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其实在吞下妖核不久后, 姜蘅就又去查探了一次贺兰越的记忆。

为了进行得更顺利,她还请谢冬宜帮了她一把。

谢冬宜假借商量婚礼事宜, 把贺兰越叫到她的小院,跟他谈了将近两个时辰。

姜蘅抓住这个时机,把贺兰越的记忆看了个遍。

结束后,她终于可以百分百确认——贺兰越的确是被贺兰渊夺舍重生了。

贺兰渊似乎对长生有着强烈的执着,生前四处寻求延长寿命的法子,然而一直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直到他找齐了还魂秘术所需的那些法器。

正如温岐了解的那样, 这种还魂秘术是通过血脉传承的,所以为了让施术者有复活的可能,就必须让他的每个直系后代都留下封存的活血。

贺兰家的家传灵玉,就起到了这个作用。

贺兰渊在生前特意打造了那块名贵的家传灵玉, 以血脉作为连结,代代相传下去。

这样,只要灵玉保存完好,总有一天他会在某个后代的体内复活过来。

贺兰越就是那个被随机选中的倒霉鬼。

贺兰渊借着贺兰越的身体复活后,发现贺兰家已经被族老瓜分得差不多了, 便开始着手整治, 将权力一点点收回囊中。

他重新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年轻的身体, 集中的权力,崇高的地位。

但他还是不满足。

他发现当初被他封印在神山的上古妖兽依然存在, 并且活得很好, 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好。

被封印了六百年, 非但没死,连一点衰老的迹象都没有。

那一刻,他产生了深深的嫉妒。

他费尽心机才终于复活过来, 而对方什么都不用做,就轻轻松松地活了上千年。

上天太不公了。

贺兰渊突然意识到,他从一开始的方向就是错的。

他不应该从那些延年益寿的秘术下手,他应该直接对上古妖兽下手。

只要得到他的躯体,得到他的力量,不就可以和他一样长生了吗?

贺兰渊重新找到了努力的方向。

他开始搜寻各类秘卷古籍,搜罗一切有关上古妖兽的信息,试图从中钻研出长生的秘密。

但他还是一无所获。

凡人对上古妖兽的了解实在太少了,甚至还没有他这个六百年前的人知晓得多。

他的研究陷入了瓶颈。

为了让自己的生命延续下去,他不得不早做打算,开始培育贺兰攸。

他对贺兰攸的资质非常满意。

这孩子的天赋太高了,只要勤加修炼,活个三四百年不成问题。

他会成为最完美的容器。

为了将贺兰攸的优势发挥到极致,贺兰越一边对他严厉培养,一边又纵容他的所有行为,早早便将灵玉传给了他。

毕竟是预定的容器,给他铺路,便是给未来的自己铺路。

贺兰越一直按照自己的计划按部就班地执行着,直到他得知了姜蘅的存在。

当他发现上古妖兽对姜蘅的态度不一般,而姜蘅又恰好是他曾经丢弃的女儿时,他的心情简直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

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贺兰渊过去的记忆到这里便结束了,之后发生的事姜蘅也都参与了,因此她没有耽误时间,直接将要查看的记忆跳到最近这段日子。

收获颇丰。

她看到了贺兰渊与另外三大家族议事的全过程,也得知了他与钟家家主敲定的夜袭计划。

他们打算在成亲当日布下结界,再派人将府邸重重包围,t趁温岐没有防备的时候将他一网打尽。

同时,他们还准备了后手。

就算最后贺兰渊还是无法制伏温岐,钟易明也会用纸魂保住他的性命。

反正钟府远在千里之外,而钟易明本人并不会参与这场夜袭,只要他及时收回纸魂,就算是上古妖兽也无法追踪。

说实话,他们的计划很周全,而且以贺兰渊的行事风格,很可能还有后手,怎么想都是万无一失。

但他错就错在,从始至终都低估了姜蘅。

在他眼里,姜蘅只是个运气不错的小姑娘,即使有点心眼,但也仅限于此。

他没想到姜蘅从一开始就在提防他。

得知他与钟易明的计划后,姜蘅便让贺兰攸前往钟家,提前做好准备。

对此,贺兰攸虽然不太乐意,但也没有拒绝。

毕竟他只是讨厌温岐,并不想让贺兰渊殃及姜蘅。

况且他也想干掉贺兰渊。

一切准备就绪,终于等到这一天。

整片夜幕泛起镜面般的棱光,贺兰渊笑了一下,手中长剑折射出锋利的寒光。

“好孩子,是为父小看你了。”

