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西南去长安一万八千里。

“三、二、一——出发!”

随着一声发令,五个玩家如同疯狗出笼,嗷嗷大叫着从山顶冲了下去。

尽管脚上还踩着自制的滑雪板,但很显然,在场五位没有任何一个接受过滑雪训练,就连专业的雪道也未必会滑,更不用说这种纯天然的野雪了。

所以轰轰烈烈冲出去没几秒,众人就以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姿势栽进了厚厚的积雪里。

好在雪本来就厚,他们穿得更多,也摔不坏。

爬起来继续冲!

弹幕已经快笑疯了。

——笑死,这就是你们特意开直播给我们看的仪式感吗?

——把我的感动还给我啊喂!

——不愧是玩家,果然帅不过三秒。

——本来有点遗憾自己没在现场,现在感觉没在也挺好的……

——呜呜呜,只有我一个人想去滑雪吗,感觉好好玩啊!

——楼上你清醒一点啊,能滑雪的地方多了去了,你确定要选最难去的地方吗?

——滑雪来我们大东北啊!我们已经快打到通辽了,西边是大兴安岭,北边是小兴安岭,东南是长白山,总有一款适合你!

——而且雁帅复活点都开到锦州了。

——什么?我马上就来!

弹幕越扯越远的时候,游戏里的五位玩家也已经滚下了最后这片山坡,来到了开阔的平地上。

不远处就是他们今天要穿越的目标,白令海峡。

天气并不算好,但举目望去,能够隐约看到海对面的陆地,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海市蜃楼——毕竟白令海峡最窄的位置,也有几十公里。

打开地图校准了一下位置,确定方向没有跑偏,五人才再次出发。

冰面上走起来很容易打滑,尽管已经提前在鞋底绑了枯草,他们走起路来依旧是小心翼翼的,镜头从上方俯瞰,仿佛五只歪歪扭扭的笨企鹅,时不时就会一个出溜,摔得四脚朝天。

“感觉这冰面不适合走路,更适合坐冰车。”

“你拉,我们坐?”

没人说话了。

今天的任务并不算轻松,他们得留出更多的体力赶路。

虽然看起来有些笨拙,但几人赶路的速度其实并不慢,只是距离太远,周围的环境又太单一,走半天好像都没什么变化,渐渐的直播间里也没什么人说话了,只时不时飘过几条弹幕。

——我要瞎了,满眼的白,感觉走半天还是在原地。

——说真的,你们不觉得这种环境还挺恐怖的吗?四野一片白茫茫的,没有任何人,根本找不到任何能作为标记的山石草木,我隔着屏幕看直播间都忍不住心慌。

——本来觉得游戏里能开挂,走过去也没多难,现在看看是真的难!他们居然真的坚持住,走到了,挺厉害的。

——走一天两天的当然没多难,但他们可是在野外一直走了小半年。反正就算是游戏里,我觉得我也做不到,还是等雁帅的复活点开过去了再去旅游吧。

——感觉这里可以专门开通一条旅游路线了,肯定很受欢迎。

——那必然的,你知道葱岭那边已经打算复刻盘龙古道了吗?活生生的靠路线带飞当地经济的例子啊!真的绝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大佬想出来的,把双行道改成单行道,

看直播的玩家各有各的事要忙,但也不介意挂着一个直播间,见证这最后一段路。若是得空了,就来里面聊几句,话题与直播完全无关,但气氛却很和谐。

几位主播时不时停下来休息,吃东西补充体力,也跟直播间的观众们互动一下。

时间就在这片纯白中流淌,不知不觉,前方出现了不一样的颜色。

“啊啊啊啊啊啊啊!”一个玩家尖叫出声,立刻拉回了所有观众的注意力。

“总算快到了!”

“半年了!这垃圾日子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放我回家!!”

玩家一边大声喊着,一边朝着视野中有颜色的地方飞奔。

正所谓“看山跑死马”,眼睛看到了和路快走到了是两回事。所以跑着跑着,玩家也发现不对劲了,但是气氛已经渲染出来了,这会儿停下来多尴尬啊,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跑。

得亏是玩家体力好,虽然启动得稍微早了点,但在他们力竭之前,总算靠近了另一边的陆地。

最后几步路,跑在最前面的那个玩家是直接扑过去的。

当身体接触到坚实的地面时,她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其他队友也陆续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玩家翻了个身,仰面躺着,头顶的天空是一种灰蒙蒙的蓝,但她还是忍不住说,“真美啊……”

“是啊。”

司羿是最后一个走过来的,他没有躺下,而是将背包放下,开始翻找。

“老大,你干啥呢?”一个玩家问。

司羿没有说话,翻出了被折叠得整整齐齐,仔细收藏在背包底部的布料,转过身的时候,才突然抬手将它展开。

直播间内外同时爆发出了“啊啊啊”的尖叫声。

那是一面红旗。

虽然是红底唐字旗,但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看到这面旗帜,却还是让人忍不住热烈盈眶。

——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他怎么这么会!

