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一,雁来回了一趟西域。
王建主办的文学杂志已经搬到了洛阳,那边文士汇聚,各方面的事宜都比较方便。
但是厂房、机器和工人却不能都搬走。
白行简干脆把这些都接手了过去,准备办一份新的杂志,专门刊登志怪小说、奇闻异事和各种传奇。
雁来对此当然是举双手支持。
她不能上外网,虽然每天都能刷论坛,看到玩家各种整活,但是能够作为现代人精神食粮的、数量庞大的影视文学作品,却是无缘得见了。
既然如此,就只能让这个世界的文学自己发展起来了。
白行简作诗一般,在这方面却是既有兴趣,也有天赋,所以才刚回到西域不久,他就已经做出了第一期。
当然,这既是因为他早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前就一直在做准备工作,也是因为这第一期并没有对外约稿,而是将至今为止民间流传的各种故事搜集整理而成。
这样既能避免这些故事散佚民间,也方便给这本杂志定调子,让后来人知道他们想要的是什么样的故事。
样刊出来了,当然要请雁来过目一番。
其实让玩家送去洛阳也行,但雁来还是亲自跑了一趟,反正也不费事。
有王建的《诗文荟萃》打样,这本《大唐传奇》算是一本非常成熟的杂志了,该有的都有。卷首的序言里,更是梳理了魏晋六朝以来志怪传奇故事的发展脉络。
虽然雁来只是把这些故事当成娱乐来看,但在创作者眼中,这些故事都是具有风雅教化意义的,所以创作这些故事的都是一时名士。
具体到大唐而言,这些传奇故事,其实也是古文运动的一部分,是为了扫除六朝以来骈文大行其道,文章僵化死板、虚有其表的现状。当然,同时也是集创作者的史才、诗笔、议论为一体的代表作品,能够展现出作者的才华和理念。
如白居易《长恨歌》及陈鸿《长恨歌传》,元稹的《莺莺传》,都是能够直接放在作品集里拿去行卷的。
……感觉小说杂志一下子就高端起来了呢!
不过雁来总算明白古代小说里那种动不动就赋诗一首,动不动就发一段议论,不是因果报应,就是说教劝谏的坏习惯是哪里来的了。
一开始这才是创作的初衷和主旨,但到了小说已经臻至成熟的时代,这些内容反而成了累赘,令人反感。
雁来也不喜欢。
现在她说话会有很多人听,当然也就不客气地指出来了,“这些文章里的议论太多了,旧作且不提,以后的新作品,这方面须得改进。至于诗歌,有好诗也就罢了,若没有,也不必强凑。”
“可……”白行简有些为难,“没了这些,岂不就失了教化之道?”
“怎么会呢?”雁来微笑,“《春秋》微言大义,《诗经》风雅比兴,皆未着一字议论,而教化之道自见,因此才成为经典。后人创作文章,不正该以这种标准来要求自己吗?”
白行简:“……”
就是这种感觉!明明天兵对各家经典都不甚熟悉,但偶尔又能说出这种噎死人的话。
他们没有像《春秋》和《诗经》那样创作,难道是因为不想吗?当然是因为没有那样的水平,又要将自己的态度表达出来,所以才要在文章里直抒其意。
但是雁帅对他们提出了要求,白行简也不好意思说“我们做不到啊”,只能唯唯应下。
雁来又道,“秦汉古文自然是很好的,用来创作散文和制策都很合适,但用来写传奇小说就不怎么搭配了。”
“为何?”白行简不解。
“这些作品既然是教化之用,那你觉得是写给谁看的?”
“……天子?”白行简迟疑地说,但他开口时就已经知道这不会是雁来想要的答案了。
果然雁来笑道,“天子需要你来教化吗?”
虽然这是每个文人的至高理想,但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就说要教化对方,显然也只是个笑话。
当然了,现在白行简教化的对象,按理说应该换成雁来了,而且他也确实站在了雁来面前,所以这个问题就更没法回答了。
我有资格教化她吗?
