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群臣请立太子!

除夕夜的团圆饭,雁来是跟郭昕一起吃的。

虽然李纯才是她的正经亲戚,但想也知道,好不容易过个节,皇帝不会想要见到她,他们之间也没什么情分可言。

倒是郭昕这个义父,在雁来创业(x)初期给予了最大的支持,要不然,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波折。

郭昕回到长安之后,出于各方面的考虑,跟郭氏的往来并不多。虽然没有正式说过,但这就算是分房了,除了祭祖的时候他会去之外,平时都各过各的,团圆饭自然也不会在一起吃。

虽然玩家几乎不会让这座武威郡王府冷清下来,但雁来能来,郭昕还是很高兴的。

想象中的两个人对坐着吃饭的冷清场面,自然也是不存在的,玩家差不多把这顿团圆饭弄成了一场小型宴会,不仅有丰盛的食物,还有各种歌舞表演。

有种现场观看春晚的感觉。

说到宴会,其实按理说,除夕之夜,身为领导应该宴请属官的。

但是雁来觉得,除夕还让人来应酬,有点太魔鬼了,那跟上班有什么区别?

不过宴会还是要办的,文士们都是头一年到洛阳,须得安抚人心,而且玩家也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

雁来跟郝主任商量过后,将宴请的日期定在了初三。如无意外,以后就会成为定例。

这样假期就是纯粹的假期了。

大唐没有守岁的习惯,郭昕又上了年纪,虽然喜欢热闹,但精力往往跟不上,很快就开始困倦了。

雁来察觉到了,便起身告辞。

郭昕送他出门,到了门口,雁来想了想,还是问道,“义父想不想搬到洛阳去住?”

郭昕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雁来的意思。她和天兵都更喜欢洛阳,以后肯定会经常留在那边,虽说雁来走复活点,往来长安也很方便,但各方面都是不一样的。

不过他迟疑片刻,还是摇头道,“罢了,我年纪大了,只想留在长安养老。”

对于去国离乡四十多年的郭昕来说,哪怕如今的长安已经变得陌生,也仍然是他的故乡。他怕去了洛阳就回不来了,最后客死异乡。

雁来自然不会强求,只是心里有些感触。

柳宗元算什么亲缘淡薄?她才是真的亲缘淡薄。

但现代人的想法到底跟古人不同,雁来已经习惯了离别,习惯了远行,家人和亲情本来就只占据了人生很小的一部分,会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来抢占她的时间和精力,让她无暇去留恋那些。

只是在这样的日子里,难免会生出几分惆怅。

沉默着回到洛阳,郝主任忽然提议道,“雁帅要不要出去走走?”

雁来闻言,抬头朝宫门所在的方向望去。

虽然她没有在除夕夜举办宴会,但今晚的洛阳城依旧很热闹,玩家折腾出了不少娱乐项目,站在这里都能听得见外面的嘈杂喧哗声。

但雁来最后还是没去凑这个热闹。

成年人早就已经学会接受孤独,甚至是享受孤独。比起置身在人群中,用热闹冲淡那一点寂寞,雁来更愿意独自品尝它。

郝主任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见她并不勉强,才放下心来。

雁来回到住处,惊讶地发现以白真珠为首的亲兵小队成员居然都在,不免有些诧异,“你们怎么没出去玩?”

她这支亲兵小队,用得上的时候实在不多,但白真珠等人还是一直在努力抓住所有机会为她服务。这回她们也是跟着李贺等人一起来的,其他人都返程了,她们却留在了洛阳。

今晚雁来去长安,自然是不方便带她们的,便让她们出门去玩,没想到人都在家里。

白真珠道,“已经去过,回来了。”

“不好玩吗?”

