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会每年都由不同的世家组织举办, 今年轮到了谢家,由谢贽亲自准备, 地点就设置在谢家府内。
马车缓缓驶入谢府大门,姜蘅掀开车帘一角,惊叹地观赏府内风光。
她原以为贺兰府已经很大了,没想到谢府更大。
甚至说是一座城池也不为过。
府上仆役如云,正在井然有序地招待各地的来宾。
姜蘅很佩服这些仆役。
如果让她住在这里,恐怕连路都分不清。
马车驶了很久, 终于在一个清净雅致的院子前停下。
姜蘅刚下马车,在她前面的贺兰攸便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我们就住这里吗?”姜蘅往院子里看了看,“好像挺宽敞的,不知道要住几个人?”
“只有我和你。”贺兰攸懒洋洋地说, “贺兰越地位比我们高,谢家给他另外安排了住处。”
姜蘅:“?”
这么大一个院子,只住两个人?
谢家是开客栈的吗?簪花会那么多参与者,他们要准备多少院子才够住的?
“不用这么惊讶,谢家本就财大气粗, 来多少人都住得下。”贺兰攸打了个哈欠, “况且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待遇, 你看那些小家族的……”
姜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发现有不少马车的规格明显低于大家族,而那些马车也被仆役引进了偏远的小院子。
——原来谢家安排的住处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姜蘅收回视线, 余光瞥见一名青年正在朝他们挥手。
贺兰攸“啧”了一声:“又来了。”
姜蘅还未细看, 青年已经走了过来。
他一身锦衣玉带, 身姿挺拔,容貌英俊且不失风流之气,正是王家少爷, 王恕。
“两位,又见面了。”王恕矜持地笑了笑。
贺兰攸冷冷道:“滚远点。”
王恕神色自若:“贺兰攸,这次可不是在你们贺兰府。”
姜蘅不语,只是一味上下打量他。
王恕察觉到她的视线,对她粲然一笑:“贺兰妹妹可是想我了?”
“不,我只是有点好奇。”姜蘅认真地说,“上次你娘把你拖走的时候,脸色特别恐怖,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王恕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
贺兰攸不客气地嘲笑起来:“估计耳朵都被拧断了吧?怪不得两边看着不太对称呢。”
王恕的脸都黑了:“哪里不对称了,这是我今天的造型!”
姜蘅同情地看着他:“你娘没让你离我远点?”
虽然王恕看着有点缺心眼,但他娘王梧鸠显然是会审时度势的。
再加上他娘也是四大家族的家主之一,对温岐和她之间的过往必定有所了解。
姜蘅相信,只要他娘足够关心他,就肯定不希望他和她这样身世复杂的人扯上关系。
而王恕接下来的回答也验证了她的猜想。
“你怎么知道?”王恕惊讶地看着她,然后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但我又没打算娶你,只是跟朋友打个招呼而已,应该没什么吧?”
贺兰攸一脸讥讽:“谁跟你是朋友?”
“当然是贺兰妹妹。”王恕抬起一只手,若隐若现的红色丝线在他的指间萦绕闪烁,“我们可是有过一起毁尸灭迹的交情,难道还不算是朋友么?”
姜蘅:“……”
怎么感觉他还挺骄傲的?
“少套近乎。”贺兰攸面色不善,“再敢这么叫她,我就割掉你的舌头。”
王恕啧啧摇头:“贺兰攸,你不正常……”
姜蘅懒得听他们叭叭,转身走进院子。
和她在贺兰家的住处不同,谢家的府邸风格更有一种富丽华贵之感,即便外面看着简洁幽静,内里还是有不少精致的细节。
姜蘅走到池塘边,微微低头,好奇地看竹节取水。
池水很清澈,她盯着看了一会儿,水面隐隐泛起一层涟漪。
起风了?
