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琼苑,褚青绾正在和颂夏说着话,就听见外间一阵仓促脚步声,弄秋人未至,声先到:“主子!主子!”
褚青绾停下话头,她转头看过去,有点纳闷:“怎么了?”
弄秋双手撑着膝盖,狠狠地喘了两口气,指着外面道:“外面都传遍了,说是杜才人查出有孕,奴婢回来时,见贵妃娘娘等人都赶过去了。”
她终于喘匀了气,抬头问褚青绾:“主子,咱们要不要也过去?”
殿内一静,褚青绾握住了杯盏,她问:“都有谁过去了?”
弄秋掰着指头说:“贵妃娘娘,何修容,容修仪,李美人,还有杨贵嫔……”
弄秋一拍脑袋:“愉妃娘娘和宋昭仪也都派人过去了。”
褚青绾和颂夏对视了一眼,依着弄秋所言,这主位娘娘几乎都赶过去了,褚青绾忍不住地疑惑,当初苏宝林小产时,也不见人来得这么齐。
尤其是愉妃和宋昭仪二人,惯来都是坐得住,这宫中不论是死人还是小产,都不见这两人凑热闹。
怎么这次也前往雨花阁了?
颂夏也百思不得其解,她迟疑地猜测:“也许和太后娘娘有关?”
褚青绾半信半疑,不过既然半个宫廷都去了,也不差她这么一个人,她站了起来:“让小路子准备仪仗。”
迟春没跟着去,替她拢好了披风,转头叮嘱小路子等人:“仪仗抬稳点,莫要再出现上次一事。”
等褚青绾到雨花阁时,雨花阁里面已经站满了人,她一到,有些低位妃嫔给她让了让位置,她没往内里凑,而是站到了卢宝林跟前,她低声:“里面什么情况,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卢宝林也一头雾水,她掩住唇:“嫔妾听说高位妃嫔都来了,嫔妾就也跟着来了。”
至于里头是什么情况,卢宝林也不清楚,她也才到不久。
两人低声说着话,有人看见了她,他挑了挑眉:“来了,怎么不过来?”
胥砚恒视线明晃晃地落在她身上,叫别人想认错都难,一时间,殿内细微的议论声安静下来,都转头朝褚青绾看过来。
顶着众人视线,褚青绾浑身僵了一下,她才抬眸看向胥砚恒,彼此对视一眼,褚青绾轻福了福身:“今儿是杜才人的好日子,嫔妾怎么好意思喧宾夺主。”
胥砚恒朝她伸手,让她过去,话音不以为意道:“只是查出有孕罢了,当不得什么好日子。”
这话叫众人听得心底不是滋味。
皇上这话是默许瑾嫔可以喧宾夺主么?
便是杜才人也听得脸色一僵,她这段时间正是得意,如今被查出有孕,正一脸温柔地摸着小腹,胥砚恒的话让她险些保持不住脸上的神情。
杜才人控制不住地抬头看向皇上,苏宝林小产时,她不在场,此时对胥砚恒的态度不禁有点茫然和彷徨。
皇室不是最重视皇嗣么?
此话不假。
可惜,胥砚恒或许是其中另类,只见他对宋昭仪和苏宝林的态度,就可知他对皇嗣的重视程度只能说是寻常。
杜才人错愕的时候,褚青绾已经走到了胥砚恒跟前,胥砚恒轻颔首,魏自明立刻搬来板凳。
愉妃不由得轻眯起了眼眸,她语气些许嗔怪:“皇上如今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臣妾来时,可不见皇上这般仔细。”
褚青绾仿佛只听得懂这番话的表面意思,有些赧然地垂眸,白皙的脸上染了些许绯红。
胥砚恒轻摇头失笑:“你啊,惯是会捏酸吃醋,瑾嫔年龄轻,又是才入宫,你和她计较什么。”
愉妃都要笑不出来了。
瑾嫔年龄轻?瑾嫔替祖母守孝三年,是这次入宫妃嫔中年龄最大的一位,甚至和两年前那批入宫的妃嫔相较而言,都不算是年龄小。
仔细算下来,瑾嫔也只比她小了三岁罢了。
怎么就成了胥砚恒偏袒瑾嫔的理由?
愉妃没表露出这番情绪,她只是轻哼了声:“皇上还说自己不是偏心,看来臣妾当真是人老花黄了,才叫皇上不再有怜惜。”
胥砚恒轻啧了声,眉眼笑意不变:“阿玉仪态万千,是这宫中任何人都比拟不得的。”
他哄起人当真是信手捏来,当着众目睽睽下,他言明其余人都比不过愉妃,愉妃再是不高兴,也忍不住掀起了唇角。
愉妃轻嗔了他一眼:“皇上就会说些好听话哄臣妾。”
胥砚恒轻笑了声,他没承认这番指控。
褚青绾伸手拢了拢青丝,仿佛根本没听见胥砚恒和愉妃的对话,只是她偏偏选择了被胥砚恒牵住的那只手去拢青丝。
胥砚恒手中一空,他若无其事地朝女子看了一眼。
她依旧垂着眼眸,似柔情脉脉,也似是赧然,没人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
唯独一人。
胥砚恒无意识地拨弄了一下腰间的平安穗。
众人一时不由得同情起瑾嫔,本来被皇上惦记也是一件好事,但如今在愉妃三言两语下,居然成了愉妃得宠的陪衬。
杜才人不觉得瑾嫔可怜,她心底最是不舒服,瑾嫔一来,众人都要忘了今日的主角。
杜才人对钟太医使了个眼色。
钟太医低头弯腰,打断了上面几位主子的对话:“皇上,杜才人身体并无大碍,会食不下咽,只是有孕时的反应。”
众人骤然回神,想起今日为何会出现在此。
胥砚恒显然也是如此,他轻颔首:“如此便好。”
他朝钟太医看了眼,挑眉问:“你就是平日中替杜才人请平安脉的太医?”