“好玩的。”白真珠语气坦然,“但这些东西体验一二就行了,不可沉迷。”

其余人点头附和。

雁来看着她们,心下也有些感慨。

哪有年轻人不喜欢玩闹的?她们如此自律,是因为还没能从过去的生活之中走出来。

她很能理解这一点,毕竟玩家带来的变化太多太快,让人应接不暇,普通人不会多想,因为天兵带来的都是好事,但这些并非在和平中长大的人,反而无法轻易信任,于是停在原地举步不前。

也是她的疏忽。

雁来进了门,回头朝她们招手,“进来吧,咱们说说话。”

屋子里烧着炕,雁来换了家常的衣服,回来时白真珠等人已经在炕桌上摆满了各种瓜果零食。

众人围坐在炕桌边,雁来拿了一个橘子在手里慢慢剥,这是玩家秋天的时候存下来的,特意留到过年,运到长安洛阳来卖,也往她这里送了一筐。

雁来对吃橘子一般,但却很喜欢剥开时它的气味——那么多的经典款香水有柑橘做主调,也是有道理的。

她一边剥,一边用闲聊的语气说,“现在西域已经太平了,也跟大唐恢复了联络,你们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几人下意识想说“我们跟着雁帅”,但想想这一两年来她们跟着雁来的时间,这话也实在说不出口。她们是亲兵队,但除了刚开始那段时间,后来几乎没有履行过这份职责。

现在雁来这么说,就是想让她们找其他的出路。

可是她们能做什么?

几人互相对视,都有些茫然。

她们是将门之女,又是在战乱之中长大,从小学的就是武艺,如今不打仗了,雁来也用不上她们,她们也想不到还能做什么了。

雁来一看,心下更加内疚。

其实这种情况是很普遍的,经历过战乱、看惯了死亡的人,在面对困难的时候能够展现出非同一般的坚韧,但回到和平的生活中,面对着普通人,反而会找不到自己的位置,陷入迷茫。

这不单是白真珠等人的问题,而是整个大唐即将面对的问题,需要官方出手干预,帮忙安置和善后。

她之前疏忽了,不过现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就从这几个自己穿越之后就认识的女孩开始好了。

雁来这样想着,手上将剥了皮,连橘络都全部细心撕去的橘瓣分给其他人,又重新拿起一个开始剥,口中说道,“你们学了这么多年的武艺,总不能白费了。虽然不打仗了,但维持地方治安也需要人手。你们可愿意为维护洛阳的安定和平出一份力?”

她思来想去,也只有这样安排了。

有了玩家打下的基础,应该不会再有人想不开犯事了,至于那种无法杜绝的小偷小摸,白真珠等人完全能够应付。

人有事情做,就不容易茫然了。

而她们接手了这些重复冗杂的工作,玩家也能轻松一些。

若她说别的,白真珠等人或许还要犹豫一下,生怕自己做不来,但维护治安,那就很简单了,几人异口同声地应道,“我们愿意!”

“好,那我让人安排一下,等过完年就开始上岗吧。”雁来笑着点头。

先让她们试试,若是一切顺利,以后各地藩镇的驻军就可以依此办理——现在玩家已经全面接手大唐的地方事务,那这就是他们的责任了,不能丢给朝廷,也不能任由藩镇乱来。

正好等玩家搭好了框架,具体的事务也需要有人去做。

雁来目前的打算是,军队保留一小部分作为常备战力就够了,剩下的可以依照个人素质分别转到消防、武警、治安等机构,实在连这些也不能胜任,那就回村种地吧,不愿意种地的就去给玩家打工。

如此一来,众人各有去处,就不会沦为流民匪寇,引发新的治安问题了。

武职方面这样就差不多了,文职方面的改革也同样迫在眉睫。

所以说着过节要多休息,打算好与孤独寂寞为伴的雁来,最后又度过了一个忙碌且充实的夜晚。

……

元和五年正月初三。

雁来的宴会还是摆在了西苑。不过天气太冷,没法举办露天的宴会,只能借用苑内的宫殿。

要说这场宴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部分玩家也收到了邀请。

之前玩家也参加过宴会,但也只能说是参与,反正玩家想凑热闹,雁来肯定不会拒绝,但深究起来,还是算不上是正经的宾客。

这一回却是雁来亲自写了请帖,宴会上有她们一个座位。

雁来手下这两套系统,实际上倚重玩家的地方还多一些,当然不能只犯了只重视文学之士,不理会干实事的人这种错误。

虽说这一切对玩家来说都是游戏体验,只要有任务,他们就会去做,但是体验也有好有坏,上回新请的策划被挂在论坛上骂,也让雁来意识到,大部分玩家来玩这款游戏,可不是为了获得跟传统游戏一样的体验。