不过白行简就像是他的字“知退”那样,是个很知道进退和变通的人,再加上现在还年轻,本来也没有形成自己的思想体系,所以也不吝于承认自己的错误和疏忽,十分诚恳地道,“还请雁帅教我。”
“这教化之道,要教化的,自然是天下百姓。”雁来说,“哪怕古文不像骈文那样难以理解,但是对普通百姓而言,还是过于诘屈聱牙了。连看都看不懂,又谈何受教化呢?”
见白行简恍然大悟,雁来又说,“你在长安也听过佛道两家的俗讲吧?人家为了发展信徒,都已经开始发展俗讲、变文了,你们却还在这里追崇秦汉古文。”
儒家这“古代的就是最好的”的保守主义真是要不得。
说到俗讲,白行简的感受就更深刻了。
很难说儒家文士们的古文运动,有没有受到这种民间风气的影响,但是很显然,他们的“改革”距离民间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所以,诗文创作也该有自己的“变文”。
其实他们也并非没有,比如很多乐府诗,就是在民歌的基础上创作的,所以经常三五七言杂用,完全不讲究格律和对仗,用语也平实简易,几乎不用典故,有时候甚至会故意使用俗语、俚语乃至本色语。
其中的代表人物,无疑就是王建和张籍。
他们的诗歌在民间的传唱度也确实很高,而且现在回过头去琢磨,发现他们确实也很少在诗里发表议论,而是使用风雅比兴的手法。
这么一想,白行简顿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雁来说,“目前这些内容没什么问题,但我认为第一期可以再加一两篇新作,就以这种理念来创作,你觉得如何?”
“的确应该。”白行简点头赞同,但旋即又道,“只是临时创作,却是不好找人。”
“的确如此。所以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我?”白行简指着自己的鼻子。
“不错。”雁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可以的。”
《李娃传》不就写得很好嘛!是唐传奇中少数富有喜剧性的作品。
而且女主角性格鲜明,有成长有高光,与其他传奇故事之中风流美艳,毫无缘由就给男主送钱送房送自己的女主完全不一样;男主形象讨喜,有起伏有波折,也跟那些凭借女主的帮助平步青云,而后却负情薄幸的男主迥然不同。
这个故事内核就算放到现代也不算过时,后世很多戏曲创作也都从中汲取营养。
所以雁来是真的看好白行简。
她能不能在大唐看到让自己满意的故事,都看他的了!
白行简顿时觉得肩上被放上了千钧重担。
但与此同时,他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因为有白居易那样一个哥哥,家人也好,外人也罢,对白行简的要求似乎都不高,连他自己对自己都是如此,躺平得十分坦然。
可是现在,雁帅愿意信任他,将一副重担交给他。
白行简明知道拒绝是更轻松的选择,可是那句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最后他还是咬着牙道,“那我就试试。”
雁来假装没看出他的苦恼,年轻人,有点压力不是坏事。
谈完了正事,自然也要关心一下其他人。
雁来正与众人闲话,郝主任忽然快步走进屋子里,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众人一看,立刻识趣地起身告退。
雁来也没有挽留,因为她现在还处在震惊和意外之中。
刚才郝主任说的是,“雁帅,有回鹘使者到洛阳求见,说是有回鹘可汗的亲笔书信要转交给你。”
虽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听错,但雁来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遍,“谁的信?”
“回鹘可汗。”郝主任说,“使者说必须要亲手交给你。”
“行吧。”雁来站起身,“去看看是怎么个事儿,回鹘可汗怎么会突然给我写信?”
