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众人所料,在小公主生辰后,周贵妃的禁闭被解封了。
褚青绾和容修仪都没有耽误,也没让周贵妃催促,就将该交回去的权利都交回去了。
甘泉宫。
愉妃瞥了眼这个月中省殿送来的孝敬,漫不经心道:“真不知道她是聪明,还是不聪明。”
中省殿这般权利,也说交回去就交回去,说到底,如果是她,她才不会让周贵妃轻松地拿回去。
想到了什么,愉妃皱了皱眉,不屑道:“小公主这一招,她用得不嫌烦,我都看得腻歪了。”
琴心替她按捏着肩膀,顺着她的话安慰:“娘娘管她们作甚,周贵妃是作茧自缚,她再这般下去,只怕不等别人出手,皇上就对她心生厌恶了。”
说起这个,愉妃就如鲠在喉,她恼声:“你瞧皇上像是厌恶她的样子么,本宫看他是恨不得让她坐上皇后之位,才好叫她名正言顺地掌管着宫权。”
琴心脸色微变,她立即转头看了眼四周,低声道:“娘娘慎言啊!”
愉妃轻哼了声,终究是咽回了满腔哀怨,她娇艳的眉眼一耷拉,平白叫人生了怜惜。
琴心叹了口气,她替娘娘顺着后背:“娘娘何必说气话呢?眼见朝野催促声越来越盛,立后之举迫在眉睫,旁人不会任由周贵妃这么轻松自在地坐上那个位置,皇上若是真有这份心,也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候,让周贵妃威信三番两次地受损。”
话落,琴心顿了下,她朝某个方向隐晦地瞥了眼,压低了声音:“再说,那位也该是要着急的。”
愉妃顺着琴心的视线看去,她也想到了什么,脸色些许恢复和缓,琴心见状,终于说出心底话:“娘娘如今要紧的不是着急,而是要稳。”
只有稳得住了,才能借着这股风扶摇直上。
若是稳不住……
琴心皱了皱眉,目含隐忧地朝愉妃看了眼,最终还是没有再继续往下想。
多想无益。
福宁殿。
当听见外间有脚步声响起时,意识到来人是谁,容修仪不由得按了按隐隐作疼的额角。
“姐姐今日身体是否有好些?”
帘子刚掀开,杨贵嫔的声音就传出来了,然后整个人才踏入殿内,容修仪扫了眼她拎着的食盒,心底叹了口气,她说:“好多了。”
杨贵嫔将食盒放在案桌上,里面是一盘桃片糯粉糕,将其摆在了容修仪面前。
容修仪眸色不由得些许波动,她低声:“你来就是了,费这份心做什么。”
她常是喝药,口中觉得苦涩,杨贵嫔听说后,就给她做过这个桃片糯粉糕,轻甜绵软,也不会过甜让人觉得腻得慌。
但糕点费时费事,杨贵嫔也是宫妃,总去给她做糕点当什么事。
杨贵嫔不喜欢听这话,她闷声道:“这宫中,我和姐姐相依为命,你喜欢吃,再费事也是值当的。”
容修仪不说话了,她只是捻起糕点咬下,有这个铺垫,她只觉得待会要听见的话都不那么令人觉得头疼了。
杨贵嫔是个多思哀怨的性子,容修仪早就知道了。
果然,没一会儿工夫,杨贵嫔就咬牙道:“姐姐,我不懂。”
容修仪一顿,口中的糕点都没什么滋味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负面情绪的话听得多了,带来的堵心根本不是一盘糕点能化解的。
杨贵嫔的话还在继续:“当初中省殿一事,姐姐说不想费心耗神,现在周贵妃一出来,姐姐有立刻将手中仅剩的宫权也交了上去,这不是让别人觉得你软弱好欺吗?”
容修仪一直都知道,杨贵嫔希望她振作,或许说,希望她去争。
但她没这个心气神,也着实对这后宫争斗感到疲倦。
容修仪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她说:“娘娘哪有时间来管我这个小人物。”
她不得宠,也安分,空有位份罢了,周贵妃还不至于容不下她。
杨贵嫔欲言又止。
容修仪瞥了眼案桌上的糕点,不着痕迹地长吁了口气,她无奈道:“你想说什么,直说就是。”
杨贵嫔咬了咬牙,她下定决心道:“我拿姐姐当至亲,也不和姐姐弯弯绕绕了,姐姐一向知道我的心病,我刚生下二皇子就和他母子分离,而现在母子二人见一面都困难至极,愉妃霸道,欺我太甚,我总有一个念头,想叫二皇子回来。”
容修仪早了然这一点,然而胥砚恒薄情,愉妃一日不倒,杨贵嫔就一日不会如愿。
杨贵嫔忽然脸色有些颓然,她苦涩一笑:“但姐姐也知道,仅凭我,很难和愉妃抗衡。”
“我知道我有些强人所难,但如果姐姐都不帮我,我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容修仪忍不住头疼。
然而,杨贵嫔忽然握住她的手,她泪眼婆娑:“皇上肯让姐姐执掌宫权,对姐姐定然是情谊未尽的,我早不抱希望二皇子能回到我身边,但如果可能,我宁愿是姐姐抚养二皇子!”