——呜呜呜呜呜呜呜好感动。

——我就不一样了,我是激动!恨不得下楼跑个一百圈庆祝一下的那种!

——楼上跑的时候开个直播,我去给你计数。

——至此已成艺术。

司羿将旗帜挂在登山杖上,准备将它插在地面上时,躺着的玩家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等等等……别插这里啊,也太不醒目了,咱再坚持一下,爬到山上去怎么样?”

说着身体在地上咕涌了几下,艰难地爬了起来。

其他人虽然感觉身体里一点力气都没了,但听到这个建议,也都慢吞吞地跟着坐起身。

队友们有这样的精神,司羿当然不反对。

他们将背包和随身物品留在这里,继续往上爬。

也许是少了几十斤的负重,也许是心里有了希望,又也许是因为这座山实在不高,所以虽然是爬山,但这段路走起来反而没有想象中的艰难,轻轻松松就上来了。

山并不高,但是回头望去,还是有居高临下之感。

司羿将旗帜插好,五个人排排站在猎猎红旗的一侧,望着他们来时的路。

“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是啊。”

“说什么?”

所有人对视一眼,都有点尴尬。

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啊,这种时候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一个玩家戳了戳旁边的人,“你说。”

旁边的人又戳了旁边的。

一个戳一个,最后一个玩家转过头,发现身边已经没人了,顿时有点茫然。

“说点什么呢?”她自言自语,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然后,在脑子疯狂运转的过程中,也不知道哪根筋顺利搭上了,她往前一步,双手拢在嘴边做喇叭状,朝下面喊,“阿廖沙——别害怕——”

这不其他人的DNA都跟着动了,所以下面一句,是所有人异口同声喊出来的,“火车在上边停下了!他一笑天就亮了!”

然后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停不下来。

天光似乎都在这笑容里明亮了一些。

——啊啊啊这真的是艺术了!

——靠靠靠,本来在干活,被这句炸进来了。

——真的好感动啊,这一幕感觉完全不输于电影。虽然是在游戏里,但是那种人类永远在前进,前方永远有希望,太阳每一天都照常升起的感觉拉满了!

爬山的时候感觉还能挤出一点力气,但这么笑了一场,反而把力气耗光了,五个玩家在山上坐了下来,静静地望着前方。

不知过了多久,司羿开口,“回去了。”

“可以回去了?”

“感觉像做梦一样。”

“就这么走吗,总觉得有点草率了……”

“是啊,在路上的时候恨不得下一刻就到地方,到了立刻回去。但真的要回去了,还有点舍不得。”

玩家你一言我一语,抒发着此刻的感慨。

但继续留下来似乎也没什么意思。之前赶路的时候还好,这会儿停下来的时间久了,被山上的风一刮,已经有点透心凉的感觉了。

所以几人还是打起精神,准备下山了,他们的背包还放在下面。

不过要走的时候,一个玩家回头看了一眼迎风招展的旗帜,不由迟疑地道,“这个旗帜,放在这里很容易损毁吧?”

“是啊。”其他人闻言,也跟着担忧起来。

这毕竟是他们来过的证据,要是被毁坏了多可惜?这里又没法定期过来更换。

“我有一个主意!”X2

两个玩家对视一眼,又同时开口,这回说的内容不一样了,但意思却是一样的。

“封狼居胥!”

“勒石燕然!”

刻在石头上的文字,虽然也无法永不磨灭,但能保存的时间显然要比布料制作成的旗帜长久得多。

众人一听,立刻就来了兴致。

这也算是咱种花家的传统异能了,古人就喜欢干这种事,甚至留下了那么多的成语,难得有机会效仿,当然不能错过。

“那还是得下山。”司羿说,“我们的工具都在包里。”

分出了两个人下山去取工具,剩下的人则在山上散落开来,寻找合适的石头。

其实这样的石头在海边还挺好找的,甚至还可以挑拣一下。因为僵持不下,最后还是让直播间观众投票,选出了准备刻字的那一块。

石头长得有点不规则,表面有很多风蚀剥落的痕迹,所以在刻字之前,还要把它收拾一下。

虽然在场五个玩家没一个会做石匠,但也能凑合用,很快他们就将准备刻字的这一面石壁清理一新。

然后新的问题来了。

刻个啥呢?

