第76章

翌日,杨茂忠亲自上门请罪,这件事不宜闹大,堂堂太后在自己的寿辰宴上为了宫权闹出幺蛾子,传出去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褚青绾也觉得一言难尽。

太后出身不高,本也只是七品小官之女,能坐上三品主位,也是倚仗她诞下了两位皇嗣的功劳,即便如此,她也不讨先帝喜欢,恩宠一贯平平淡淡,后来胥砚恒越来越得势,周家也跟着水涨船高。

但即使如此,周家至今最高官也只做到了四品,甚至半点没碰到朝堂权利核心位置。

不过周家出了一位太后,外孙是当今圣上,只凭这一点,也没人敢低瞧了周家,偏周家在此事上尝到了甜头,贪心不足蛇吞象,妄想下一任太后也会是周家女眷。

太后也存了这个想法,但她不聪明,每次和胥砚恒要缓和关系时,才进展到一半就忍不住地暴露目的。

胥砚恒也是能耐的,他每次能听得下去,让太后觉得看到了希望,但等到选秀时,周家女都是一轮游,连初选都过不去。

太后一开始也闹过,甚至被他气晕过,后来也终于看明白了胥砚恒压根不会让周家女入宫。

周家女没办法入宫,太后又起了另外的心思,她这辈子都没碰过宫权,现在她是太后,比后宫女眷都尊贵,难道她还不能执掌宫权?

待拿到宫权,再抚养一个皇嗣,耳濡目染,能让下一任皇帝对周家亲昵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但胥砚恒没叫她有一个心愿如意的。

对太后的做法,褚青绾觉得再难评,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太后能做出来的事情。

这事不能揭穿,小李子只能被寻了个借口送去了慎刑司。

从太后寿辰宴后,褚青绾明显感到来自慈宁宫的针对,如同这一日,褚青绾和往常一样,在十五这日到慈宁宫请安。

但等了许久,殿内才有宫人姗姗来迟,敷衍地冲褚青绾福了福身子:“让瑾婕妤久等了,太后昨晚身体有点不舒坦,今儿起得晚了,太后娘娘请您进去。”

褚青绾当然不会信这番话。

上行下效,太后的态度也决定了这些宫人对她的态度,只见这宫人的敷衍,可想而知现在太后对她的不喜。

褚青绾扯了扯唇,她掩住眸中的冷意,换上一副担忧的神情,和宫人快步进了内殿。

太后正坐在位置上,神情冷淡,看不出一点病色的模样。

褚青绾仿若没察觉一样,满脸担忧,皱眉道:“太后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怎么不请太医?”

她本就是故意刁难褚青绾的,当然不需要请太医,太后冷淡地说:“咳嗽了两声罢了。”

褚青绾摇头,一脸不赞同:“太后娘娘千金之躯,岂容一点马虎?”

话音甫落,褚青绾扭头看向了殿内的宫人:“太后娘娘心慈手软,却养出了你们这一群玩忽职守的奴才!”

宫人愣住,忙忙慌乱地替自己解释:“奴婢没有!”

褚青绾眸中冷意一闪而过,她不能对太后不敬,难道还拿一个奴才没办法?

太后也没想到褚青绾会拿慈宁宫的宫人开刀,脸色一变,立刻道:“哀家不想请太医,和她们有什么关系。”

褚青绾摇了摇头:“要是这群奴才照顾周到,太后又怎么会身体不适?太后莫要替她们说话了,待会嫔妾就通知刘义安,让他给慈宁宫换一批奴才。”

她一副打着替太后好的模样,苦口婆心:“奴才不规矩,再不给她们一个教训,怕是要爬到主子头上了。”

殿内宫人直接跪了下来,吓得一脸惨白,被换掉的奴才可没什么好下场,正要求饶,就见瑾婕妤黛眉微蹙,脸冷了下来:“还敢说自己尽忠尽职,明知太后身体不适,还在大声喧哗,扰了太后清净,我瞧你们是都准备到慎刑司走一趟!”

满殿宫人倏地噤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被换掉,或许还能使点银子去个清净的地方,但要是去了慎刑司,丢的可就是命了。

太后被褚青绾这一系列举动气得胸膛不断起伏,见状,褚青绾就拢眉上前一步,关切地替她拍抚后背:“太后可是又觉得不舒服了?”

她扭头厉声吩咐宫人:“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

太后脸上露出一丝难堪,她拉住了褚青绾的手,咬牙切齿:“不必,哀家觉得无碍了。”

她有没有不适服,自己心底最清楚,待请来了太医,万一太医没替她掩饰,到时候丢人的又是她自己。

闻言,褚青绾唉声叹气:“罢了,太后要是再觉得不舒服,一定要请太医,莫要讳疾忌医。”

太后想骂人,但褚青绾都是扯着一面担忧她身体的大旗,让她没办法指责,太后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哀家累了,瑾婕妤早点回去吧。”

她只想赶紧送客,不想再看见褚青绾这张脸。

褚青绾微不可查地挑眉,只这点段位?她也懒得和太后纠缠下去,很快退出了慈宁宫。

等褚青绾离开后,太后没忍住摔了一套杯盏,气急败坏:“亏哀家之前还夸她是个好的,现在看来,她和周氏也都是一路货色!”

