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姜蘅一觉醒来, 神清气爽。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后半夜梦到了什么,但她隐隐约约记得, 梦中的温岐一直陪在她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这个宁静的梦里感受到了某种难以言说的隽永感。

就好像,她可以一直待在这个梦里,永远不醒来……

不对,就算昨晚的梦再甜美,这种想法也有点可怕了。

她对现实世界还有很多期待呢。

姜蘅揉了揉太阳穴, 穿戴整齐后,从屋里走了出来。

贺兰攸已经在外间用早膳了。

见她出来,他挑了下眉,似乎有些意外。

“今天起这么早?”

“睡得早。”姜蘅走过去, 在他面前坐下,“你什么时候醒的?”

“比你早半个时辰。”贺兰攸上下打量她。

她看起来气色很好,精神也很充沛,体内灵力充盈而稳定,没有任何被干扰的迹象。

贺兰攸终于放心了。

昨晚布下结界之后, 他就一直在留神关注着。一夜过去, 虽然没有入侵者出现, 但结界曾经发生过一次极其细微的波动, 不免让他有些在意。

他找不到引起波动的源头,只能在结界里逐一排查。

最后的结果是什么都没排查出来, 而同样的波动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不相信那只是一次偶然现象。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被他疏漏了, 只是他暂时无法继续验证。

好在姜蘅没有受到影响。

“比试什么时候开始?”姜蘅端起面前的芙蓉鸡丝粥, 浅浅喝了一口。

温度刚刚好,不知道谢家是用什么方法保温的。

“再过一个时辰。”贺兰攸撑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你想参加吗?”

“没什么兴趣,但是可以去看看。”姜蘅说道。

其实她是想去打探一下昨晚那几个人还在不在,毕竟他们昨晚在宴席上的举动实在太古怪了,就算贺兰攸的那把短刃很有威慑力,似乎也不能完全解释得通。

“那等吃完就去吧,刚好给你看看修真界有多少草包。”贺兰攸笑眯眯地说。

姜蘅:“……”

这家伙说话还真是肆无忌惮。

用完早膳,两人前往比试地点。

正如王恕所说,第一场比试极为宽松,众人根据自选的比试内容聚集在相应的场地,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聊天说笑,不像紧张的竞技活动,更像是来交朋友的。

姜蘅大致看了一圈,没有发现王恕。

“王公子的风寒尚未痊愈,目前还在休养。”谢家仆从这般回答。

姜蘅与贺兰攸对视一眼。

这王恕看着神采奕奕,没想到身体这么羸弱,得了一场小小的风寒还要休养。

姜蘅:“他不会明天也痊愈不了吧?”

“这……小的就不清楚了。”

贺兰攸嗤笑:“说不定是不想在比试中丢人,故意在这儿装病呢。”

姜蘅不置可否。

她跟王恕本来也没什么交情,随口问了一嘴便继续打听其他几人的情况。

可惜谢家仆从也不知道她问的那几人分别是谁,只能从她提供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三两个人的身份。

据仆从所说,昨晚有不少人喝得酩酊大醉,直t到今日还未完全清醒。

他们不知道昨晚中途离开宴席的究竟有哪些人,但他们推测出的那三两个人今日的确没有到场,大抵是尚未酒醒,仍在各自的住处休息。

这个说法倒是与贺兰攸昨晚的猜测对上了。

姜蘅心里虽然还是觉得古怪,但也没有再深究下去。

反正没死人就行,省得又跟她扯上关系。

第一场比试只进行半日就结束了,姜蘅坐在台下耐心观看,发现这些参试者其实并没有贺兰攸说的那么不堪。

除了那些摆明冲着相亲来的谢家子弟,剩下也有不少是有真本事的,还有一些明显能看出年纪轻轻便修为深厚,表现出的资质即使在一堆青年才俊中也相当出色。

姜蘅表情严肃地询问贺兰攸:“我现在装病还来得及吗?”

