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蘅微愣, 随即敏锐地察觉到,这句回应透露出的意思。
恐怕在她开口询问之前, 温岐并没有和她一起的想法。
也就是说,是她主动“邀请”了他。
……自己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说不定原本只要再等一会儿,温岐就会独自离开,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多嘴问出那个问题,之后还不打任何补丁??
姜蘅有种想一头扎进温泉,把自己活活淹死的冲动。
她真的是疯了。
似乎和温岐待在一起的时间越长, 她的理智就会越来越少。
她的脑子仿佛一个只出不进的水瓶,理智就是存在这只瓶子里的水。它的总量是固定的,不会增加,也不会重新长回来, 只会在面对温岐的时候越用越少,直到彻底消耗殆尽。
她不知道这是温岐的问题,还是她自己的问题。
诚然温岐的确很强大、也很危险,像她这样渺小的普通人,很难在他掌心翻出什么风浪——但她同样能隐隐约约感觉到, 自己有时并没有在全身心地抵抗。
就比如现在。
她明明可以拒绝, 为什么偏偏一句话都不说?
温岐未必不会答应她的请求。
毕竟他只是想让她待在他的视线里——而这件事完全不需要下水才能完成。
就算不回竹楼, 以他的目力, 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也可以清晰看到温泉里的情形。
或许自己一言不发, 是因为自己的潜意识也更倾向这个选择。
她想接近温岐, 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姜蘅努力平复心情, 抬眸看了温岐一眼。
“那……好吧,”她低声说,“你背过去。”
她鲜少用这种语气对温岐说话, 虽然没有任何命令的意味,但同样不容商榷。
但温岐却没什么反应。
他深深地看着她,而后转身,神色安静温驯,长睫如蝶翼般静静垂敛。
他能听到姜蘅的心跳。
他想知道,那样激烈杂乱的心跳,是因为他的存在,还是因为那面镜子。
姜蘅并不知道自己早已暴露无遗。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连做几个深呼吸,才将手指伸向腰间的衣带。
她没有忘记藏在身上的那面镜子。
事实上,在从神庙出来的时候,她便将镜子藏到了腰后,靠衣带扎紧、稳定,以防随着走动掉落出来。
现在趁机把镜子取下,和脱下的衣物放在一起,应该是最安全、也最简单的操作。
但她又怕贺兰攸会在这个时候来消息。
如果贺兰攸真的在这个时候联系她,以温岐的敏锐度,不可能不会发现这面镜子的古怪。
只有随身携带,才能应对这种突发事件。
这么一琢磨,姜蘅还是决定将镜子带在身上。
她先褪下外衣,将镜子按在原位不动,然后将柔软的衣带重新系到腰上,绕过镜子,悄悄收紧,最后打一个结。
这样,只要她与温岐保持距离,同时不背对着他,就能藏好这面镜子。
做完这一系列举动,姜蘅终于入水,慢慢游到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好了。”她的声音夹杂在潺潺水声中,又低又轻,几乎无法被锁定。
温岐垂下的视线从池边的衣物上一扫而过,然后微微侧身,转头看向她。
氤氲雾气中,姜蘅只穿一件白色里衣,长发散开,像流动的墨,丝丝缕缕地飘在水面上。
她待在月光照不到的角落,四周的竹林在她上方投落斑驳阴影。她只露出一截脖颈,锁骨被水沾湿,露在水面上的肌肤通透而朦胧,在黑暗中莹莹生光。
四目相对的瞬间,姜蘅轻抿了下唇,然后抬手捂住眼睛。
“我不看你。”她说,“你也下来吧……”
温岐知道镜子还在她身上。
她竟这般坚持……即使在这种时候,也不愿将镜子取下么?
烦闷感再次扩大,温岐揉了揉眉骨,将胸腔里的不快尽数压下。
姜蘅捂着眼睛,听到池边传来衣物落地的簌簌声。她紧张地等待,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嗅到若有若无的清幽香气。
这是温岐身上的味道。
等等,自己躲得这么远,怎么会闻到他的味道……
姜蘅刚反应过来,手腕忽然一凉,下一秒,她的手被轻轻拿开。
温岐就在她面前。
姜蘅不自觉屏住呼吸。
她没想到他会离得这么近。
他同样只穿一件里衣,领口松散,露出苍白无瑕的肌肤。
月光倾泻在他身上,将他的五官辉映得格外圣洁,偏偏眼底流动的青色又为他增添了一丝妖异之气,他眼睫半垂,神性与妖性在他的脸上同时显现。
饶是早已看惯他的美貌,姜蘅此时仍不免有些失神。
“你游得太远了。”温岐握住她的手,专注地看着她,“这里不见光,容易碰到虫蚁。”
“……没事。”姜蘅迅速回神,“我不靠着石头,虫蚁爬不到我身上。”
温岐继续注视她。
里衣很薄,沾了水便紧紧贴在皮肤上,有没有身外之物一目了然。
她面前什么都没有,应该是把镜子藏到了身后。
一想到镜子那头连结着另一个人,温岐的心中更加不快。
他敛下眼睫,将眼底的郁色掩藏在阴翳之下。然后握紧姜蘅的手,顺着她的手臂慢慢上抚。
姜蘅不由心跳加快。
她不明白温岐想做什么。
她的手臂垂在水里,水温很高,但温岐的指尖却很凉。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温岐的指尖游走到哪里、又停留在哪里。伴随着温热的水流,这种触摸带来的感官刺激比以往更强烈,让她像一张满张的弓,忍不住绷紧身体。
他这是在干什么?
