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姜蘅再次意识到, 温岐是真的不懂情爱。

他只是表现得像人而已,实则连什么是喜欢都不懂。

如果现在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他, 他会理解吗?

姜蘅认真考虑了这个问题。

她觉得……温岐不会理解。

毕竟类似的话她已经说过一次了。无论是谎言还是真心,他都不会在意,因为他只看重结果。

掠夺他想掠夺的,占有他想占有的。

在这方面,他有种近乎兽类的纯粹。

但姜蘅和他不同。

她在意他,所以想从他身上索求更多。她喜欢他, 所以想从他身上得到同等的情感。

她想看清温岐对她的欲望究竟来自哪里。

“抱歉,我确实撒谎了。”姜蘅平复呼吸,抬眸看向他,“我与贺兰攸的会面的确不是碰巧, 而是提前计划好的。”

温岐瞳孔微缩。

她太坦诚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坦诚。

虽然早就猜到这个答案,但在听到她亲口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感到胸口沉闷,有种无法宣泄的郁气在体内越积越深。

他的指尖停留在姜蘅颈侧的大动脉上,凉意顺着薄薄的皮肤渗透下去, 丝丝缕缕, 几乎要冻结她的血液。

“有多提前?”他声音很轻, 目光在姜蘅的脸上游移, “在你吻我之前?”

“如果我说比那更早,”姜蘅试探地询问他, “你会伤害我吗?”

她不确定这个回答会不会刺激到他。

他看起来很平静, 举止温柔, 没有一点愤怒不悦的样子。

但姜蘅也很清楚,他很少流露情绪。

如果想要看到他当下的真实想法……就意味着她必须放弃迂回稳妥的回答。

直面他、激怒他。

某种意义上,她也将自己放置到了危险的天平上。

令姜蘅失望的是, 温岐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他继续凝视她,瞳孔在黑暗中幽幽闪烁:“更早,是什么时候?”

姜蘅自己都忘了。

如果要问这个想法诞生于何时,那她可以确定,从她发现温岐是上古妖兽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疯狂地想要逃走了。

但真正开始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至少也得在发现那面镜子之后。

然而看着温岐安静莫测的神情,她忽然觉得,或许将这个时间再提前一些也未尝不可。

缠在腿上的蛇尾还在游走,蛇鳞贴着皮肤微微开合,仿佛在警告她想好再回答。

姜蘅沉默几秒,慢慢开口:“在贺兰攸第一次进山的时t候。”

空气陡然沉寂下来。

屋里一片寂静,月光黯淡,仿佛有什么正在无声凝结。

姜蘅能感觉到温岐的视线,比刚才更强烈,几乎要将她侵噬、洞穿。

“原来那么早就开始了么……”

温岐发出呓语般的叹息,慢慢俯身,在她上方覆下幽深的阴影。

姜蘅抬起眼睫,发现不知何时,他的脖颈已经被蛇鳞尽数覆盖了。

他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的双手绞在背后,蛇尾顺着轮廓向上爬行,划过她的小腹和腰背,四处游走缠绕。

战栗感顺着尾椎一路攀升。

姜蘅浑身酥痒,冰凉滑腻的蛇鳞不断刺激着她的身体,让她犹如过电般微微颤抖。她呼吸急促,心跳剧烈,紧绷得犹如满张的弓,想后退又无处可退,只能主动向温岐靠近。

温岐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住她。

和水榭上的那个吻相比,这个吻要更激烈、也更深入。

仿佛要将她吞食殆尽,温岐在她的口腔中攻城略地。从上颚到舌根,他没有放过每一寸领域,近乎贪婪地吮舔她的唇舌,让她被酸胀感填满,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姜蘅从未感到时间如此漫长。

被她即将窒息之前,温岐终于放开了她。

她大口呼吸,眼眶泛红,几滴生理性的泪水沾湿睫毛。

温岐将她的泪水一一舔净,然后顺着她的脖颈吻下去,牙齿轻轻研磨她颈侧的血管。

姜蘅感觉他的牙齿很尖,仿佛随时都能刺穿皮肤。

她一边喘息,一边想要低头看他。

但温岐却按住了她的后颈。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牢牢扣在她颈后,指腹微微用力,拇指与尾指环过她的脖子,迫使她仰起脖颈,以一种无法抵抗的姿态将自己送到他唇边。

他细细啄吻她颈侧的小痣,然后张唇,一口咬了下去。

姜蘅瞬间挺直身体。

脖颈处传来清晰的刺痛感,她心脏震颤,久违的恐惧感再次袭涌上来。

“疼么?”

