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褚青绾和胥砚恒一路回到了玉琼苑,褚青绾全程一言不发,只时不时地吸了吸鼻子。

迟春从殿内迎出来,见到这一幕都懵了,这是怎么了?

谁把主子惹哭了?

迟春百思不得其解,但一路都安静的褚青绾在踏入玉琼苑时,就松了胥砚恒的手,窝在软塌里,闷闷地不吭声,有人走近她,携住她的下颌:“还是不高兴?”

褚青绾偏过头,想要躲开他的手,但是没能躲开,她泪眼朦胧地恼了胥砚恒一眼:“皇上说得轻巧。”

话落,褚青绾哼唧了声,转过身子背对着胥砚恒:“皇上怎么还在这里?”

胥砚恒轻颔首,一时没听懂,女子的闷声传来:“您不去检查二皇子的《三字经》了么。”

胥砚恒捏了捏她的脸,语气缓慢:“倒也不急。”

这个姿势,叫褚青绾哭都不好意思哭了,她还是不转过身子,说话都有点含糊不清:“嫔妾仪态不好,皇上在这里不会觉得闹心么。”

啧。

他还以为她能憋到什么时候呢。

半个时辰都没有。

胥砚恒抬手抵住下颌,将女子上下扫了个遍,褚青绾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稍微挺直了腰肢,就听他慢条斯理道:“现在来看,仪态的确是不太好的。”

她就差整个人都窝在软塌中了,能有什么仪态。

褚青绾是真的恼了,她不忿地瞪了眼胥砚恒:“皇上对嫔妾,怎么就没那些哄人的好听话。”

胥砚恒“哦”了一声,他好整以暇地坐下来,问:“你想听什么。”

他慢条斯理道:“现下杜才人有孕,周贵妃照顾她或许力有不逮,朕本来有意让你协理六宫。”

褚青绾意识到什么,果然,下一刻,她就见胥砚恒轻抬下颌睨向她,不紧不慢地问:“好听话和协理六宫,你选什么?”

褚青绾眨了眨眼,这两者有什么比较的可能性么?

她没有犹豫:“嫔妾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纵皇上不愿对嫔妾说点好听的,但皇上需要嫔妾效力,嫔妾当然也会替皇上分忧。”

说得真好听。

胥砚恒短促地冷呵了声,他没忍住掐了掐她的下颌,咬声道:“你倒是一点也不收敛。”

胥砚恒以为他说出这番话,女子最起码会有点心虚,但谁知,她直直地仰起头看他,彼此四目相视,明明她也贪婪,眸中却是格外透彻,她说:“嫔妾对皇上不曾有隐瞒,难道不好么?”

她从未对胥砚恒隐瞒过她贪慕虚荣的一面。

胥砚恒一顿,他将女子理直气壮的脸庞尽收眼底,眸色不由得些许晦暗,许久,他才淡淡道:“好。”

她最好一直如此。

善变之人,结局都不会好。

这一晚,胥砚恒留宿玉琼苑,某人困恹恹地早就犯懒,依旧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胥砚恒被她折腾得有点烦,扣住某人腰肢,语气冷淡:“睡不着?”

他明日有早朝,没时间再陪她胡闹。

他的手忽然被人握住,一路拉到小腹上,平坦细腻的触感传来,胥砚恒不由得在黑暗中也睁开双眼,女子的声音有点闷,不似白日中的装模作样,透着些许真实的颓废:“这宫中一个个都传来有孕的消息,怎偏偏没有嫔妾。”

她声音好堵闷:“明明您来嫔妾宫中的次数也不少。”

显然,白日中李美人的那番话对她来说,不是没有一点影响。

胥砚恒没有再不耐,他被人拉住的手一点点扣住她的腰肢,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一点情绪:“子女缘分靠天定,你着急什么。”

褚青绾的话被堵住,她闷闷地拿额头砸了砸胥砚恒的肩膀,她今日第二次说:“您说得轻巧。”

见她是真的郁闷,胥砚恒意味不明地轻呵了一声,些许说不清的情绪:“叶公好龙。”

褚青绾懵了一下,她没懂,她想有孕和叶公好龙四个字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下一刻,她就听胥砚恒冷淡地问她:“你是想要个孩子,还是想要个皇嗣?”

前后者看似一样,但意义截然不同。

褚青绾呃住,胥砚恒半点不意外她的反应,他正要收回手,就听女子理直气壮地说:“两者不可兼得么?”

胥砚恒没忍住闷笑。

她还真是贪心得坦诚。

他手指顺着她的小腹往下,微凉的手指划过,仿佛是要开肠破肚一样,褚青绾蓦然感觉到一股冷意,胥砚恒的声音轻缓响起:“朕见过宋昭仪产子,半条命都舍了进去,仿若在遭遇世间酷刑,惨叫声不绝于耳,绾绾能吃得了这番苦?”

当真有孕后,她不会觉得害怕么?

她惯来懂得计较得失,真的要为了一个从未蒙面的孩子,将自己的生死交给天意?