说着,他抬手挥剑,剑光在铺天盖地的镜面下化作无数剑影,从四面八方围袭而来。

这一招乍一看与贺兰攸之前在谢府使出的剑招很像,但攻势明显更猛,也更来势汹汹。

且因为是受镜面折射产生的剑影,很多剑影飞来的角度都很刁钻,密集得让人无法招架。

姜蘅立即掐诀,一道泛着幽蓝色的屏障浮现,将她完全笼罩。

贺兰渊这个老狐狸,亏他和另外三个家主议事的时候还说会尽量护她周全,果然都是骗人的。

服下温岐的妖核之后,姜蘅的灵力也愈发接近他。

贺兰渊看着那道满溢着妖气的护身阵,目光深沉,更多剑影急坠而下。

温岐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无数藤蔓拔地而起,如同灵蛇般盘曲缠绕,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茧,将他与姜蘅重重包裹起来。

为了针对温岐,贺兰渊显然下了不少功夫。

之前在簪花会,温岐将贺兰攸的剑影全部打回,他与姜蘅毫发无伤,贺兰攸身后的那些人却差点惨死现场。

贺兰渊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再度发生,特意在府邸上空罩下巨大的屏障。

这些屏障折射出斑斓剔透的棱光,不是镜面却胜似镜面,不仅可以反射温岐的攻击,还能强化他自身的术法,形成千军万马的围困之势。

由此可见,他对贺兰秘术的利用简直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但仅仅只是这样的话,仍然还是不够的。

剑影犹如疾风暴雨,看似锐不可当,却始终无法刺穿盘结的藤蔓。不仅如此,浓雾也在不断吞噬着剑影,悄无声息地蔓延、扩张,恐怖的压迫感令人不寒而栗。

贺兰渊神色阴沉,倏地挥出一剑,剑影陡然调转方向,齐刷刷冲向夜幕上空的镜面。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漫天镜面瞬间被剑影击碎,化作无数碎片从天坠落。

镜面碎裂,府邸外的景象随之显现。大量修士躺在血泊中,有些手中的镜子已被震碎,淋漓鲜血洒在其上,折射出斑驳的血痕。

这些修士都是被瞬间释出的妖气波及而死,不过贺兰渊并不在意,对他来说,这些人原本就是用来迷惑视线的消耗品。

真正能派上用场的,是他亲自培养的精锐。

几乎在镜面碎裂的同一刹那,密密麻麻的黑色身影浮现半空,他们同时手持银镜与利刃,鬼魅般向下袭去。

藤蔓可以抵御幻术,却无法抵御真刀实剑。

藤蔓刚遁入地面,下一刻,那些鬼魅般的身影从无数散落的碎片中闪现,利刃锋锐,直指碎片之中的温岐!

无处不在,避无可避。

温岐眼睫微抬,周身浓雾凝成森然巨蛇,呼啸着翻涌而起。

一瞬间,所有触及到巨蛇的利刃与身影都被搅碎,化作血花散入浓雾。

姜蘅一直凝神关注温岐那边的情况,忽然颈间一凉,一个冰冷的东西抵上了自己的脖子。

“蘅儿,再帮爹爹一次吧。”

头顶上方响起贺兰渊的声音,姜蘅视线侧移,在锋利雪亮的剑刃上看到了他阴晦的面孔。

原来她才是他的后手。

温岐的视线扫过来,脸上的表情平静至极,眼睛却变成了森冷尖锐的竖瞳。

姜蘅一动不动,暗暗思考对策。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以我的能力,根本杀不了你。”贺兰渊笑了一声,握剑的手很稳,声音却有种癫狂的扭曲,“但我可以杀了她,对吧?”

温岐语调平淡,目光却直直盯着姜蘅:“杀了她,你会死得更痛苦。”

“谁更痛苦还不一定吧?”

贺兰渊将剑又抵近一分,姜蘅能感觉到隐隐的刺痛感。

转瞬即逝。

“我知道你舍不得她死。”贺兰渊缓缓说道,“这样吧,我们来谈个交易。把你的躯体给我,我就把她还给你,如何?”

