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郁翡一夜无梦地睡到了天亮。
醒来后,她裹着被子坐了起来,终于拿过手机,上网搜索起了曲氏集团的新闻,从眼花缭乱的关联词条里,精准地找到曲解意的名字。
点进去,夏郁翡垂着眼浏览了一个小时,感觉曲解意的人生像是她阅读过的一本童话书,从降生在这个世界起,被豪门父母用粉红色绸缎,洋娃娃,梦幻的公主裙和很多很多爱的养分供养长大,目前正就读于斯坦福金融学院,拿过的奖项比她挂在墙上的玩偶娃娃还要多……
出身门当户对。
青梅竹马相伴长大,灵魂契合。
父辈世交。
这个什么都不缺,物质和精神都被精心富养的高学历小公主,简直是顶级豪门联姻的上上人选。
也难怪温见词会心甘情愿等曲解意长大了。
夏郁翡重重倒在被子上,心口悄然泛起的难言空虚,让她下意识做出把脸蛋用力埋到枕头上的举动。
过了会。
她抬起雪白的手臂,把手机重新拿了过来。
无论是从长相还是从性格来说,夏郁翡都带有点儿攻击性的,说穿了就是忍不了半点。她对位高权重的温见词,最激烈的反抗方式就是把微信的个人信息改了——头像换成小翅膀叉腰的肥啾。
同时,取消了温见词的大好人昵称,换成冰冷冷的“床上用品”,以表嘲讽。
…
哪怕夏晞梦没有给她看视频,夏郁翡接下来一段时间也能敏感察觉到曲氏千金回国后,温见词就歇了找女明星寻欢作乐的心思,坦荡而直白的疏离了两人关系。
这种事,彼此心照不宣。
而夏郁翡始终提倡做女明星姿态要好看,白天在外赶通告活动,晚上回家就玩娃娃,过回了以前一个人自娱自乐的生活,不在乎什么名气和咖位。感到寂寞要人陪时,就开始无师自通学会随机寻找一个真实的人拥抱她。
夜晚时分,夏郁翡更新了一条朋友圈:“最近有点无聊,187以上八块腹肌的男人带照片私我,仅限今晚。”
陶琅鸣首当其冲,却是震惊地留言:“给我删了!这是一个女明星干的事?”
夏郁翡乖乖听话把他的留言删了。
毕竟美貌摆在这,才过去两三分钟,她就收到了一堆私聊消息,有些上道的,还附带自身体检报告单。
夏郁翡虽然跟温见词约过炮,但是她在这块儿是有点洁癖的,彼时正趴在卧室的大床上,企图在里面挑个顺眼又健康的,忽而,手机倏然震了一下,连带着指尖有点麻意。
夏郁翡没来由地心跳加快了起来,退到聊天栏界面,滑到顶端。
夏晞梦:“财经媒体爆料,据称温家和曲家已经秘密商议订婚事宜了。”
好好一个影后,最近搞得跟情报贩子似的。
夏晞梦有意示好。
她不是没察觉出来。
但是夏郁翡心里很清楚,家里没有人希望她们做姐妹的。犹记幼年时期,在夏晞梦五岁之前,她与她都没见过面,也不知彼此存在。
夏郁翡跟保姆生活在夏胤川另一栋旧式别墅里,直到有一天安惠跟她说,明天要出门去给一个跟她只相差两岁年龄的亲妹妹庆生。
又叮嘱,夏郁翡要表现得像个懂礼貌的乖孩子。
于是,还耐心教她要把这些当口头禅挂嘴边——您做得对。谢谢您,我非常喜欢。我感到抱歉。
“最后这句话要说得无比真诚,别人才愿意相信你一个好孩子。”安惠提醒道。
夏郁翡把安惠的话背得滚瓜烂熟,被司机接到夏家庄园时,还带上了小兔子玩偶,准备送给夏胤川的另一个女儿。
但是夏晞梦那天收到了很多更珍贵的礼物,她的玩偶,被钟宴红接过来后,随意放在了角落里。
夏郁翡不太喜欢这位继母。
钟宴红虽看上去柔和而美丽,但是很少笑,在面对她的出现更是近乎冷漠态度,分小蛋糕时,故意把最后一点边角料分给她。
夏郁翡双手没接稳,雪白的奶油砸在了钟宴红高跟鞋上。
很明显地,钟宴红脸色立刻变了。
夏郁翡一双眼睛格外亮,很真诚地露出笑容,“您做得对,我感到抱歉。”
后来钟宴红重新去楼上的主卧换了身衣裙,全程没有理过她。
夏郁翡在这个陌生环境的家里待到天黑,晚餐的氛围正好,等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心念着看动画片的时间到了,远离餐桌一步时。
夏晞梦抬起头,隔着精致烛台,主动告别道:
“欢迎姐姐下次再来我家做客。”
在漫长的两三秒钟,她回过头,看着夏晞梦,又看着坐在一家之主位子上的夏胤川,他端起红酒啜饮了一口,再看一下腕表,似乎也在算时间,安排司机送她走。
这个家,没有人想她留下来。
夏郁翡怎么来的就怎么被礼貌的请出家门。
当她意外看到路灯下的垃圾桶旁边,被调皮捣蛋的比格犬当磨牙棒咬得稀巴烂的熟悉小兔子时。
一时间,小小年纪,竟不合时宜地……跟这只脏兮兮没人要的玩偶共情了。
这么多年过去,夏郁翡没兴趣跟夏晞梦演姐妹深情,无视了已读不回的消息,继而,又感到有些好笑,现在的温见词哪有空跟她睡觉呢。
夏郁翡想把他剔除出脑袋,恰好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
陈溯——
她上部戏的男一号,两人性格很合得来,比如她有收藏玩偶爱好,陈溯则是有养小仓鼠爱好,聚时都在分享彼此快乐,这种咖位不匹配的友情却罕见的坚不可摧
陈溯发来消息:“我给小棕举办追悼会,你来吗?”