“你装什么病?”贺兰攸奇怪道,“难道你想和王恕那个蠢货凑一起?”

“当然不是。”姜蘅说,“我怕下一场被人吊打,毕竟我学的那些术法都太低阶了。”

“自信点。”贺兰攸对她露出轻快明朗的笑容,“除了我,没有人能吊打你。”

姜蘅:“……”

完全没被安慰到。

然而担心归担心,她也没有打算真的退出不比——毕竟这里有那么多眼睛都在盯着她。

其实从昨晚开始她就注意到了,这次簪花会上有很多人都在关注她。

她之所以如此备受瞩目,一来是因为她如今的身份与经历,二来是因为修真界早已传得沸沸扬扬,都说她是穷乡僻壤出来的村姑,以前连修道者都没接触过几个,更别说是否修炼过了。

姜蘅能感觉到,在关注她的那么多人当中,除了想和她——和贺兰家攀上关系的,其余很大一部分都是存了看好戏的心思。

看来大家族的小姐也不好当啊……

姜蘅暗暗叹气,继续观看场上的比试。

到了下午,作为主办方的谢家排出三份名单,将所有参试者分成三拨人,开始第二场比试。

和第一场相比,第二场的规则要正式许多。

简单总结,就是这三拨参试者都要在各自的场地里展开比试,除了不可使用家族秘术,其他任何术法或者武器都可使用。只要能坚持到最后,就算胜利,可以顺利进入第三场比试。

姜蘅听着有点大乱斗的意思。

她跟着人群上场,大致扫视一圈,发现同家族的人基本都被分开了。

除了谢家——他们主要是人太多,再怎么分也不能完全隔离。

贺兰攸在另外一场,远远地朝她打了个手势。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摸到挂在自己腰间的乾坤袋,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把锋利轻薄的短刃。

正是贺兰攸惯常使用的那把。

他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姜蘅有点惊讶地将短刃拿出来,试着比划了几下,还挺顺手。

她翻转刀柄,换了个趁手的握法,正要展示给贺兰攸看看,脑海中突然闪过一线幽光。

姜蘅顿时不动了。

她站在原地,试图追寻刚才那线幽光,却什么都找不到了。

奇怪,是她想多了?总觉得刚才那线幽光,很像黑暗中一闪而过的蓝色蝴蝶……

姜蘅还想继续回忆,但场上的钟声已经敲响,比试就此开始。

场上旋即陷入一片混乱,一时间各种术法、阵法、符纸在场上尽数乱飞,姜蘅立即收敛思绪,抬手结阵,给自己上了一道护体屏障。

观景台上,以贺兰越为首的世家家主们看着自家的小辈,一个个神色各异。

钟易明看了一会儿,脸色不是很好。

虽说他原本也没指望钟家人能在这种比赛上拔得头筹,但这一批小辈表现得也太平庸了,尤其是跟贺兰越的那个儿子相比,简直惨不忍睹。

他不想再看下去,索性将注意力转向别人。

“王梧鸠,你儿子呢?”钟易明疑惑道。

王梧鸠冷冷道:“病了,且养着呢。”

她完全不想提这件事。

这王恕也不知怎么回事,昨日刚来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结果没过多久就得了风寒,整个人气色极差、萎靡不振,饶是她喂了多少名贵药材也不见好转,偏偏又未伤及性命,她只能先命人好生照顾,等今日比试结束后再看看状况。

“王家公子也病了?”站在后方的一名男子忽然惊讶道,“听闻许家公子也病了,今日还未缓和过来呢。”

王梧鸠闻言,扭头望去:“他生的什么病?”