温岐抬头看她,声音低柔而沙哑,眼底笼罩着浓重的阴影。

姜蘅与他四目相对。

奇异的是,视线对上的这一刻,那点刚浮上来的恐惧似乎又消失了。

他如此专注地凝视她。

一瞬间,她几乎要看穿他的心思。

想要用疼痛震慑她,想要用这种激进极端的方式让她害怕,从而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原来他并没有表现得那么平静从容。

姜蘅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

她忽然觉得自己能主导一切。

她看着温岐,没有说疼,也没有说不疼,而是微微倾身,主动亲吻他的嘴唇。

温岐眸光深暗,张口回应她。

他的舌尖飘荡着腥甜的铁锈味。姜蘅与他唇齿交缠,勾着他的舌头吮撩拨划,同时双手轻轻转动,在他的默许中挣脱束缚,抵住他的胸膛,顺着他的蛇鳞慢慢下抚。

她抚摸的速度很慢,几乎没有力度。温热的手心擦过冰冷的蛇鳞,指尖柔软而细腻,带起难以抵抗的热潮。

温岐眼睫颤动,喉咙异常干涩。

姜蘅觉得他睫毛颤抖的样子像极了那只漂亮的蓝蝴蝶。

她忍不住也咬他一口。

没他咬得那么深,但却是咬在他的舌尖。

他们同时尝到浓郁的血腥味,混合了她的血,在彼此的舌尖让渡、稀释、消融。

结束时,温岐身上的蛇鳞已经蔓延到了脸颊。

姜蘅捧起他的脸,低声问他:“我咬你的时候,你会觉得疼吗?”

温岐深深看着她,声音近似叹息:“我觉得……非常好。”

“我也是。”姜蘅说,“所以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吓唬我,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会乖乖照做。”

月光透过窗户,映照出他们此时的姿势。

姜蘅只着一件宽松的单衣,跪在榻上,衣摆下隐约可见漆黑蜿蜒的蛇尾。温岐坐在她面前,侧脸被蛇鳞覆盖,明明是强势束缚的一方,然而抬眸看她的神情却格外专注,仿佛在等待她的垂悯。

“什么都会乖乖照做?”温岐轻声重复。

姜蘅感觉到他的蛇尾又在蠢蠢欲动。

她眨了下眼:“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想让她做什么?

温岐觉得,她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并未深入思考。

他想对她的事有很多、非常多。

他想亲吻她,紧绞她,禁锢她,侵占她。

他想让她的身边只有他。

他想让她身上的每一处都属于他。

可惜……他现在还有更迫切的困惑需要解答。

温岐目不转睛地看着姜蘅,手掌扣住她后腰,温柔又强硬地托住她。

“我想让你回答我,”他轻声道,“为什么离开?”

姜蘅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个问题。

她本想用之前的理由来回答温岐,但转念一想,他多半不会相信,于是轻轻叹了口气。

“因为你是上古妖兽,而我是献给你的祭品。”姜蘅无奈地说,“我会怕你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温岐目光幽深:“你就不怕计划败露?”

姜蘅想了想:“当然也怕。不过比起计划败露的风险,我还是更怕你会吃了我。”

温岐闻言,垂下眼睫,将眼底的暗色收敛起来。

他确实有过这种念头。

但并非真的想吃掉她,只是萌生了这种欲望而已。

即使是现在,这种欲望依然无比强烈。

将她含入口中,圈进怀里,一口口细致品尝。

“我没有吃人的癖好。”温岐轻轻说道,“你见过我吃人么?”

“没有。”姜蘅瞄了他一眼,“但你会杀人,对吧?”

温岐抬眸看她:“你觉得我会杀你?”

姜蘅默默移开视线。

似乎是不满她的反应,温岐屈指沿着她的脊椎轻划,配合蛇尾缓慢游动,姜蘅顿时腰背发麻,整个人像水一样软了下来。

“不是我觉得……”她扶住他的肩膀,“事实就是这样,不是吗?”

温岐不明白她为何能这么笃定。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杀她。

或许他的一些行为让她产生了危机感,但他认为,她待在他的身边,只会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

见温岐的脸上闪过困惑,姜蘅微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在我之前的祭品……他们不是你杀的吗?”

在她之前的祭品?

温岐微微一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指的是谁。

在她之前的祭品,也就是那些和她一样被送上山的凡人。

温岐侧了侧头,漆黑发丝从肩头滑落,像羽毛一样扫过姜蘅的手背。

姜蘅下意识缩了缩手指。

“我没有杀过他们。”温岐似乎在回忆,平静的语气里透出漫不经心的漠然,“他们自己会死,不会影响到我。”

姜蘅:“……”

自己会死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在她之前的那些祭品都是自杀的吗?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温岐耐心解释。

“他们大多都很脆弱。即使没有遇到我,也会被恐惧折磨致死,还有一些变成了野兽的食物……”

他举的例子并不多,但姜蘅却明白了。

恐怕在她之前的祭品确实都是自己死掉的。

他们没有食物,又无法下山,只能与恐惧作伴,在山上惶惶度日。

如果运气不好再碰到凶猛的野兽,或是跌落山崖,除非温岐出手相救,否则要不了多久就会丧命。

而以温岐的性情,根本不会管那些人的死活。

但话又说回来,既然温岐没有救过其他祭品,那又为何独独救了她?

姜蘅想继续问下去,但温岐却握住了她的手。

他将她的手按在颈侧的鳞片上,蛇尾微微颤动,以一种更加亲密、刁钻的方式轻蹭她。

“你还是撒谎了。”他吻了吻她的唇角,声音低柔,带着诱人的沙哑,“我该怎么惩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