……
一刻钟后。
雁来瞪着手里的信,吃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的样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信烫手吗?”郝主任故意打趣道。
雁来干脆将这烫手山芋丢给了她,“你自己看吧。”
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气。
郝主任看了她一眼,才低头去看手里的信,然后表情也渐渐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周围其他玩家见状,顿时都好奇得不得了,但是当着郝主任的面又不敢探头来看,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两人。
郝主任看完,抬起头来,也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对上众人期待的视线,她又看向雁来。
雁来摆摆手,“看吧看吧。”
在场不是郝主任这样的幕僚团成员,就是负责日常事务处理的官方人员,以及负责护卫雁来安全的精锐士兵,也没有泄密的可能。
信纸在所有人手中转了一圈,最后是张云敏这个跟雁来相对更熟悉的年轻人开口问道,“雁帅从前,呃……跟那位回鹘可汗关系很好?”
“异父异母的亲姐弟,你说呢?”雁来反问。
大唐的皇位传承虽然也有不少讳莫如深之处,但是跟回鹘比起来,完全称得上是传承有序了。
从天宝三年(744年)回鹘建国至今六十六年,历经九任可汗,其中有五个曾是咸安公主的丈夫,可想而知雁来这种没有血缘关系且不熟的兄弟姐妹会有多少。
“而且我是跟着阿娘住在可敦城的。”雁来又解释。
西汉时,细君公主和亲乌孙,却因为语言不通、习俗不同,难以适应当地的生活,于是只能另外建造宫室居住。后来,这也就成了公主和亲的常例,文成公主和亲西藏,增建了布达拉宫、修了小昭寺,宁国公主和亲回鹘,也在当地建了可敦城。
可敦城独立于回鹘可汗的牙帐之外,内部一应建筑、服色和风俗都完全保持大唐旧样,跟随公主前往回鹘的侍卫、奴婢和官员也都住在可敦城里,关起门来就是一个小小的国中之国。
所以客观上,雁来也不太有跟其他兄弟姐妹熟悉起来的条件。
众人这还是头一回听雁来提起在回鹘的生活,都听得津津有味,等她说完了才反应过来,“那这信又是怎么回事?”
雁来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将这封曷萨特勤写来的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又把原身的记忆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怎么也没想起来自己跟他有过什么交集,以至于他在信里的态度会如此亲热、熟稔,甚至带着几分讨好。
呃,讨好倒是可以理解。
她现在怎么也算是个人物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她郭雁来跺一跺脚,大唐的地面都要抖三抖(并不会!),难道还不值得回鹘可汗屈尊讨好一下吗?
但是这种过分的热情就很难理解了。
好在信里只是大篇幅地描写了他作为弟弟对雁来的想念与记挂,没写什么雁来不记得的过往,雁来也只能干巴巴地说,“可能新任回鹘可汗就是这种人吧,哈哈。”
众人一想也是,十三岁继任的回鹘可汗,又是被权臣拱上位的,拎不清也正常。
不过他拎不清也就算了,难道回鹘的贵族和权臣也都拎不清吗?
这种近乎是国书的东西,应该由专门的词臣来起草吧?回鹘的官制一半是草原特色,一半是模仿大唐,也应该有类似翰林学士的配置。
她们哪里想得到,回鹘人这回因为是来攀亲戚的,所以干脆就让可汗亲自写了信。
真·亲笔书信。
“这些都不重要。”雁来很快又打破沉默,“信里的提议,你们怎么看?”
提到这个,大家可就都不困了啊!
曷萨特勤在信里拉完关系之后,就又提起,回鹘和大唐世为姻亲,一直交好,没想到现在大唐却出尔反尔,去年的绢马贸易一直拖延到现在都没有完成,回鹘想要找大唐讨回公道,但是又顾虑她也身在唐朝,生怕因此影响到她跟大唐之间的关系云云。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没用的套话,重点是,曷萨特勤提出,如果雁来不干涉两国的交锋,他们愿意给予雁来一系列的好处。
雁来一问,众人便畅所欲言。
“不插手是不可能的吧?难得两国之间起了冲突,感觉会是个好机会哎。”
“但是我们要是插手了,机会可能就没了。”
“是啊,回鹘人也不傻,明知道打不过还会打吗?”