夜色浓郁,没人能看见胥砚恒眸色晦涩难辨,在亲眼见到宋昭仪产子时,他不免想起太后,她也曾为他舍掉半条命。

于是,恨也不能再恨得彻底。

彼此折磨。

褚青绾从未考虑过这些,一时被胥砚恒问住。

察觉到她的迟疑,胥砚恒轻呵了一声:“还说不是叶公好龙。”

褚青绾咬唇,她埋在了他怀中,她欲言又止:“可是……”

他没让褚青绾回答他的问题,语气淡淡却透着些许凉意;

“你如果只是想要个皇嗣,待日后宫中有人诞下皇子,由你抚养即可,不必着急。”

能抚养皇子,位份也必然会到三品,简简单单的一番话,却是直接承诺了日后会许她主位。

褚青绾惊愕地抬起头,她忍不住轻轻握住了锦被。

胥砚恒冷冷清清地一句话,仿佛没有什么情绪,却让她不由得觉得有点骨子里泛起冷意。

他知道女子生产有多艰难,但依旧能平静地说出让人母子分离的话。

他的温情和薄情混在一起,让人有点分不清楚。

褚青绾往他身上靠了靠,彼此肌肤相贴,却说不出是暖了一些还是更冷了。

胥砚恒停顿了一下,话音才继续:“若你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更不必急于眼前。”

蓦然有人抱住了他,双手彻底环住他,胥砚恒一顿,女子在他怀中仰起脸看他:“皇上是在安慰嫔妾么。”

胥砚恒偏开头,不肯借着月色和她对视:“你说什么。”

他像是没听懂。

褚青绾一点也不介意将话意挑明:“您是在对嫔妾说,嫔妾迟早会有一个孩子,让嫔妾不要将李美人的话放在心上,不对么。”

胥砚恒难得说不出话来。

女子的话还在继续,她声音一点点软下来,不再有先前的失落和颓然:“皇上怎么这么好。”

胥砚恒闭上眼,许久,他声音淡淡道:“蠢笨。”

平白被骂了一声,褚青绾没好气地咬了咬他,恰好咬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叫胥砚恒掐了掐她的后颈肉。

胥砚恒见怀中人彻底安静下来,他却是没了困意。

叫她有个皇嗣,对他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这也能叫她觉得满足?

这话不曾叫外人知晓,否则,恐怕无数妃嫔都要觉得夜不能寐。

后宫妃嫔,谁不希望自己膝下能有位皇嗣,即便得宠如愉妃,得了一位皇嗣,即便不是亲生,也是看得和眼珠子一样重,而在胥砚恒眼中,居然觉得褚青绾过于知足?

褚青绾一夜到天明,她想起昨夜间胥砚恒的话,还有点胆战心惊。

待亲耳听见胥砚恒的薄凉之言时,她只感觉庆幸,她没有想要在这个时候有孕。

位份低微时,她即便有孕,也有可能落得苏宝林一个下场,再好的结果,或许就是像杨贵嫔一样。

这两个结果,她一个都不想要。

昨日因李美人的话而生出的一点念头,又被褚青绾重新按下,她坐起来,让迟春替她穿衣梳妆。

与此同时,胥砚恒让她协理六宫的口谕已经传遍了宫廷。

朝和宫,周贵妃没忍住摔了手中的杯盏,她压低了声音怒吼:“先是容修仪,现在又是瑾嫔,皇上到底要做什么!”

容修仪协理六宫,起码还事出有因。

而瑾嫔得到掌宫之权,丝毫没有预兆,皇上甚至都没有提前告知她,一道口谕直接传到了宫中。

眼见立后在即,胥砚恒却是一点点剥夺她手中的权利,周贵妃能坐得住就有鬼了。

于是,褚青绾到朝和宫请安时,难得见周贵妃早早出了内殿,她一抬眼就撞上了周贵妃锋利的视线,她早有预料,一如往常地对周贵妃福身行礼。

周贵妃没让她起身,而是按了按额角:“皇上今日一早传消息到后宫,让瑾嫔协理六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真是打了本宫一个措手不及。”

周贵妃轻眯了眯眼,显然,她觉得是瑾嫔对胥砚恒进了谗言,才会今日一事。

褚青绾抬起头,她也是诧异道:“娘娘竟然提前不知道么?”

周贵妃如鲠在喉。

褚青绾迟疑道:“昨日皇上对嫔妾说,杜才人有孕,贵妃娘娘要照顾有孕的妃嫔,担心娘娘力有不逮,所以让嫔妾在这个时间段帮帮贵妃娘娘。”

周贵妃握紧了双手,说来说去,瑾嫔倒是成了好心帮忙?

最让周贵妃伤心的是胥砚恒的话,照顾一个杜才人,又不需要她亲力亲为,怎么就会力有不逮了!

宫中也不是第一次有妃嫔有孕,她不傻,当然听得出这不过一个说辞。

一个叫瑾嫔能正大光明接手宫务的说辞。

周贵妃望着底下的瑾嫔,她只是垂眸赧然,却是仿佛揽了一室荣光,周贵妃终于咬牙承认了一件事。

是她忘了,皇上是天子不错,但终究是也肉体凡胎,他未必不会因为瑾嫔这一副姿色动容。

周贵妃眸中闪过冷冽。

瑾嫔必须要根除!否则后患无穷!

褚青绾还只是嫔位,就能插手宫权,一旦她到了主位,岂不是自己也要给她让位!

所有思绪都只在一刹间,周贵妃下定了主意,神情也恢复如常,她让褚青绾起身,话音似也有点抱怨:“皇上也不提前和本宫打声招呼。”

褚青绾弯眸道:“皇上也是心疼娘娘。”

周贵妃心底冷笑,这番话,褚青绾好意思说,她都觉得没脸听。

周贵妃余光一扫,瞥到了愉妃难堪的脸色,她眸色一闪,轻叹了口气:“要说协理六宫,愉妃妹妹贵为妃位,应当是最有资格的人选,但愉妃妹妹平日要照顾二皇子,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才叫皇上略过了妹妹。”

愉妃眸色有些许的冷凝。

她需要照顾二皇子,难道周贵妃就不需要照顾大公主了么!

往日没有对比也就罢了,如今连一个嫔位都能接触宫权,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愉妃控制不住地朝褚青绾看去。

入宫许多年,愉妃第一次感觉到不平。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好的,职位没升,但是接触到公司核心了。

小胥:好一个瑾嫔升职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