温岐的瞳孔微微收缩,正要开口,姜蘅便先他一步回答了。

“像你这种废物,就算得到了他的躯体,也改变不了什么。”

“孩子,你似乎还没搞清楚自己的状况。”

贺兰渊将剑又下压几分,沉声威胁:“我虽然暂时不杀你,但也同样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锋利的剑刃慢慢割开姜蘅的脖颈,划出一道平直细长的切口。

姜蘅屏住呼吸,在极为短暂的刺痛之后,突然感到了一丝异样。

明明贺兰渊这一剑割得很深,为什么她只感受到一点点的刺痛,之后便毫无感觉了?

而且,似乎也没有血渗出来……

不仅是她,贺兰渊也发现了这点诡异之处。

他眉头紧皱,陡然抬头看向温岐。

温岐正静静站在满地的镜面碎片中,他微微侧头,苍白修长的脖颈浮现出一道平直伤口,鲜血渗透而出,顺着脖颈缓缓流下。

姜蘅瞳孔骤缩,心脏猛地跳动一下。

本该出现在她身上的伤口竟然转移到了温岐身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又是贺兰渊的阴招?

姜蘅火气上涌,扭头怒视贺兰渊。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贺兰渊的表情比她还要迷惑震惊,显然对此毫不知情。

几乎是一瞬间,姜蘅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迅速看向温岐,果然,温岐的反应很平静。

他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种事发生,只是平静地对上姜蘅的视线,安抚地对她笑了笑:“阿蘅,别怕。”

怎么可能不怕啊!

即使刚才被剑刃割破脖子,姜蘅的内心依然很镇定。但此时意识到自己受到的所有伤害都会转移到温岐身上,她突然就慌了。

与此同时,贺兰渊骤然爆发出狂喜的大笑。

“不周神君,你还真是糊涂啊!”他一边狂笑,一边毫不留情地将剑刺进姜蘅的胸膛,“不过也是天助我也。你已经不再无坚不摧了,不是么?”

温岐没有回答,他用那双苍青色竖瞳注视着姜蘅,神情一如既往平静。

姜蘅感觉不到任何痛意,但她能看到温岐的胸前正在汩汩流血。

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袍,像雪地里绽放的寒梅,慢慢洇出霜花似的痕迹。

姜蘅非常害怕,害怕得身体都在颤抖。

温岐一瞬不眨地盯着她,目光专注到了可怕的程度。

“阿蘅,”他轻声问,“你在担心我吗?”

姜蘅几乎就要哭出来了:“我当然会担心你啊!你别说话了,快点解除我们之间的连接,不要再让贺兰渊伤害你了!”

她是真的在担心他,担心得浑身都在颤抖,声线已经带上明显的哭腔。

温岐微微垂睫,唇角上扬,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他终于、终于满足了。

伴随着贺兰渊疯癫的狂笑,他抬起手,像拨动水面似的轻轻一划。

笑声戛然而止。

贺兰渊的头颅应声掉落。

姜蘅一愣,慌忙扭头看向身后。

只见贺兰渊已经歪倒在地,尸首分离,手中的长剑也化作雾气,无声消散。

姜蘅根本顾不得去管贺兰渊有没有死透,她一脚踩上锋利的镜面碎片,踉踉跄跄地跑到温岐面前。

温岐的身上还在流血,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触感温凉而微黏。

是真实的血。

“别担心。”温岐抚上她的脸颊,指尖沾着些微血迹,“只是小伤而已,修养几日便好了。”

姜蘅眼眶通红地看着他:“是不是你之前在妖核上搞的鬼?”

温岐轻叹:“不是搞鬼,妖核就是这样作用的。”

姜蘅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温岐像是感觉不到身上的伤势,伸手抱住她,俯首埋进她的颈窝,微颤的吐息轻轻喷拂在她颈间。

姜蘅的心跳与他渐渐重叠。

她t奇异地感知到,他现在很满足,非常满足,连带着呼吸都充盈着难以抑制的愉悦。

“服下妖核后,你的生命就和我连结在了一起。”温岐轻声解释,“无论你受到什么伤害,都会转移到我这里,这样你就永远不会受伤了。”

姜蘅微微蹙眉:“那你之前说分给我一半生命……”

“也是这样运转。”温岐柔声道,“你的生命每流逝一分,我就会通过妖核转给你一分。直至我彻底死亡,这种连结才会断开。”

原来所谓的妖核并不是直接把生命分给她,而是慢慢吸收他的生命……

他真的疯了。

姜蘅的心脏狠狠皱缩,一时失去言语。

她静了很久,才艰难地慢慢开口:“那等我把你的生命都吸光了,我要怎么办?”