这么庄重的事,总不能刻“XXX到此一游”吧?

直播间的观众也在七嘴八舌、插科打诨地出招,最后还是施青青突然冒泡,给出了一个大家都觉得很不错的建议。

——还记得游戏开服之前发的那个宣传PV吗?第一个镜头就是长安开远门外那块写着“西去安西九千九百里”的石碑,现在还有很多玩家过去打卡的。

——我去,什么神仙call-back!

——这个好这个好,我喜欢这个,特别有感觉。

“确实不错。”一个玩家点头,“所以我们写西去长安,呃……这里距离长安多远来着?”

不过这个问题难不倒可以联网的观众们。

就算网络上搜不到,自己找个地图,尺子一量,大概也能估算出来了。

——差不多九千公里,一万八千里。

——长安两万里!

“西去……”司羿顿了顿,看了一眼地图,说,“西南吧,西南去长安一万八千里,确定就写这个?”

直播间内外都是一片确定。

司羿拿着刀,正准备动手,又忽然停下,“我的字不好看。”

好歹是要流传很久,被无数人看到的石碑,字太难看也会很尴尬的。

“我来吧。”一个玩家举手,“我读书的时候经常负责班里的黑板报,在黑板上写大字都是先描边再填实的。我感觉刻碑应该也差不多,先描个样子出来,就不用担心凿歪了。”

没有能用来描边的笔,众人干脆现场生了一堆火,等烧出木炭就能用了。

该说不说,不愧是出过黑板报的,她没有一上来就动手,而是先将整块石壁划分成均匀的十块,然后再在每一块里描出一个字。

甚至还贴心地在石壁靠下的位置空出了一点地方,用来写他们的名字。

立碑肯定是要写名字的!

为了刻这块石碑,几个玩家又在这里住了几天。

最后的成果不能说很好看,但至少是端端正正的字。再用黑色的炭笔描一遍,就非常醒目了。

——西南去长安一万八千里。

……

果然,搞完了仪式感,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几个玩家虽然还是有些留恋不舍,但已经就完全没有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了。

“美洲,再见!”

“洛阳,我们回来啦——”

说上一句话时,眼前还是一片北国风光、雪山连绵,海面冰封。

下一句话出口,眼前就出现了恢弘富丽的宫殿,络绎往来的玩家。

嘈杂的人声入耳,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有玩家正在往周围的树上悬挂红色的灯笼……一切都是如此鲜活,一切都是如此热闹,让远离人群半年之久的几个玩家鼻子都忍不住酸了一下。

终于回到人间了!

令人感动的气氛并未持续太久,耳畔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拉回了所有人的思绪。

同时,一股熟悉的甜香弥漫开来。

“啊啊啊,爆米花!”一个玩家已经迫不及待地走出复活点,循着香味的来源飞奔而去,“这才是人应该吃的东西啊!”

其他人连忙跟上。

他们其实并不饿,但是确实很久没有吃过像样的食物了,至于零食,那更是只能想想。

虽然下线的时候可以补偿性地多吃一些,但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爆米花的摊位就摆在皇宫门口——自从天兵天天在这里进出之后,皇宫也不像之前那样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了,由玩家带头,越来越多的人跑到这里来摆摊,形成了一个颇为繁荣的市场。

炸爆米花的机器是传统农村大集上常见的那种,一个长条形的铁罐,将材料放进去密封好,架在火上转着圈炒个十几分钟,打开盖子的瞬间空气涌入,就会发出巨大的响声,同时接触空气的炒米也会膨胀成米花。

——没有玉米,稍微有点遗憾。

不过美洲都到了,玉米还会远吗?