钟太医没想到胥砚恒会问他这个问题,他攥了攥衣袖,才恭敬地垂首:“正是微臣。”
胥砚恒转头看向杜才人,他语气寻常地问:“你觉得他如何?”
听到胥砚恒的这两个问题,有人忍不住呼吸收紧了些许。
钟太医是太后亲自指来照顾她的,杜才人担心皇上会另派人手来照看她,忙忙道:“钟太医医术高明,嫔妾恳请皇上让钟太医负责照看嫔妾的这一胎。”
胥砚恒捻着杯盏,他抬眸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道:“既然你自己都这么要求,朕便依你。”
杜才人觉得胥砚恒好像话中有话,但胥砚恒答应她要求的欢喜很快冲散这点疑惑,她福身谢恩:“嫔妾谢过皇上。”
杜才人没事,众人都陆陆续续地离开。
褚青绾也不例外,她的仪仗停在外间,她正要出去时,就听见身后传来愉妃的询问声:“舟儿最近学会了三字经,皇上要不要去甘泉宫看看舟儿?”
胥砚恒意外:“他今年才三岁,都已经会背三字经了?”
愉妃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袖,话音些许不满和哀怨:“皇上莫要小瞧人,您若不信,和臣妾回甘泉宫一探就知。”
褚青绾出了雨花阁,二人对话也被她抛在了后面,她余光瞥见杨贵嫔正念念不舍地一步三回头,陡然记起二皇子是杨贵嫔的亲生子。
听见二皇子的动态,杨贵嫔会觉得舍不得离开再是寻常不过了。
仪仗被抬起时,褚青绾还听见了一声嘀咕:“你说奇不奇怪,这常是侍寝的人听不见半点消息,反而是久不见圣驾的妃嫔一朝得宠,就立刻怀了皇嗣,可见,这是否能有孕,也是要看缘分的。”
褚青绾立即转头看向说话的人,有人注意到这一点,立即轻咳了一声,李美人赶紧捂住了嘴。
褚青绾都有点气笑了:“李美人这张嘴,当真是管不住?”
她自己是否想有孕是一回事,但被人暗讽和子嗣无缘又是另外一回事。
李美人下意识地要往何修容身后躲,何修容也气得无语,她瞪了一眼李美人,才看向褚青绾:“李美人只是说了一嘴闲话,这宫中没有怀过皇嗣的人不计其数,瑾嫔又何必对号入座?”
李美人被何修容护着,加上胥砚恒即将要出来,她觉得瑾嫔不敢放肆,不由得小声嘀咕:“再说,嫔妾说的难道不是实话么。”
褚青绾余光瞥见了一抹黄色,她蓦然脸上一冷,像是被气得有点说不出话来:“你放肆!”
李美人缩了缩头,她还待说什么,陡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这是在吵什么。”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不论是何修容还是李美人,或者是四周看戏的人都没忍住变了变脸色。
褚青绾的仪仗被放下来,她偏过头擦了一下脸,仿佛是不想叫外人看见她的失态。
胥砚恒远远地看见她的动作,不由得轻眯下眼眸。
愉妃听见争吵时就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待出来看见争执的人是瑾嫔和李美人时,心底忍不住骂了李美人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何修容心底也恼李美人给她惹事,但她还是冲着胥砚恒福身,替李美人说话:“只是几声口角,不值得叫皇上费心。”
李美人已经彻底埋下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褚青绾也没有说话,是颂夏顾不得不敬,嘲讽出声:“李美人讽刺主子侍寝这么久都怀不上皇嗣,到了何修容口中,居然变成了只是几声口角?”
胥砚恒的眸色倏然冷了下来。
愉妃的脸色也不好看,论侍寝次数,这满宫就属她最多,她也不曾怀过皇嗣,李美人这番话骂的可不止褚青绾一人。
李美人吓得立刻跪了下来:“嫔妾没有这个意思,是瑾嫔误会,皇上明鉴!”
胥砚恒已经走到了褚青绾身边,他没听别人的话,只问褚青绾:“是这样么?”
褚青绾擦了擦脸,她眸眼染了绯红,她忍住哭腔地自嘲道:“是嫔妾不争气,怨不得别人笑话嫔妾。”
胥砚恒冷脸看向李美人,何修容心下一跳,她最是熟悉胥砚恒这番神情,她知晓,胥砚恒是真的动怒了。
她下意识地将李美人挡在身后,和胥砚恒四目相视:“皇上难道还不了解李美人,她纵是心直口快,却是没什么坏心。”
胥砚恒被这番话逗笑了,他重复地念了一遍:“没什么坏心?”
何修容听出这话中的讽刺,脸色不由得白了一点,胥砚恒视若不见,他声音蓦然冷了下来:“那阿元觉得怎样才算是有坏心?”
何修容对上胥砚恒眸中的冷意,骤然哑声。
胥砚恒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正是朕知道她的为人,才更清楚今日谁是谁非。”
胥砚恒转头看向李美人,他正要开口,何修容打断了他:“皇上!”
胥砚恒冷下脸,他看着何修容,轻扯了下唇:“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正是你事事都庇护她,才叫她入宫这么久都没有半点长进。”
褚青绾擦眼泪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胥砚恒的语气满是腻烦:“李美人不敬上位,即日起,降为才人。”
何修容不敢置信,只是口角之争,何至于给李美人降位?
但胥砚恒话音甫落,就拉着褚青绾径直转身离开,根本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愉妃脸色冰冷,她狠狠瞪了一眼李才人,冷声讽刺道:“活该。”
坏她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不去听三字经了?
小胥:不爱听。
【吃瓜,吃瓜[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