姜蘅下意识抬手,却未感受到任何气流波动。
外面两人也走了过来。
“这次谢家是下血本了。”王恕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折扇,边说边扇,“听说谢贽筛选了不少资质不错的小辈参加这届簪花会,为的就是把他们都配出去,最好是各大家族人手一个……”
姜蘅:“……谢家真的有这么多人吗?”
“有啊,谢家最不缺的就是人了。”王恕说,“你们晚上看着吧,绝对让你们眼花缭乱。”
姜蘅对谢家人倒是没什么兴趣。
谢冬宜就是谢家人,但她从未听谢冬宜提起过自己的母家,想来平时也没什么联系。
姜蘅还是对比试内容更感兴趣。
“以往的簪花会都比什么?”
“什么都比。”王恕摇动折扇,带起阵阵微风,“骑射、体术、制符……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不能比的。”
姜蘅不解:“这么比很难保持公正吧?”
贺兰攸懒懒道:“所以我才说没意思。”
“这只是第一天的比试,算是热身活动,给所有参与者比着玩的。”王恕淡定地说,“你们不喜欢可以跳过,反正也不会被淘汰,直接等着参加第二场比试即可。”
姜蘅:“第二场比什么?”
“第二场就是正儿八经的斗法了,不过禁用家族秘术。”说到这里,王恕遗憾地叹了口气,“其实这场还挺适合用傀儡术的。想想场上那么多人,一次全部做成傀儡,多方便啊……”
这番言论让姜蘅不得不怀疑,第二场比试之所以禁用家族秘术,主要就是为了防他们王家人。
“那第三场呢?”她继续问道,“有第三场吗?”
“有,第三场就是一对一比试了,这场可以使用家族秘术,所以一般都是四大家族的子弟拔得头筹。”王恕顿了顿,忽然瞥了贺兰攸一眼,“不过前年这位仁兄参会的时候,情况略有不同……”
姜蘅闻言,不由有些好奇:“哪里不同?”
贺兰攸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没用秘术就打败了他们所有人。”
姜蘅:“……”
太嚣张了。
“就是这样。”王恕语气颇酸,转而又殷切地看向姜蘅,“你以前修炼过吗?”
“呃……”姜蘅模棱两可地说,“我修炼时间不长,目前还在初学阶段。”
王恕笑了一下:“那你到时候跟着我吧,免得受人欺负。”
不等姜蘅回绝,一旁的贺兰攸也笑了起来:“就凭你?”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姜蘅连忙中止这个话题。
“到时候再说吧,我已经累了,要去小憩一下。”
她都这么说了,王恕也不好继续赖在这里。
“好,那晚上见。”
王恕从善如流地收起折扇,对姜蘅道了个别,接着直接无视贺兰攸,转身离开此处。
走出院子的那一刻,他忽然背后一凉,一种没来由的寒意直窜头顶。
怎么回事?
现在又不是寒冬腊月,怎会突然冒出一股寒意?
而且,这种感觉有种隐隐的熟悉,就好像那晚在贺兰府……
一想起那晚的离奇经历,王恕顿时寒毛直竖,冷汗随之浸透衣衫。
他下意识看了看四周,见周围并无异常,愈发觉得诡异与心慌。
莫非是鬼上身?!