跟现实中一样,卖爆米花的摊位附近围满了小孩子,是毫无疑问的古中国掌管孩子的神。

这些都是在宫里编书的那些文士家的孩子,因为家里离得近,口袋里也有零花钱,所以简直把这里当成了他们的基地。而这群小孩子的领头人,正是柳和娘。

刚开始搬到老师家时,和娘还很不习惯。

不过没多久,她就发现了有一个细心体贴的女性长辈的不同。虽然老师也跟阿爷和十叔一样,每天都要去宫里当值,却还是会替她梳头,给她买新的衣裳首饰,给她绣荷包……这些都是和娘从前未曾感受过的。

而跟家人最不一样的,是老师很鼓励她走出家门去交朋友,而不是做一个饱读诗书的淑女。

所以短短两个月过去,她身上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变得更自信、更明理,也更有主见。刚开始,只是薛涛后来收的几个学生每天跟着她,但不知不觉间,周围的小孩子都开始听她的话了。

嚼着新鲜出炉的米花,几个玩家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

“要过年了啊!”

去年过年的时候,雁来本人还在赶来长安的路上,自然也没有组织起像样的新年活动。今年玩家取得的成就比去年更多、更大,眼看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当然要好好庆祝一下。

哪怕大部分玩家都在忙着做任务,也会稍微抽出一点时间过来帮忙筹备。

再加上洛阳如今又聚集了可以说是全天下最会读书、最会作诗,当然也最会炒热气氛的一批人,各种花样自然不会少。

有大唐传统的习俗,也有朝廷从前的旧例,更有玩家带来的丰富玩法,这个年自然过得热闹又喜庆。

挂灯笼,贴春联,宰年猪,熏腊肉,打糍粑,包饺子,舞狮,舞龙……只要能想得到的项目,都被玩家搬了过来,极大地丰富了仍在起步阶段的新年民俗活动。

其中最受文士们青睐的,是贴春联。

这个时候过年还只是在门上挂桃符辟邪,要到五代后蜀孟昶时,才会出现第一幅对联——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

大唐才流行起来的律诗,尤其是五言八句的律诗,就是因为大唐科举以此为考题,各种诗会游宴又都需要即兴创作,才迅速风靡起来的。

对对子的很多标准,本来就是从律诗之中化出,两者可谓是异曲同工。

而相较于需要组织铺排、全篇相应的诗歌,对联显然更简洁、更适合现场发挥。所以一经创造,立刻风靡文人圈,一直火到后世。

对完对联,还能将之写下来贴在门上,随时欣赏,就更是一件赏心乐事了。

所以这几天,大家都暂时放下了手上的工作,聚在一起写对联。

需要张贴对联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不说他们自己家里,就是宫里这么多的房门,都贴一遍也是不小的工程。

本来这样的活动,应该是没雁来什么事的。

但也不知道是哪个玩家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习俗,说她身为领导,应该给下属们赐福。于是别人写对联,花样翻新、条条不同,雁来就在一边反复写那个“福”字,写到最后人都麻木了。

于是她也开始推陈出新。

一个福字写出一百个样子。

结果反而更受欢迎了,就连那些跟天兵没有太多来往的东都官员,也都主动过来求字。

雁来也给写了。

天兵现在几乎是明牌,而朝廷也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那下面的人就不用太紧张了。

所以以郑余庆为首的这些东都官员,也都很想得开,雁来到了洛阳之后,他们虽说没给天兵帮什么忙,但也没捣乱,一次都没找过存在感,只当自己是个隐形人。

如此双方相安无事。玩家才能如此顺利地将洛阳当成自家大本营来经营。

现在他们来求字,未尝不是一种示好,雁来自然不会拒绝。

……

跟洛阳比起来,长安的新年就是另一种气象了。

李纯的心情很不好。

去年因为天兵突然冒出来,年就过得不太安生,从上到下都没什么心情庆贺。

本以为今年会好些,结果今年更糟。

赶在过年之前,名单上的官员们基本都把罚款给交上了,算是将这事翻了篇,但到底还是给朝廷带来了不少负面的影响。再加上天兵突如其来的大动作,更是让朝堂上下气氛沉闷。

也有人提议,越是如此,就越是应该庆祝一番,去去晦气。

若是放在从前,李纯或许就答应了。

没有人会喜欢这种低迷的气氛,就算是粉饰出来的太平,至少看着是太平的。

但这一年经历了太多事,李纯的心态从一开始的想回避矛盾,到之后的想要粉饰太平,再到彻底不装了大家一起完蛋……这番心理变化不可谓不剧烈。

然而这对天兵有任何影响吗?没有。

这让李纯很痛苦。

他若是锋锐一些,或许可以像父亲那样豁出去拼一把,若是软弱一些,也能够像祖父那样苟且偷安,或者干脆愚笨一些,看不清当下的困境,自然就无需忧虑不甘。

但偏偏他都不是。

李纯不怕困难,但他无法接受失败,却又找不到成功的办法。

他就这样不上不下地吊在半空。

不过也正是因为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他才没法再伪装和自欺。

所谓的热闹一番、去去晦气,除了浪费钱之外还有什么用处?