还是按照她自己的野路子来吧。

反正受到邀请的玩家把请帖晒到论坛之后,反馈还不错。

收到邀请函的并不只有那些名声在外的大佬玩家,也有一些大家都没听过,但确实为游戏做出过贡献的普通玩家。

比如建议雁来卡bug开洛阳复活点的,在广西种甘蔗的,从中亚带回了油菜种子的,提议将西苑作为动植物园对普通百姓开放的……最近的一个是献上了丈量步车,并且给主题活动增加了新任务的玩家。

也有完全没整活,纯靠卷把人物等级、技能熟练度、功勋值和声望值刷得很高的。

总之,游戏可比现实公平多了,只要做出了贡献,就必然会被看到。

所以其他玩家在羡慕嫉妒恨之后,游戏的热情也重新高涨起来,争取明年也能列席宴会。

宴会的一切自然有玩家去筹备,雁来需要做的就只有到了时间换上新衣服去出席,以及……给所有人发红包。

不过这个倒是很简单。

又一年过去,天兵铸造的、原本只在秦州一代流行的代币,早就已经随着玩家的踪迹流通到了整个大唐。对于很多人来说,天兵的信誉显然比朝廷更高,所以新货币的接受度也很高,已经跟开元通宝混用了,在大额交易里,更是彻底取代了铜钱。

掌握了铸币权的雁来自然不会缺钱花。

也不用担心新的货币会冲击大唐的经济,毕竟这个世界又多了一千万玩家,本来就需要增发更多货币。

所以雁来的压岁钱,发的也是这种新的代币。

硬币不方便装在红包里,所以都是用红色的布袋盛放,袋子上绣着吉祥如意之类的文字,是跟西域那边的工厂定做的,所有参加宴会的人人手一个,包括小孩子。

雁来的宴会,一向都是要求所有人带上家属的。

宴会上虽然也有歌舞表演助兴,但绝无半点狎昵暧昧的氛围。

虽说玩家已经执行过一轮严打,取缔了各地的青楼楚馆,也消除了奴籍的存在,将豪门富户家中的奴仆改成了雇工,但是社会的惯性是巨大的,很多陋习即便到了现代也无法彻底杜绝,何况是古代?

所以这种事情私底下肯定还会存在,雁来和玩家能做的,也就是一边倡导新风气,一边做好严格管控。

至少现在,洛阳的公私宴会上,已经没什么靡靡之音,更不存在让歌姬舞姬劝酒之类的事了。

领到了沉甸甸的钱袋,众人惊喜之余,都有些不安。

按理说,逢年过节,应该是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孝敬雁来,但雁来之前就明言不会收礼,他们也不敢再送。结果现在又收到了赐钱,而且是全家都有,着实让人惭愧。

毕竟他们的待遇本来就已经很好了,衣食住行所需的各种物品大都有发放,虽然没有仆役,但是浇花种草、洒扫庭院乃至浆洗衣服之类的活计,都有人上门完成,根本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也正是因此,洛阳宫外面的市场才能如此兴盛。

当然了,会不安的只有原住民,玩家是完全没有这种感觉的——新年活动会掉落惊喜福袋不是很正常吗?

所以他们的袋子里还有惊喜——其中一枚硬币印的不是正常的字和花,而是按照今年的生肖,印了虎字和老虎的图案。

以后每年都印一次,会不会有玩家为了集齐一整套而拼命做任务?

雁来期待着,十二年后的今天,仍然能见到在场这些人。

……

新年过后,朝廷开印的第一天,李纯就扔下了一个大炸弹。

取消免课户的一切优待,皇亲国戚、公卿大臣、勋贵宦官乃至寺庙道观,全部都要一体纳税。

有田的纳田稅,没田的纳户税。

其实这事虽然一直捂着,但要说众人一点准备都没有,也不至于。

从皇帝要清查天下户口田亩的时候,很多人心里就已经有了隐隐的预感——国家财税不足,就只能开源节流。

节流暂且不提,能开源的地方朝廷这些年来都已经压榨得差不多了,茶税、酒税都是安史之乱后新增的。如今那些乱七八糟的苛捐杂税已又被天兵取缔了,朝廷没法在小民身上继续想办法,就只能收大户的税。