“继续活着,或者和我一起死。”温岐抬起脸,低柔地凝视她,“选择权在你。”

姜蘅对上他的目光,眸光闪动,安静而深刻地抱紧他。

“你明知道我的选择是什么。”

温岐轻轻笑了,低头覆上她的唇。

贺兰越的死轰动了整个修真界。

没有人知道贺兰越是怎么死的,另外三大世家也闭口不谈,贺兰越的死因就这么悬在了这里。

诡异的是,几乎是同一时间,钟家家主忽然对外宣布自己开始闭关,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

修真界对此议论纷纷,坊间更是传得沸沸扬扬,各种阴谋论层出不穷,一时竟盖过了不周神君与贺兰蘅的婚事。

然而,外界虽然不了解,姜蘅却对钟易明闭关的缘由一清二楚。

那日杀死贺兰渊后,没过多久,贺兰攸也回来了。

他取出贺兰渊断成两截的纸人,打了个响指,幽蓝火焰瞬间将纸人烧成灰烬。

“这老东西可算是死透了。”贺兰攸嫌弃地将手上的灰烬拍干净,一边拍一边往温岐的方向吹。

姜蘅:“……”

她用眼神安抚温岐,然后又问贺兰攸:“你把纸人带出来,没被钟家人发现吗?”

“发现了。”贺兰攸漫不经心地说,“不过都被我杀了,就剩个老头半死不活。”

姜蘅:“……什么老头?”

“钟易明啊。”贺兰攸瞥了她一眼,“除了他还有谁?”

姜蘅说不出话。

钟易明那个外形充其量是个中年男人,应该还没到老头的程度吧?

“我还以为你会把他一起杀了。”

“一开始是这么打算的,但后来一想,那老头之前也算帮过我,先饶他一命好了。”贺兰攸伸了个懒腰,“需要我回去补刀吗?”

“不用了。”姜蘅摇头,“他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随他去吧。”

贺兰攸耸了耸肩,对此不置可否。

“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温岐目光微动。

贺兰攸问的是“你有什么打算”,似乎完全把他剔除了出去。

姜蘅悄悄握住温岐的手,如实回答:“接下来我们会先休息几天,然后离开这里。”

“离开?”贺兰攸挑眉,“你是贺兰家的人,为什么要离开?”

姜蘅:“也没人规定我不能离开吧?”

“但现在是特殊时期,你的确不能离开。”贺兰攸言之凿凿,“贺兰越死了,贺兰家需要一个新的家主。”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这个家主只能是你。”

“……我?”姜蘅惊讶地与温岐对视一眼,“贺兰越之前不是把你选为下任家主了吗?”

“是这样没错,但他现在死了,之前的承诺也就作废了。”贺兰攸似笑非笑,“家主之位本应是你的,你只管接下便是。”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温岐却看出了他的心思。

他想用家主之位留下姜蘅,让姜蘅继续待在贺兰家。

低劣的手段。

姜蘅深深叹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真的不能继承家主之位……”

贺兰攸:“为何不能?”

姜蘅想了想,决定坦白。

“因为我并不是真正的贺兰蘅。”

说完,她抬手轻轻点触贺兰攸的额头,将穿越的记忆传给了他。

她已经将回溯记忆的秘术完整地还给了贺兰攸,同时因为融合了温岐的妖核,她的修为也大幅上涨,已经可以做到很多以前都做不到的事了。

比如像现在这样,选取一段记忆直接传给另一个人。

贺兰攸接收了她的记忆,没有说话,也没有露出特别讶异的表情。

姜蘅奇怪地眨了眨眼:“你看完了吗?”

“看完了。”贺兰攸神情微妙,“跟我想得差不多。”

姜蘅一愣:“什么意思?”

“我之前就猜到过,你有可能不是我真正的妹妹。”贺兰攸扫了温岐一眼。

温岐的神情很平静。

很显然,他也看过这段记忆了。

姜蘅很疑惑:“你是怎么猜到的?”