容修仪脸色微变,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窗外,待看清四周只有她们时,才觉得松了口气。
杨贵嫔擦了下眼泪,她低声道:“如此,你我姐妹二人日后也算有了依靠。”
容修仪坏了身子骨,她也不再得宠,如果二皇子能回来,对她们二人都是一件好事。
不得不承认,容修仪也因为这个提议心动了一瞬间,余生漫漫,若有一个孩子在跟前,也不会那么孤寂难熬了。
但是,想要从愉妃手中将二皇子夺回来,何其艰难。
*******
宫权交回去后,褚青绾轻松很多,和容修仪不同,她只交还了中省殿和御膳房两处的权利。
这两处于后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也是最容易出差错的地方。
褚青绾坐在梳妆台前,她抬手抚摸了一下青丝,漫不经心地掀起眼。
再说,宫权交还回去又如何,凡是经手,必会留有痕迹。
迟春替褚青绾拢青丝,颂夏在一旁说话:“朝和宫传来消息,说是近来宫中事多,待明日后会御花园办一场赏花宴,去去宫中的晦气。”
又办宴会。
数次出事都是宴会时,周贵妃还真是不嫌弃膈应。
褚青绾细致地描眉,闻言,她轻轻挑眉:“我记得,明日是十五了?”
颂夏点头:“没错,周贵妃一出来就赶上十五,恰好是要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褚青绾了然地颔首:“那就怪不得了。”
周贵妃出了禁闭,要办一场宴会其实也不为过,她必然是要声势浩荡地告诉后宫众人,她依旧是那个权力在握的贵妃娘娘,让众人收收心底的小心思。
对此,褚青绾的评价是——越是不足,越是虚张声势。
褚青绾眯了眯眼眸,她声音很轻地呢喃:“看来是发生了什么。”
否则,周贵妃不会觉得底气不足,需要借宴会来彰显自己的地位没有发生改变。
除了何修容和杜才人,后妃给慈宁宫请安的少,胥砚恒传过口谕,不许众人无事时打扰太后清净。
翌日十五,也只有周贵妃一如往常地前往慈宁宫请安,其余人按照惯例各自回宫。
褚青绾拢了拢身上厚重的鹤氅,她对仪仗是心有余悸,但天冷了后,她到底是克服了心底恐惧重新坐了仪仗,她掀开挡风的帘子往外看了眼,忍不住吐槽道:“冰天雪地,她居然要明日办赏花宴,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如今这般季节,能赏什么花?品种只有那么几种,简直是折腾人。
卢宝林和她走在一起,也忍不住拢紧了鹤氅的衣襟,对褚青绾的话深以为然:“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周贵妃被禁闭时,众人不需要请安,过惯了散漫的日子,陡然恢复了请安,还是这种冷天,一时间众人都有点不好受。
途径御花园时,褚青绾见宫人们正抱着一瓶瓶的梅花往前走去,她不禁有点纳闷,这是做什么?
卢宝林将她神色瞧得分明,她拦住宫人,柔声问道:“公公们这是要去何处?”
为首的太监看见了她,也看见了褚青绾,立即福身行礼:“回瑾贵嫔和卢宝林,是皇上说瑾贵嫔喜梅,命奴才们将不同的梅花都给玉琼苑送去几瓶。”
褚青绾有点愣住,她不禁纳闷她何时喜梅了?
半晌,她才想起来去年她缠着胥砚恒在梅林煮酒一事。
卢宝林显然也记得这件事,她捂住唇轻笑,不吝啬地说着好话:“皇上对姐姐真好,去岁的事情都记得这般清楚,可见是时时刻刻惦念着姐姐的。”
对此,褚青绾只仿佛赧然地垂了垂眸。
被这么一耽误,褚青绾和卢宝林不由得回宫晚了点,路头正要分道扬镳,就见弄秋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不仅是弄秋,卢宝林的宫人也急匆匆跑来。
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心底都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绝对是出事了!
果不其然,弄秋跑到仪仗前,双手撑着膝盖,不敢停顿,指着慈宁宫的方向:“主子,杜才人出事了!”
褚青绾脸色一变,她让宫人将仪仗放下来,冰天雪地以防出事,她下了仪仗才问:“怎么回事?”
弄秋终于喘匀了气,她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只听说是周贵妃和杜才人发生了冲突,周贵妃的仪仗碰到了杜才人,待从混乱中醒神,杜才人已经躺在血泊中了!”
褚青绾倏然呼吸一紧。
周贵妃?
今日是十五,是周贵妃前往慈宁宫请安的日子,杜才人是太后的人,两人会有口角其实也属于正常。
但周贵妃不傻,她不可能在禁闭才解封的情况下,在大庭广众对杜才人出手。
“奴婢来时,慈宁宫已经请了太医,迟春姐姐得了消息,就立刻让奴婢来通知主子了。”
褚青绾没耽误,她如今协理六宫,杜才人在慈宁宫前出事,她当然要过去,她连玉琼苑都没回,也没有再乘坐仪仗,和卢宝林立刻转道赶往出慈宁宫。
途中,卢宝林忍不住道:“姐姐不觉得这件事过于巧合了么?”
周贵妃,太后,有孕的杜才人,这三人出现在一起,只叫人觉得其中暗流汹涌。
褚青绾黛眉紧锁,一直没有松开,她当然知道巧合,也听得懂卢宝林的言下之意。
卢宝林是在说,今日一事是太后和杜才人合谋陷害周贵妃。
但褚青绾有一点想不通,杜才人好不容易叫胥砚恒对她转观,她身后有杜家,腹中有皇嗣,而且现在也颇得圣上青睐,她根本没有必要拿腹中子嗣替太后打擂台。
褚青绾眯眸:“是不是巧合,待会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真的是一天都不安宁啊。
小胥:这是本宫斗文,换个题材就好了。
【不许破壁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