但是他们都觉得,皇帝会保守一点,先试探一下大家的反应,没想到他那么干脆,直接一刀切了。

不过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了。

以前朝廷并不是不想收这个钱,很多次的改革其实都隐隐有这样的趋势,只是最后往往因为各种各样的阻力没法执行,政令也成了一纸空文。

但是现在情势不一样了。

这税虽然是朝廷收的,但却等于是被天兵逼迫着收的,因为不收朝廷就没钱运转。

所以皇帝当然不会有什么顾忌,毕竟真要闹起来,冲突的双方不会是皇帝跟大户,而是天兵跟大户。

想明白了这一点,众人都没脾气了。

要是去年朝廷清查田亩户口那会儿,出台这个政策,他们说不定还会反抗一下,就算是砧板上的鱼也要弹几下,何况他们?但现在……几百万的天兵已经彻底完成了对整个大唐的管控,他们就算想行动,也很难组织起来。

再说,朝廷的税率已经被天兵压到一个很低的数字,为了这一点钱去冒险行动,也显得很傻。

想来想去,除了老实交税,好像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也有人后悔,早知如此当时清查田亩的时候,就稍微保留一点了。不过这种后悔很快就被打破,因为过完年之后,天兵也开始清丈了,而且这回他们可不是像朝廷那样,拿着黄白册的底本泛泛而查,而是要将每一块土地都测量过去。

说实话,如果是朝廷清查,就算想要这样精细测量,也很难做到。毕竟很多土地都长得奇形怪状的,就算测量出了边长,要计算出田亩数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大唐这片土壤就培养不出多少算学人才,科举中的算科也只在国初时举办过几次,后来就名存实亡了。

但天兵有什么做不到的?

最后一点侥幸也被打破,这场本来应该引来无数动荡的改革,居然就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中推行了下去。

但是这些权豪大户也不是好欺负的,对付不了天兵,还对付不了皇帝吗?

很快他们就拿出了自己的报复手段。

在税收改革的诏书经中书门下发布,送往大唐各地时,也有一封奏折经过中书门下,送到了李纯的案上。

群臣请立太子!

皇宫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筛子,在太医公开给李纯诊治之后,虽然脉案是保密的、在场的人也封了口,但李纯差点中风的消息还是传开了。

要说现在最能戳李纯心窝子的事,除了天兵之外,大概就只有这个了。

让一个身体已经不行了的皇帝册立储君,就像是所有人都在盼着他赶紧死一样。

李纯确实气得够呛。

他之前不敢让身体的异样露在别人眼中,担心的就是这个。

这些权豪、高门、大户,都是与国同戚的存在。但与国同戚,不代表与李纯这个皇帝同戚,换一个皇帝,他们仍旧风光无限,说不定还能靠着拥立之功更加风光。

所以一个失去了掌控力的皇帝,会被毫不留情地抛弃。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李纯看到奏折,就是眼前一黑,惊得仇士良连忙要去叫太医,但还没走出门,就被李纯拦住,“回来,朕无事。”

“大家……”仇士良有些不安地叫了一声。

李纯面色沉沉。这时候叫太医,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被他们的奏折气出了个好歹?

“朕无事。”他又说了一遍。

虽然他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但仇士良的心却是猛地跳了一下。

他想了想,觉得这也算是个好时机,便咬牙道,“大家宵衣旰食、日理万机,想是累着了,不若到太液池去走走,歇一歇精神。”

“也好。”李纯现在确实没什么处理政事的心思了。

吴锋和另一个亲卫队长守在门口,见皇帝要出行,便迅速率领卫队跟上。

仇士良客气地朝他们点头。

李纯对自己的安全很看重,昼夜都要人守护,所以亲卫队的人又扩充了一些,如今有八个队长每天轮流带队当值,两人一班。

俱文珍手里虽然还有一部分兵权,但内卫和察事院是完全独立的两个体系,宦官管不到亲卫队身上,又因为皇帝看重他们,只能对他们更客气。

仇士良每每想到这一点,心情都不怎么好。

从前的左右神策军护军中尉多风光,武将见了他们都要跪下磕头的,如今好不容易轮到他上位,却要跟这些武夫平起平坐。

好在莽夫就是莽夫,有勇无谋,谅也长久不了。

到了太液池,李纯才发现,这里竟是一片花红柳绿的春日景象,不由讶然,“这是怎么回事?”

