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夜深人静,迟春今晚守夜,时刻看守着主子,担心主子会夜间起热,弄秋也睡不着。

宫人补给得很快,才拖下去一批奴才,很快又是一批奴才到位。

弄秋看着外面换了一遭的面孔,她总觉得心底发寒,还不如就待在帐内,起码能守着主子。

迟春摇头,压低了声音:“去睡吧,这里有我就行。”

弄秋昨日也受到了惊吓,岂能一直不休息,人会被情绪拖垮的。

弄秋闷声地摇头,她转头看了眼主子,忍不住地扯了下迟春的衣袖,她颤音说:“当时……情势混乱、但谢公子扑过来时……她们都看见了……”

不论是谁看见了当时谢贺辞的神情,许是都要怀疑起谢贺辞和主子的关系。

迟春脸色微变,她惊愕:“你是说——”

弄秋咬唇,堪堪出声:“皇上处死了她们,世上就只有我一人看见了。”

所以,在听见胥砚恒的那道命令时,弄秋在觉得浑身发冷之余,她居然也觉得庆幸。

弄秋毫无预兆地掉了一行清泪,她攥住迟春,在不安:“迟春……”

她在害怕,也在惊恐,恐慌于自己的想法——

入宫不过两年,人命在她眼中也变得轻飘飘,当真仿若是草芥。

迟春搂紧了她,她转头看向躺在床榻上的主子,低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

四周黑暗,帐内点了一盏烛火,恰好只能照亮这一处光亮,她们在微弱光线中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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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的狩猎注定了不圆满,有人心急如焚,有人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帐内,褚青绾正垂眸喝着药,外间时而有脚步声传来,肉眼可见的,这一圈的巡逻变得越发紧密了。

迟春端来早膳,简单的一份米粥,清淡的两道小菜,她喝药不宜吃得荤腥。

褚青绾不挑食,只觉得外间冷清了许多,她对着铜镜碰了碰脸,她脸上有擦痕,粉黛半点不能沾,她脸色越发显得惨白了些许,她兴致缺缺地松开铜镜。

迟春拿开铜镜,摇了摇头:“伤是要养好的,不是主子看一会儿就能消失的。”

褚青绾当没听见,伤在脸上,她怎么可能一点不在意。

这一片冷清,但再远处时不时地传来欢呼声,擂鼓声也不断,人和人的欢喜从不共通。

褚青绾轻声:“她们怕是要怨死我了。”

好好的一趟宫外之行,却被困在帐内不得出入,不说其余人,单一个淑妃恐怕早就对她有不满了。

迟春垂眸:“和主子有什么关系,是皇上下的命令,有能耐便让皇上解了去。”

没那个能耐,也只能怨怨主子,何尝不是一种欺软怕硬。

米粥吃得没什么滋味,褚青绾喝了两口,就放下了木箸,她头也没抬,语气也如常:“昨晚有谁来过?”

迟春顿了一下,才说:“昨日夫人和二公子都来过,彼时,谢公子正在帐外,被夫人劝回去了。”

褚青绾安静了许久,才低低应了声:“他本就不该来。”

迟春也不由得沉默下来。

帐内一静,待褚青绾再抬起头时,二人自然而然地忽视了谢贺辞一话题,转而道:“杨贵嫔在做什么?”

迟春摇头:“一直待在帐内,没半点风声。”

褚青绾冷淡地轻扯了一下唇角:“怕不是做贼心虚。”

不远处,杨贵嫔的营帐内,她已经枯坐了一夜,面容也有些许的憔悴,茯苓端来午膳,杨贵嫔看都没看一眼。

茯苓担忧:“主子吃点东西吧?”

杨贵嫔扫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控制不住地烦躁:“我现在哪有心情吃东西。”

瞧皇上昨日毫不留情的手段,可想而知,一旦被查出来瑾婕妤一事和她有关,她肯定难逃一劫。

茯苓也忍不住懊悔:“早知如此,还不如什么都不做。”

闻言,杨贵嫔皱了皱眉:“说得轻巧。”

明眼人都看得出胥砚恒对褚青绾的看重,只要她传出有孕的消息,三品主位就是唾手可得。

人人都说母凭子贵,但实际上,除非当今子嗣稀有,否则,惯是子凭母贵得多。

而褚青绾,出身名门,有宠有权,一旦她怀有皇嗣,必然要威胁到如今两位皇子的地位。

褚青绾常是侍寝,谁敢保证,她永远都不会有孕?

封后在即,整个后宫,谁会想让褚青绾安安稳稳地坐上三品主位?