贺兰攸没有回答。

姜蘅不知道的是,像她这种天生灵胎却灵脉不显的特殊体质,除非之前死过一次,否则永远都只是凡人,绝不可能像其他修道者一样修炼、悟道。

而死人是无法复活的。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解释——原本的贺兰蘅已经死了,有新的灵魂进入了这具身体,激活了沉睡的灵脉。

贺兰攸原本只是怀疑,但他记得很清楚,有一天中午,姜蘅对他说了一句话:

“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不是你的亲妹妹?”

他想,她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

那么答案便不言而喻了。

“这不重要。”贺兰攸笑了笑,“无论如何,你现在就是贺兰蘅,你就是我的妹妹。”

温岐依然保持安静。

但姜蘅隐约觉得,他差不多快要到忍耐的极限了。

“随便你吧,反正我不做家主。”

贺兰攸:“那谁来做家主?”

姜蘅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是你啊!”

贺兰攸比她更理直气壮:“我也不做。”

贺兰越总共就这两个孩子,他们都不做家主,那还有谁能做?

姜蘅努力思索,忽然想到一个绝佳的人选:“那就让谢夫人来做吧!”

反正谢夫人平日闲着也没事,而且她算是目前最了解贺兰府一应事宜的人了,把家主之位交给她,反而比她的两个孩子靠谱多了。

贺兰攸一怔,很快又笑了:“好啊。”

让他们的娘亲做家主也不错。

这样,以后只要谢冬宜一声令下,以姜蘅的性格,就算远在神山,也会赶回来见她的。

“谈完了么?”一直静默的温岐忽然开口,“我和阿蘅要休息了。”

姜蘅连连点头:“温岐受伤了,这段时间需要静养。”

贺兰攸轻嗤一声,一脸讥讽地走开了。

谁知道这个怪物是不是故意的。

一周后,温岐的伤势彻底恢复了。

其实以他的体质,远远不需要这么长时间。

怪就怪在他自控力太差,每天都要缠得姜蘅下不了榻,伤口也是好了又坏、坏了又好,生生拖到了现在。

姜蘅有时甚至怀疑温岐是故意的。

似乎每次一看到她露出担心的表情,他就会变得格外兴奋、格外愉快。

当然,也会变得格外贪婪。

好在他终于恢复了。姜蘅开始计划接下来的打算。

第一步当然是先回神山。

等神山待腻了,就再动身,去其他地方转转。

她想和温岐一起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的风景,好好品尝这个世界的美食,好好感受这个世界的流速。

反正他们的生命还很漫长,漫长到他们可以把世上所有有趣的、无趣的事情都体验一遍。

而她也知道,温岐永远不会拒绝她。

为了不让谢冬宜伤心,他们在某个寂静的夜晚悄悄离开了。

他们回到了薄雾弥漫的神山。

离开了那么久,神山还是姜蘅记忆中的模样,分毫未变。

晚风习习,姜蘅坐在窗边,发现自己当初摘回来的那株琉璃花不知何时被挪到了桌案上。

她用手指蘸了点水滴上去,花瓣随之显现,晶莹剔透地挨在一起,看起来十分可爱。

“这是你挪过来的吗?”她侧头看向温岐。

温岐将她抱到自己腿上,低头轻蹭她的脖颈:“除了我,你觉得还会有谁?”

“那也不好说……”

姜蘅说着,上身忽然歪了歪。感觉到温岐的双腿正在化作蛇尾,她连忙伸出双手,紧紧攀住他的肩膀。

“你走后,我曾经回来过一次。”温岐轻声道,“当时我想把这株琉璃花一起带走,但最后还是把它留下了。”

“为什么?”姜蘅轻轻眨眼。

温岐盯着她的眼睛:“因为这是你送给我的。”

他不需要说出后半句,姜蘅便能明白他的意思。

因为是她送给他的琉璃花,所以才不敢轻易带离神山。

他害怕琉璃花会枯萎,更害怕琉璃花会彻底死去。

他害t怕失去与她有关的一切。

“没关系。”姜蘅捧起温岐的脸,声音柔和而坚定,“花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

温岐目不转睛地凝视她:“你呢?”

月光倾洒,落在他波光粼粼的眼底。

姜蘅轻轻吻上他:“我也是你的。”

蛇尾缓缓缠绕,温岐托住她的后颈,慢慢加深这个吻。

她是他的猎物,他的枷锁,他的深渊与奇迹。

他们会永远沉溺,永远纠缠。

永远在一起。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