“大家凑近些看。”仇士良笑眯眯地道。

李纯继续往前走,离得近了,才发现这写并不是真的花树,而是用绢帛扎的假花、假叶,点缀在树枝间,若是不靠近了,还真难辨真假。

“好精巧的心思,是你想出来的?”李纯转头看向仇士良,目光不辨喜怒。

仇士良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快,笑着点头道,“年前清点库房时,才发现还有不少没用上的布料。白放着可惜了,但都是陈年旧物,又不好拿来裁衣裳了,糊窗户也稍嫌笨重,奴婢琢磨来琢磨去,就琢磨出了这个法子。”

顿了顿,又道,“反正布料是现成的,让闲着无事的宫人们裁剪编织,也不花费一文钱。大过年的,大家瞧着也欢喜些。”

听说不花钱,李纯的脸色果然就缓和了许多。

至于让宫人们加班加点赶工扎这些假花假叶,他并不认为有什么问题。

……

见李纯有了游览的兴致,仇士良便在前面引路,领着他继续往前走。

很快李纯耳畔就听到了清越的琴声,又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是几位嫔妃正在歌舞自娱。

李纯脚步一顿。

他已经很久没有临幸后宫嫔妃的兴致了,一看到她们就会想到天兵,什么样的美人儿也就都失去了吸引力。

仇士良察觉到了他的停顿,立刻绕路避开了前方的嫔妃。

这些嫔妃其实是跟他约好的,毕竟费时费力扎了这么一片花树,将气氛烘托得这么好,只用来欣赏多可惜。后宫嫔妃想要得幸,仇士良想取悦帝王,双方是一拍即合。

但陛下既然不想亲近嫔妃,仇士良便当机立断抛弃了这些盟友。

等走远了,他才道,“大家恕罪,奴婢不知此处有人。”

李纯也不至于真的跟他计较,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仇士良松了一口气,又道,“前方有一处水榭,大家就在那里暂歇如何?”

李纯答应了。

到了地方,这里已经布置妥当,烧着炭火,垂了围障,也备了茶酒点心,跟在屋子里一样的暖和舒适。要赏景时,便将那一面的围障卷上去。

皇帝特意出来放松,自然不可能只是赏赏景,仇士良又道,“梨园弟子近来排了几出新戏,可要宣他们过来助兴?”

李纯自无不可。

不一时表演的人就到了。

这时候还没有出现戏曲,大唐人人说的“戏”,指代的范围很广,歌舞、杂技,专门讲故事的俗讲和带有表演性质的参军戏、傀儡戏之类,都包括在其中。

这一两年,皇帝不喜欢大开宴会,宫中的伎人俳优也少了露脸的机会,今日终于被宣召,自然拿出了全副的精神。

见李纯看得欢喜,神情逐渐放松下来,仇士良就朝下面使了个眼色。

下一个登台的是俗讲。

俗讲本来是佛教僧人为了宣扬佛教,将佛经中的经典编成通俗故事,以说唱结合的形式对大众宣讲,不过很快就掺杂了很多汉魏六朝以来的志怪小说的内容,使得趣味性大大增加。

道教一看,这人都被佛教拉过去了可不行,于是也开展起了相关业务。

为了提高竞争力,僧道甚至会亲自登台扮演仙佛。

有了竞争,俗讲行业立刻就兴盛起来,不断推陈出新。

不过这种表演形式出现在宫廷里,确实还是头一回,所以李纯听得认真,很快就沉浸在了那些神奇的故事之中。

但听完了,他心中又不免有些怅然若失,忍不住问仇士良,“神仙之事,真邪,假邪?”

仇士良心下暗喜。

皇帝身体不好,就很留意佛道,他看在眼里,早就有心要借此邀功,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今日总算是等到了。

面上却是故作为难道,“奴婢愚钝,不敢言此。大家若是有惑,何不召集天下僧道,寻其中修行有成者,向他们求教?”

李纯有些意动,但很快又摇头道,“大张旗鼓,恐惹人非议。”

这个“人”,指的自然是天兵。

仇士良立刻跪下,“奴婢愿为大家分忧,暗中寻访有道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