“关键是他们也没有诚意啊,给的这些条件都是个啥?有种穷亲戚进城探亲,拼拼凑凑了一篮子土特产的感觉。我不是嫌弃土特产啊,但回鹘有这么穷吗?”
“那要看你问的是回鹘的谁了,贵族和大臣肯定不穷,朝廷的话应该是挺穷的吧?”
“也是,看看大唐的朝廷都穷成什么样了,也不影响民间奢靡成风。”
尽管几位回鹘大相已经是忍痛割肉了,但他们拿出来的那点好处,还真没被玩家放在眼里。
雁来静静听着,等大家发言结束,才问,“听起来大家都不太看好?”
郝主任咳了一声,“关键是看雁帅你的态度。”
“对对对。”刚刚发表了高论的众人连忙找补,“答应也不是不行,但肯定也不能他们说给什么就是什么,还有得谈。”
雁来想了想,笑道,“那就谈谈吧。”
“雁帅是想答应?”张云敏连忙问。
雁来笑道,“就像你们刚才说的,这是个很难得的机会,不是吗?”
她也没想到回鹘人能想出来这么刁钻的路线,但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非常令人心动的机会。
天兵现在也算是名声在外了,等闲不会有人来找他们的麻烦,想碰瓷(划掉)防守反击都没机会。毕竟像回鹘使者那样耿直的人,实在是不多见。
现在回鹘人主动邀请她入局,雁来当然也不想错过。
反正事情到了这一步,不管接下来是什么样的走向,吃亏的总不会是她,那不如就接下对方的招数,看看后面还有什么惊喜。
郝主任点头,“那我就安排人去谈。”
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让雁来亲力亲为,她只需要给出底线就够了。
所以郝主任接下来就问,“谈到什么程度合适?或者说,雁帅对回鹘,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能坐在这里的都不是外人,郝主任问得也直接。
众人闻言都坐直了一些,目光炯炯地朝雁来看了过来。玩家的想法是玩家的,只有了解了雁来的底线,后续才不会在执行上跑偏。
雁来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笑道,“项羽有云,‘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我也只是个俗人啊!”
……
雁来同意了他们的提议,这个消息让回鹘振奋不已。
至于具体的条件还要慢慢谈这一点,被他们选择性地忽视了。
没有拒绝就是同意,至于条件,慢慢谈就是了,至于谈成什么样、最后会不会履行,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反正回鹘的对外交往一直都是如此,守不守信都要看具体情况。
所以一收到消息,安允合就催促着点齐兵马出发。
没人拒绝。
一方面是不觉得这件事还会什么变动,另一方面,也是实在等不起了。
贪腐这种事情是这样的,世家贪朝廷的,世家内部的分支贪公中的,奴仆贪主家的,与奴仆往来的各行各业又贪奴仆的……一旦开了头,就像是决堤的海水,最终会冲刷出一条庞大的贪腐链,每一个人都身处其中,贪别人,也被人贪。
在这样的社会氛围之中,只要有机会,每个人都会伸手。
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大唐如此,回鹘当然也如此。
所以贵族虽然有钱,但花销也高,具体到某一项支出的话,他们其实也并不比牙帐好多少。
尤其是养兵这种非常耗费资源的事。
想到这回出兵大唐能捞到的好处,所有人就都满心的热切与期盼,自然不想再等下去。所以在派出使者去洛阳谈判的同时,这边回鹘大军也出发了。
曷萨特勤亲自到城外为军队送行。
身为可汗的他当然不能亲自涉险,而且他才十四岁,也确实没有任何戎马经验,所以这一回,是作为舅舅的安允合代表他出征,顺便带走了属于他的可汗亲军。