起码周氏掌权时,也没说敢撤换她的宫人。

偏褚青绾口口声声担忧宫人怠慢疏忽了她,尽干些恶心人的事情,还要落得尽孝的名声,太后心底简直作呕。

还不如当时的周氏呢!

周嬷嬷无奈,让宫人打扫了地上的狼藉:“她能斗倒周氏,越过一众高位妃嫔拿到管理六宫的权利,便知不是个简单的。”

也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

太后之前要给人使绊子,未果后,又要刁难打压人,兔子急了还会咬人,遑论瑾婕妤呢。

太后恨极:“说来说去,还不是赖哀家那个好儿子,处处和哀家作对!”

“哀家是他亲生母亲,难道还会害了他不成!”

周嬷嬷不语,只是一昧地低头打扫破碎的杯盏。

未等太后消气,外间传来宫人的通报声:“太后,杜才人来了,正在外求见。”

太后的恼意一顿,她对杜才人还是有一点心虚的,但这抹心虚很浅,尤其是在得知杜才人不能生了,日后只能倚仗她时,那点心虚就被她彻底压下了。

她是对不住杜才人,但她日后也会照看着杜才人,不会叫她在宫中难过的。

这补偿难道还不够么?

周嬷嬷见有人转移了太后的注意,连忙道:“杜才人真是个懂事的,三天两头地给来娘娘请安。”

即便是当初的何修容也做不到如此。

闻言,太后脸色和缓了点,自满地颔首:“她要靠着哀家讨生活,自然要殷勤一点。”

话落,她也有点嫌弃,嘀咕道:“杜家也真是的,好歹也是百年世家,结果送进宫的人这么没用。”

周嬷嬷窒息,她真想伸手捂住娘娘的嘴。

说杜才人也就罢了,终归是个不成器的,日后也很难再出头。

杜家则不同,杜家的手是伸不到宫中,但想要在朝堂上为难一下周家,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周嬷嬷压低了声音,有点无奈,也有点头疼:“娘娘!”

杜才人才踏入宫殿,就听见这主仆二人的对话,她低下头,眸中闪过一抹执拗癫狂的恨意,再抬头时,她脸色恢复正常,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见到她,太后也收敛下情绪,她让杜才人不必请安,像是苦口婆心的教诲:“你整日有时间,不知道朝皇上身上使功夫,来哀家这里有什么用?”

杜才人一脸落寞,她艰难地扯唇:“自嫔妾小产,皇上就不爱来嫔妾宫中了。”

提起小产一事,太后脸色也有些许的不自在,她轻咳了一声:“罢了,趁这段时间,你养养身子也是好的。”

杜才人心底恨极,她会彻底坏了身子是拜谁所赐?

太后居然还有脸在这里和她惺惺作态!

杜才人按住情绪,她勉强勾了勾唇角,没再提起胥砚恒,而是关心地问:“太后之前说肩膀不舒服,现在觉得好点了么?”

太后下意识地按了按肩膀,也不由得露出一点喜色和满意:“你上次的办法不错,哀家这肩膀已经好些时日没再疼了。”

杜才人松了口气:“这按摩之法重要的就是坚持,否则就是前功尽弃,今日无事,嫔妾再替太后按一次吧?”

太后对她的殷勤讨好已经习惯,而且肩膀不疼了,的确要舒服好多,她没有拒绝,转头吩咐下去,收拾妥当后,她躺在软塌上,由着杜才人给她按肩,舒坦地眉眼松展:“你这手艺要比那些奴才好多了。”

她自觉这是夸奖,周嬷嬷想拦也已经来不及,只是头疼扶额。

杜才人好歹出身世家,如今也是皇妃,岂能和那些奴才相提并论?

周嬷嬷快速地看了一眼杜才人,见她依旧认真地替太后按肩,才迟疑地松了口气。

杜才人这副模样,应当是没将太后的话放在心上?

杜才人听见了么?

她当然听见了。

正是因此,她才要越发地认真,她恨太后,恨不得让太后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死太便宜她了。

她要太后生不如死!

杜才人专心致志地替太后按着肩膀,忽然,太后轻嘶了一声,肩膀处隐约传来一点疼,杜才人忙忙紧张地问:“可是嫔妾力道重了?”

太后正要说话,又觉得肩膀处一阵轻松,那一下疼好似只是她的错觉,她只好作罢:“没事,你继续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这点段位,就不要玩针对那套了。

小胥:绾绾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