夏郁翡陡地睁大眼,震惊不已:“你上个月不是刚给小黄举办过?”
陈溯伤感道:“小黄和小棕不是同一只。”
他黑发人送小黄毛哭到休克被救护车拉走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夏郁翡其实很欣赏陈溯的哭戏,就能纳入教科书级别,又怎么能错过呢?
她翻身下床,快速简单地换了身黑色长裙出门。
殡仪馆压根不接收陈溯的鼠鼠们,为此,曾经夏郁翡在剧组还跟他一起气愤地骂了对方种族歧视过。之后,陈溯就痛下决心启动金钱的魅力,把追悼会地点选在了客户至上的高级酒店。
夏郁翡抵达后,一走进电梯,差点没闪现出来。
光滑的梯门映着温见词挺拔身姿,他穿着一身黑色缎面的西装,雪亮灯光洒下来,照得那双瑞凤眼极好看。
见她当门神似的站着不动,目光笼罩而至,淡声:“嗯?”
夏郁翡这才回过神,万千情绪压进心底,踩着细高跟往前迈了一两小步,差点儿没把“陌生人,私下不熟”刻印在漂亮的脸蛋上了。
而温见词身份使然,是不用在任何场合去伪装什么。
见她甚少流露出这么安静的一面,他视线从夏郁翡垂落的睫毛尖,移到那条黑裙子的领口白花上,稍停数秒,说:“节哀。”
节哀?夏郁翡差点讽刺笑了,想解除炮友关系的意思别太明显,都不带掩饰一下的,这是直接提示她即将失去一个床技超棒的炮友吗?
夏郁翡突然觉得无趣,没搭理他。
好在电梯很快抵达第八层,她学着小时候有礼貌的样子,先侧过身,朝温见词告别:“您做得对。谢谢您。”
话音一落。
不等温见词说话,夏郁翡就跟分道扬镳似的,朝宴厅方向走去。
*
陈溯把小棕鼠的追悼会办得很隆重,鲜花美酒应有尽有。
但是夏郁翡觉得他这次哭得不如小黄鼠那场悲痛欲绝,果然,哪怕是一母同胞的可爱鼠,分到的父爱依旧是参差不齐的。
夏郁翡托腮坐在餐桌前,喝了口橘子果酒,慢悠悠嚼着里面的碎冰。
这时,左侧一位相貌清俊的绅士主动给她递了张名片:“夏小姐,久仰大名。”
夏郁翡垂眼看到名片上印着内娱某家公司副总的响亮名号,心想身份比她大多了。继而,一语不发地抬起头,看向他。
对方显然有意图,也不掩饰意图,暧昧地调起了情:“我是陈溯的好友,从他朋友圈看到你交友消息,请问还缺名额吗?”
“唔。”夏郁翡指尖把玩着名片,半天没在吭声,也不知是对比着什么似的,良久之后,她双唇微张,刚要说——
斜对面好几位突然离开椅子,神情皆是震惊又意外地,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也就是她身后。
夏郁翡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一只修长干净的手就从肩膀越过,动作慢条斯理地将名片收走,伴着低沉的嗓音在耳旁响起来:“带名片了吗?”
温见词没有刻意压低,用了全场都能听到的声量,在问她。
夏郁翡怀疑喝进去的橘子果酒都进脑子了,只想着他怎么跑这里来了,下意识摇头。
然后看着温见词替她处理这场“暧昧事故”。举止从容不迫地将温氏家族的私人名片,礼尚往来递给了对方。
夏郁翡卡了一下壳。
自称是陈溯好友的对方也卡了一下。
谁敢跟他争?
在场都是人精,瞧出温见词屈尊来此是为了什么,没胆上前叨扰。
夏郁翡垂着头,杯子的酒都快见底还松松地握在指尖不放。过几秒,她舍得抬眼了,只是不爱笑,漆黑的眼珠子就这么直直看着人。
“夏小姐这白花倒是戴得别有一番心意。”温见词语调不曾显露出什么诧异,却实打实误会了一场,在电梯内见她黑裙白花,还以为是家中长辈过世。
“你少阴阳怪气我。”夏郁翡紧着嗓子说,眼角余光,又扫了下被他两指压着的卡片上。说不心虚是假的,就不知道现在当面去删朋友圈,行不行得通。
毕竟,冲温见词这副模样。
多看两眼,也拿捏不住他是不是看到了。
桌子的人虽然没资格上前跟温见词客道寒暄几句,却都在竖着耳朵听,圈内传言真真假假,却难得能在现场第一线吃瓜。
而温见词显然在外面,是极给她留颜面的。
半点高高在上的气势也无。
他笑了笑,有心跟她说几句罢了,低声道:“最近你话倒是少了。”
夏郁翡抿唇,把情绪写在了脸蛋上。
不然呢,圈内都在传她是被他豢养的金丝鸟雀,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她难道还得每天早晚啾啾啾的跟他撒娇玩?
“你在生气?”温见词平稳的语调逐渐笃定。
“没有啊。”夏郁翡瞥了他一眼又转回来。
“生什么气?”温见词冷白骨节敲了敲名片,极轻的力度,恰好敲在名字上。
夏郁翡张了张口,决心先欲加一条罪名给他:“你把我的小番茄养死了。”
又过了良久,温见词笑意从瑞凤眼流露出来,问:“你什么时候给过我小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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