毕竟只有参与了战争,才能分到好处。
曷萨特勤满心期盼着大军尽快凯旋,所有的问题都被解决,生活就又能回到原本的样子。
中军之中回望牙帐的安允合,也在期待着凯旋的那一天。
到时候,一切都将变得不一样。
军队虽然出征了,但是一切并没有那么顺利,因为很快他们就因为目的地而产生了分歧。
瓦莫斯将军还率领着一支军队,驻扎在距离大唐西受降城不远的地方,所以众人理所当然地认为,应该先去跟他会合,既能壮大军队的规模,也能了解一下大唐具体的情况。
但安允合却想要走另一条路,直奔中受降城。
受降城是汉朝时接受匈奴贵族投降而修建的城池,但因为修筑在长城之外,是一座孤城,所以汉朝和匈奴针对这座城市进行了十分激烈的争夺。
到了唐朝,为了防备突厥汗国,在河套平原北岸修建了三座受降城,并屯驻重兵,三城互为支援,与周边军镇和州府形成了一套完善的、能够取代长城的防御体系,保护着后面的朔方、河东之地。
所以之后铁勒取代突厥,回鹘取代铁勒,漠南之地却始终牢牢掌控在大唐手中。
也正是因为大唐与回鹘之间的战线被限制在了这里,才能腾出更多的兵力来防御吐蕃。又因为吐蕃的存在,奠定了大唐和回鹘两国交好的基础。
要不怎么说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呢?
言归正传,虽然三受降城是一个整体,但为了相互制衡,又将它们分别隶属于天德军和振武军。
西受降城属于天德军,中受降城和东受降城则隶属于振武军。
所以两边虽然相去不远,但却是两条进攻路线。
相较而言,西受降城因为东有振武军,南有朔方节度使,驻军最少、防御最薄弱,也是看起来最容易攻陷的——振武军因为要跟幽州节度使一起防御东北边的奚和契丹,驻兵更多,所以同样是大唐的方镇之一,而天德军却只是都防御使。
这里自然也就成为了回鹘人入唐的首选路线。
虽然这条路已经很多年没有走过,但路径依赖依旧存在,所以众人无法理解安允合的选择。
安允合当然也有他的道理。
瓦莫斯就驻扎在西受降城外,那边肯定早就有所防备。西受降城兵马少,后面的朔方灵盐节度使却能随时支援,走这条路,等于是一头扎进大唐人张好的口袋里。
所以,更应该趁着唐人的注意力都被瓦莫斯牵扯,另外选一条路线突袭,在大唐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取得战果。
这也是回鹘一贯的战术。
仗着骑兵来去如风,打奇袭战,成功的概率最高,就算不成功,也能轻松跑掉。
其实大唐的战术也是如此,不过跟游牧民族比起来还是要差一点。尤其是安史之乱后,这种奇袭战就很少见了。
如果是年轻的可汗在这里,或许还会问,雁来的回信里不是要求了回鹘的动向都必须要告诉她吗?现在突然袭击,是不是违反了约定?而且在条件谈完之前出兵,万一惹怒了天兵怎么办?
但现在领兵在外的都是老油条,对于契约本来就没有那么看重。
不如说,天兵本来也是他们想要出其不意的对象之一。要是能在天兵反应过来之前就打完,打得足够快,取得相应的战果,那在谈判上也能多占一些优势,甚至根本不需要再分出好处给天兵。
这么一想,便都觉得安允合的提议很不错了。
只是本来联合出兵,大家各有各的打算,现在其他的想法被安允合压下去,统一听他指挥,他在军中的声望就远超过其他人了。
战争本就是最容易提升威望的方式。
众人自认为看清了安允合的打算,不过认真想想,这样他们也不算吃亏。
他们现在争来争去,是因为可汗无法服众,自然每个人都想自己上位,但如果安允合当真能带着他们打胜仗,获得足够多的好处,那以他为首又有何不可?
殊不知,安允合同样也在这条新的路线上张开了一个口袋,就等着把他们都送进去,一举完成自己是所有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