只是想触摸她吗?不对,比起单纯的触摸,他指尖的轨迹似乎更像是在确认什么。
缓慢而细腻,一寸寸攀过她的肩膀,来到她的后背。
再往下,就是她的后腰……
姜蘅努力思索,忽然一激灵,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住。
温岐不是在触摸她,而是在寻找她藏在身后的镜子!
这个想法一下子击中了她,令她头皮发麻,战栗感顺着尾椎一路攀升。
如果自己猜测正确,那么t温岐就不仅仅只是看见她进神庙那么简单了。
他知道她有一面镜子,可能也会知道她在使用这面镜子与贺兰攸保持联络,甚至可能知道他们都通过镜子说了什么……
紧张感再次侵袭了姜蘅,她心跳极快,胸口剧烈起伏,泵血的速度似乎比刚才更快。
温岐很快就会探到镜子所在的位置。
是该极力阻止?还是主动坦白?
留给她权衡的时间不多了。
姜蘅紧盯着温岐,本就被温泉蒸腾得微微泛红的面颊此时更是热意惊人。
温岐的瞳孔倒映出她湿润潮红的脸庞,她来不及思考,伸手搂住温岐的脖子,直接凑了上去。
她吻了他的喉结。
温岐的动作瞬间停滞。
“你喜欢吗?”姜蘅小声道,吐息轻拂过他的脖颈,“之前咬了你,我一直很愧疚。”
温岐垂下眼睫,晦暗不明地凝视她。
……她是在故意打断他?
用这种方式阻止他寻找镜子,阻止他切断她与贺兰攸的联系。
“我很喜欢。”温岐语气轻缓,“但……”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姜蘅的嘴唇再次覆上他的脖颈。
她轻轻含住他的喉结,用温热柔软的舌尖舔舐轮廓,上下滑动,动作细致而投入。
温岐心底的阴郁很快被另一种更加强烈的躁动取代。
漆黑细密的蛇鳞迅速蔓延,几乎爬满了暴露在外的肌肤。姜蘅似乎并未被震慑,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轻轻舔吻那些冰凉的蛇鳞,舌头划过边缘,留下湿润的热度。
温岐下意识仰起头,喉结在薄薄的鳞片下不停滚动。
姜蘅趁机抱住他,双手从臂膀外侧将他环住,看似是个缠绵的拥抱,却变相压制了他的手部动作。
这段时间她已经很清楚,一旦遇到这种事,温岐的自制力就会变得很差,约等于没有。
而她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只要在这里把温岐亲到失去理智,说不定他就会忘记镜子的事。
就算记起来也没关系,捱过今晚就行,之后她会再把镜子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地方。
姜蘅不确定这招能不能成功,但她相信,效果肯定是要远远高于装病的。
至少温岐现在就没有再动手……
姜蘅正要乘胜追击,一个细长滑腻的东西突然缠上她的腰。
不好,是温岐的尾巴!
感受到那熟悉的触感,姜蘅呼吸一滞,一直紧绷的身体也随之一颤。
由于蛇尾突然盘缠上来,绑在腰上的衣带顿时散开了。紧接着她又动了一下,贴在腰后的镜子被水流推开,就这么悠悠荡荡地沉了下去。
姜蘅立即看向温岐。
他颈间的肌肤又潮又红,鳞片泛着湿润的水色,月光倾泻,折射出晶莹潋滟的光泽。
他微微仰头,视线低垂,暗青色的眼瞳流转出惑人的欲色,却并不迷离。
“还要继续么?”
他神色低柔,比任何时候都像一条危险致命的毒蛇。
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姜蘅牢牢盯着他,缠在腰上的蛇尾正在快速下游。
她知道,他要去追下坠的镜子了。
这一刻,她的大脑几乎无法思考。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跳动着,叫嚣着,撕扯着她的神经——
绝对不能让他拿到那面镜子。
姜蘅深吸一口气,不再犹疑,一把抓住温岐的蛇尾。
然后,在温岐的注视中,她不假思索地吻上蛇尾,并微微张口,将柔软的尾尖含入口中。
两人都在这一瞬静止了。
姜蘅是因为蛇尾的冰冷触感,温岐则是因为近乎痛苦的愉悦。
他瞳孔骤缩,呼吸陡然急促。
姜蘅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到近乎窒息的侵略性。
难道他的尾巴碰不得?
不可能,她之前明明也摸过他的尾巴……
困惑在姜蘅脸上一闪而过,下一瞬,蛇尾迅速抽离,她身子一晃,被温岐伸手揽住。
“小心点。”温岐声音低哑,每一个字节都压在她的心脏上,“可能会刺穿你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