但李纯的心情再怎么糟糕,也肯定比不上一个人,那就是回鹘使者。

李纯一开始只是打算晾一晾他,但后来事情太多,就直接把人给忘了。回鹘使者找四方馆、鸿胪寺和礼部的官员催促了很多次,都没有任何用处,只能一直滞留在长安,心情是一天比一天糟糕,一天比一天焦虑。

尤其是玩家开始新活动之后,消息传来,得知天兵的人数又增加了许多,回鹘使者更是绝望。

如果说之前还有希望通过武力威慑迫使大唐让步,那现在就完全没有可能了。

不,之前其实也没有机会,要不然,他也不会一直被晾着不搭理。

想到这一点,回鹘使者反而冷静了一些。

他之前着急,是因为想要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但确定真的没有办法,他反而没必要火急火燎的。

毕竟他人都已经不在回鹘了,正所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他只要设法留在大唐,不管两边之后是打是和,是什么样的结果,他都能置身事外。

当然了,他不能一直以“回鹘使者”这个身份生活在大唐,那太尴尬了,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于是,在发出最后一封情报,完成了自己身为使者的责任之后,他就找到了自己的朋友,那个在大唐颇有实力的粟特商人,请求对方为他准备一个新的身份,并且在关键时刻接应他。

按理说,这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

但当回鹘使者说出这个要求时,他的朋友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玩家虽然看着咋咋呼呼,做起事情来却是滴水不漏,有系统辅助,他们已经用最短的时间清点完了整个长安城的人口,连谁家养了一只狗都尽数记录在案。

这是之后推行其他政策的基础,也是玩家对地方形成有效管理的根基。

所以现在,粟特商人想要凭空捏造出一个人来,让回鹘使者用这个身份在长安正常生活,难度可想而知。

之前还能冷静的回鹘使者顿时慌了,“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恐怕很难。”粟特商人也是叹气。

他们这些胡商什么生意都做,而且做得很大,其中有很多,即便以大唐的律法来看,也是在打擦边球,比如高利贷和奴隶贩卖。

大唐的政府也陆续出台过一些政策来限制他们,但终究还是有漏洞可钻的,何况规定是规定,执行规定的却是人,而人总会有弱点,对于掌握大量财富的胡商来说,要打通关节太容易了。

但现在,这些都是天兵严防死守的地方。

天兵或许也有弱点,却绝不是他们这些商人能掌控的。

回鹘使者听了他的分析,顿时面色灰败。

但很快他就打起精神,咬咬牙摘下帽子,从发髻里取出了一块比他的手指还要粗的红宝石,递到粟特商人面前,“我的兄弟,只要你能替我想到办法,解决眼前的困难,它就是你的了。”

胡商喜欢珠宝,而且总是收藏有很好的珠宝,这是大唐人尽皆知的事。

粟特商人本来就是河中诸国的贵族出身,又通过经商聚敛无数财富,丝绸之路上的所有货物都会经过他们的手,得到好东西的机会自然很多。

但即便如此,看到这块红宝石,粟特商人的眼神还是直了。

——有些宝物能通过交易买到,有些却不能,而这块宝石无疑就是所有得到它的人都会用心珍藏,绝不会轻易出手的宝贝。

要不是落入了现在的困境之中,恐怕回鹘使者也不会舍得拿出它。

“大唐的身份很难获取,但如果只是帮助你离开长安,改头换面,并非没有机会。”粟特商人很快下定决心,对他道,“你可以先去吐蕃人的地盘,然后再以新的身份回来。”

使者咬牙答应了。

趁着年底,大唐这边的官府比较懈怠,就连天兵也更愿意回洛阳而不是留在长安,粟特商人还真想办法把人送出了长安城。

离开了长安,从北边的朔方一直到蜀中的西川,都是大唐跟吐蕃的边境线,虽然也有军队镇守,但毕竟不是所有的军队都是天兵,轻轻松松就能找到空子。

而在吐蕃的地盘上,也生活着不少回鹘人,想要改换身份非常容易。

因为马上就要过年,所有人的心思都不在工作上,回鹘使者闭门不出的事也没有引起任何注意,等四方馆的人反应过来时,年都过完了。

元和四年就在这样的纷纷扰扰中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