很有可能,毕竟那晚打晕他的人至今都还没找到……
王恕不敢再想下去,连忙加快脚步,匆忙离去。
王恕走后没多久,谢家仆从过来传话,大意是让他们先休息,等天黑便会有人过来,带他们去宴厅用膳。
贺兰攸一脸嫌弃:“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晚上就会有人扑过来了。”
听他这个意思,多半是以前经历过。
姜蘅若有所思:“那我可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你休息吧。”贺兰攸百无聊赖地拨弄案上的摆件,“等开饭了我再叫你。”
“嗯。”
姜蘅进入里屋,在竹榻上侧身躺下,同时拽过一块干净整洁的毯子,顺手盖在身上。
案上摆着一鼎香炉,烟雾袅袅,淡淡的熏香使人昏昏欲睡。
姜蘅闭上眼睛,慢慢调动体内灵力。
一片寂静中,丝丝缕缕的真气渐渐溢出,如同萦绕的白色雾气,在她的手上缓缓流动。
她试着像之前那样感受,却只能看到静止不变的黑暗。
那只翩飞的蓝色蝴蝶仿佛从未出现过,无论她怎么探寻,都感受不到对方的存在。
看t来温岐是真的没来打扰她。
……真体贴啊。
姜蘅默默睁开眼,收起真气,翻了个身,开始心无旁骛地睡觉。
到了晚上,谢家仆从准时过来,带着他们去宴厅用膳。
与贺兰家相比,谢家的宴厅也更大,更加富丽堂皇。
宴席上坐满了前来赴会的宾客,姜蘅放眼望去,多为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只有少数长辈坐在上座,贺兰越也在其中。
身为本次簪花会的东道主,谢贽只寥寥说了几句,接着便宣布晚宴开始。
乐声奏响,一群姿容出众的年轻女子进入宴席,轻歌曼舞,很快便将气氛带动起来。
贺兰攸敲了敲杯沿,意兴阑珊道:“那些舞女便是谢家人。”
姜蘅微讶:“她们都姓谢?”
贺兰攸点头:“等比试开始,你还会见到她们的。”
姜蘅有点震撼。
之前王恕说谢家人多,她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的确不少,都能组成一个歌舞团了。
姜蘅忍不住提出疑问:“谢家没有男人吗?”
怎么都是女子在跳舞,总不能男人都在下面坐着吧?
“有,但是不多。”贺兰攸用筷子一指,“喏,弹琴的那几个就是。”
姜蘅:“……”
合着都在歌舞团里表演才艺呢,看不出来谢贽还挺一视同仁。
虽然有点同情谢家的子女们,但姜蘅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表演还是挺好看的。
她一边吃菜,一边看歌舞表演,没过多久,便有仪表堂堂的年轻男子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贺兰攸歪坐在座椅上,神色了然,眼神讥讽地看着来人走近。
“这位姑娘花容月貌,仙姿玉色,想必就是贺兰小姐吧?”
年轻男子微笑着看向姜蘅,姿态彬彬有礼,给人一种谦谦君子之感。
姜蘅不是很想搭理他。
她托着下巴,正想随便回点什么把这人打发走,男子忽然面色一变,脸上登时一片煞白。
这是什么表情?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姜蘅有点迷惑。
不等她开口,男人手中酒杯砰然落地。他像是见了鬼一样,甚至来不及听她说话,便惊惶转身,步伐匆匆地走出了宴厅。
姜蘅一脸茫然:“……什么情况?”
贺兰攸嗤笑:“可能是酒喝多了吧。”
晚宴才刚开始,这就已经喝多了?
姜蘅无法理解。她捏了颗葡萄放进嘴里,继续看歌舞。过了一会儿,又一个世家公子起身离席,朝她走了过来。
贺兰攸慢悠悠道:“又来了。”
姜蘅放下杯盏,将目光转向来人。
然而这位世家公子还未开口,只是多看了她一眼,便浑身冰冷,脸色惨白。
一种无法抗衡的恐怖力量迫使他低下视线,转身后退。他四肢僵硬,冷汗涔涔,明明恐惧到了极致,却无法开口,只能在旁人疑惑的眼神中缓慢移动,不受控制地走出宴厅。
直到走出厅门,他都没有再回看姜蘅一眼。
姜蘅忍不住询问贺兰攸:“我长得很丑吗?”
贺兰攸好整以暇地说:“你是我妹妹,怎么可能会丑。”
姜蘅还是无法理解。
就算她不是什么沉鱼落雁的大美人,但也远远没到倒胃口的程度。怎么这些人一个两个见了她就跟见了鬼似的,不想听她说话也就算了,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这也太古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