男人回忆道:“好像也是风寒,听说他昨晚酒喝多了,中途离席,跳进后山的半月湖里泡了一整夜……”

此言一出,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闷笑。

许家虽然不如四大家族,但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如今居然在宴席上做出这等举动,实在丢人。

王梧鸠脸色寒冽,不再多问。

她的儿子可没有做出此等愚蠢行径,不能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谢贽沉沉瞥了一眼王梧鸠,在四人之间传音:“这事确有蹊跷。昨日不止王恕和许家人,还有三个参试者也病倒了,今日均未参与比试。”

还有三人?

另外三位家主面面相觑。

如果只有两人生病,那还能说是偶然现象。但五人在同一日病倒,且都未能参与今日的比试,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钟易明:“会不会是昨晚的饭菜有问题?”

他刚问出这句话,谢贽就重重敲了下拐杖。

“你这是在质疑老朽的待客之道?”

“不是不是,我随便说说……”钟易明连忙改口。

贺兰越沉吟:“这五人可有什么共通之处?”

谢贽目光沉沉:“并无明显共通之处。目前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这五人都是男子,且其中四人都曾中途离席过。”

“莫非是宴席上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钟易明疑惑道。

王梧鸠拧眉:“那我儿子又是怎么回事?他昨日下午就病倒了。”

无人知道缘由,只觉此事格外蹊跷。

与此同时,场上的混斗越发激烈。

有一部分参试者已经被击败,为了不被当成其他人的靶子,他们主动投降,或疲惫或负伤地下场。

而没有被打倒的参试者则继续留在场上乱斗。由于这场比试要等场上只剩十人才能结束,因此那些相对较弱的参试者便成了众人对付的目标。

姜蘅已经被对付过无数次了。

大概是她看起来真的很弱,不少人一上来就先袭击她,完全没有因为她姓贺兰便对她手下留情。

也有一部分人会过来保护她,但这些人很快便自顾不暇,甚至还因为保护她而被其他人偷袭打下场。

姜蘅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虽然那些人的行为也有作秀的成分。

但很快便有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她根本不需要保护。

她身上的护体屏障看似低阶,其实极难攻破,任凭场上打得天花乱坠,愣是没人能伤到她一根头发。

这个护身阵是贺兰攸教给她的,原本是为了临时抱佛脚,没想到意外地好用。

眼见场上的人已经少了一半,她却岿然不动,其他人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不是说没怎么修炼过吗?怎么护身阵用得比他们还好?

一想到要让这么一个混子苟到最后,这些人的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原本正在缠斗的几人看了看彼此,似乎达成了某个共识,忽然调转方向,齐齐袭向护身阵中的姜蘅!

姜蘅一愣,随即加强阵法。

但对面的攻击实在太密集了,她的护体屏障虽然坚固,却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同时抵挡这么多攻击。

攻击迎面袭来的瞬间,护体屏障应声碎裂。

这一下似乎鼓舞了场上的更多人,一时间无数攻击蜂拥而上,夺命似的袭向姜蘅。

姜蘅手持短刃,细眉紧蹙,知道自己已经无处可躲了。

逐一击败也来不及。

除了贺兰秘术,还有什么术法能在挡住群攻的同时,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看着愈发逼近的密集寒芒,姜蘅瞳孔微缩,心中陡然有了对策。

她双手结阵,随着奇怪的声音响起,脚下地面像蛛网一样飞快裂开、延伸,无数藤蔓从裂缝中升起,如同巨蛇般将那些人牢牢缠住。

“啊啊啊!这是什么鬼东西?!”

“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为什么砍不断?糟了,好像越缠越紧了!”

场上一时惨叫声不断,藤蔓将这些人举至半空,只有姜蘅平静地站在原地。

在她周身,有白色的雾气正在缓缓萦绕、流动,如同看不见的深渊,将所有攻击尽数吞噬。

观景台上,众人神色震惊:“那是什么术法?”

谢贽沉声道t:“贺兰家主,这应该不是贺兰氏的秘术吧?”

贺兰越没有回答,眼神却同样震惊。

这当然不是贺兰秘术。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只有那只妖兽才能使出的上古妖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