不在褚青绾位置未稳时除掉她,待她羽翼丰满,再想对她动手,只会比现在更艰难。

茯苓被斥了一通,臊得脸有点红,许久,她才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杨贵嫔沉下眼眸,她转头望了眼帐外,仿佛透过遥远距离能看见宫中情况一样,许久,她没由来地说了一句话:“姐姐是菩萨心肠。”

茯苓听懂了,她诧异地看了眼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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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青绾一日都是昏昏欲睡,她是在日色落下时,才见到了胥砚恒。

他一身轻便骑装,和往日都不一样,眉眼如弓,容貌俊朗如玉,浑身气质矜贵又从容不迫,漫不经心瞥下来的视线都仿佛透着冷冽,他不紧不慢地擦着手,待到床榻前,才将帛巾扔开,俯身碰了碰女子的额头。

没觉得滚热,他眉头松展了些许。

胥砚恒低头,恰好撞上女子些许怔然的眸中,他不着痕迹地轻翘了下唇角,挑眉道:“登徒子,回神了。”

褚青绾仓促回神,她赧红了脸,半晌,咬声道:“皇上在胡叫什么。”

胥砚恒一点不觉得他说得有错,见人这么有活力,一整日的憋闷也散了去,他好整以暇道:“若有男子这般盯着你,绾绾是否觉得那人孟浪?”

褚青绾噎声。

胥砚恒轻抬下颌:“瞧,没话说了?”

褚青绾气得咬牙,她堪声道:“皇上说嫔妾孟浪时,倒是将手松开。”

他试过她额头温度,极其自然地摸了摸她的脸,现在手也没松开,他说她孟浪时,也不觉得害臊么?

胥砚恒挑眉,轻飘飘地说:“不松。”

褚青绾气急败坏。

胥砚恒勾唇低笑:“朕一惯孟浪,绾绾今日才发现?”

褚青绾放弃和他胡搅蛮缠,省的自己生闷气,她转移话题:“嫔妾听说每年狩猎后,都会有篝火晚会,您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胥砚恒淡淡道:“来看看你。”

他说得格外自然,也格外直白,好像没觉得这番话有什么不对。

褚青绾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垂,她有点不敢和他对视,小脸皱起来:“嫔妾该谢谢皇上居然这个时候还记得嫔妾?”

她像是在问,她是否需要感恩戴德。

她将他来看望她,当做平常。

真是不知所谓。

胥砚恒这般想着,却莫名被惹得闷笑了一声,他懒洋洋地问:“今日还疼么?”

褚青绾倚靠他怀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他的发丝,语气软了下来,恹恹地回答:“疼倒是还好,只是觉得无聊。”

带她来宫外一趟,却只能让她躺在帐内,的确有点扫兴。

胥砚恒瞥了眼她的动作,由着她胡闹,闻言,淡淡道:“明年再带你来。”

褚青绾诧异地看了眼胥砚恒,她没有想要胥砚恒承诺她明年还有机会的。

但白得的好处,她自不会往外推。

褚青绾还欲要说什么,但头顶传来逐渐平稳的呼吸,她转头去看,就见胥砚恒闭眼睡着了。

褚青绾一顿,迟春倒是想到了什么,低声道:“昨日皇上等您睡着后,才离开的。”

御前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加上今日狩猎忙碌,皇上许是一日一夜都不曾入睡。

褚青绾眨了眨眼,许久,她轻声似呢喃抱怨:“明明是寻个去处休息,偏说成是来看嫔妾。”

褚青绾睡了一日,倒是半点不困,她轻手轻脚地撑起身子,替他取下了玉冠,有人睁开了眼,她低声:“玉冠取下来,您会睡得舒服些。”

某人只往她颈窝处埋了埋,声音有点闷:“别动,小心伤。”

褚青绾将玉冠交给迟春,被他压得没办法,只能和他一起躺下,脖颈处有温热的呼吸喷洒而来,褚青绾有些痒地颤了颤身子。

困意是会传染的,褚青绾也忍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这一觉只睡了一个时辰,褚青绾就醒了过来,她一动,某人就扣住她的腰肢,她被禁锢在他怀中,很难动弹。

褚青绾艰难地挣扎了两下,她咬声:“您不饿吗?”

有人拉了拉她的手,褚青绾碰到了什么,脸霎时间红了起来,一路烧到脖颈,亵衣也掩不住肌肤上的那一抹嫣红,胥砚恒懒散地声音传来:“你说呢。”

他警告她:“别乱动。”

褚青绾这一下是真的不敢再动了。

许久,某人松开了她,提声让外面传膳,一众宫人进来点亮了烛火,灯线照亮了女子的脸庞,她埋头咬唇,呼吸轻喘着,她脸上染了绯红,比晚间天际的红霞还要勾人。

迟春端来药。

褚青绾埋头喝药,半晌也不说话。

迟春一脸纳闷:“主子,您的脸怎么那么红?”

她忍不住担忧,伸手去试她的额头:“难道是起热了?”

褚青绾忙忙躲开,她含糊闷声:“不是。”

药味很苦,但压不住褚青绾的情绪,她隐晦地恼瞪了一眼胥砚恒。

胥砚恒睡了片刻,眉眼半点不见疲倦,慢条斯理地清洗了手指,才持起木箸用膳。

褚青绾羞愤难当时,忽然听见胥砚恒的声音:“绾绾知道今日狩猎,是谁夺得头筹么?”

褚青绾不解地抬眸。

胥砚恒也掀眸看她,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不是谢贺辞,绾绾失望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胥:春前的一场雨没得第一,失望没?

女鹅:……

【小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