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来在长安城参加了三次大型宫宴,但离开长安的这一天,她才发现,这三次宫宴的规模,竟都不及今日的送行宴场面宏大。
除了皇帝指名的皇子宗亲和各部官员之外,还有不少人是自发来送。
道路上处处都能看到香车名马,让人疑心是不是整个长安城的权贵都来了——大概越是不喜欢她的权贵,越是希望她赶紧走,在别的事情上或许可以不积极,送行却绝不愿落于人后。
至于前来送行的普通民众,更是摩肩接踵、挤挤挨挨,走出长安十几里都还能看到道路两侧送行之人。
不光是身处队伍之中的人震撼,就连经常能够看到大场面的直播间观众,也忍不住赞叹。
——这就是民心啊~
——我们雁帅的牌面这不就上来了?这阵仗,皇帝出巡也不过如此了吧?
——虽然但是,跟皇帝出巡还是差远了。当年隋炀帝下扬州,从洛阳乘船出发,随行船只光是发船就发了五十天,什么概念?
——我了个去,开了眼了!
——都说隋炀帝奢侈,但我一直没概念,看到楼上一下子就恍然大悟了,真是活该你亡国啊杨广!
——我还以为李商隐写“春风举国裁宫锦,半作障泥半作帆”是跟“飞流直下三千尺”一样运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搞半天是写实?
——这要是还不亡国,天理难容天诛地灭天网恢恢替天行道……
——所以我们雁帅就不跟昏君攀比这个了(擦汗
——总觉得送行的队伍里很多人看着很陌生,长安城里原来还藏着这么多权贵吗?
——感觉是来送瘟神的(doge
——没事,雁来又不是以后不来了,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
——至少百姓是真心来送行的,走了这么远的路呢。
——哈哈哈,百姓是来送雁帅还是来送玩家很难讲,但是那些玩家脸上是什么鬼表情啦?NPC没反应过来你们也没反应过来吗?复活点都开了,以后逛长安城还不是跟逛自家后花园似的,想起来就去了,干嘛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呃,你不说我也没想起来。
——完了,本来还在感动的,一看楼上,瞬间气氛全无,你还我感动!
——我无所谓,反正更期待的是折柳赠别、赋诗相送的场面,嘿嘿嘿……
——说到这个,白居易是不是没来啊?
——应该是没有,朝廷官员那一拨里没看到他。
——呜呜呜,我不配我也就认了,难道我们雁帅还不配白居易写一首赠别诗吗?
——呃……小道消息,好像李贺考上安西军的编制之后,皇帝很不高兴,白居易估计是为了避嫌吧?毕竟他也是个大才子,怕跟着我们跑了哈哈哈哈哈!
——啊这,这皇帝的心眼就是个核桃吧,不能更大了。
——但是感觉有点爽,哈哈哈!
——还得是我们李小贺啊,这孩子平时闷不吭声的,其实是个干大事的材料。
——李贺是个实诚人,别人都还在犹豫呢,他二话不说就决定全家一起搬,完全相信咱们,少年人的赤诚和热情太美好了呜呜呜……
——话说李贺到哪儿了啊?
——已经过了洛阳了,不过他们走得更慢吧,肯定追不上来的。好在这一路也没啥危险,等雁帅在秦州停留,应该就能赶上了。
——别聊了,你们期待的写诗环节来了!
大唐人喜欢诗,交际场合也少不了诗,不管水平怎么样都要拽两句,就算自己写不出,也可以背诵一些名篇。今天送的又是雁来这样一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众人作诗的热情更是高涨。
不过主力选手还是大唐科举筛选出来的官员,以及奉命出宫送行的宋氏三姐妹。
雁来到底还没有被大唐诗坛洗礼过,一下子收到了那么多诗,不是大肆吹嘘她的功绩,就是表达对她的留恋不舍,就算明知道都是场面话,也让人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尤其是宋家三姐妹,非常有默契,你一言我一语,话就没有掉在地上的时候,而且才思敏捷、妙语连珠。
雁来有点明白她们为什么能在宫中历经数朝而长盛不衰了。
这才多大一会儿,她就已经被夸得忍不住脸红。
还好天气逐渐转暖,今天又风和日丽,又一路骑马过来,还能推说是热的。
嗯……再喝两杯,就说是酒上脸了。
好在大部分人的才华都是有数的,并不能无休止地写下去,雁来看看大家的诗都作得差不多了,便让人整装待发。
宋氏三姐妹将她送到马车旁,雁来登上车辕,回头看去,就见三人都在注视着自己。
她不确定她们眼底的光彩是否名为羡慕,算算时间,她们入宫已经二十年了,期间失去了两个姐妹。纵然在外人看来,她们的身份已经足够光鲜,但其中滋味,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也许不是皇帝派她们来送行,而是她们自己争取到的机会。
雁来想了想,道,“多谢三位学士厚意,以后有机会,再请你们到西域去做客。”
这听起来很像是一句场面话,但如果说的人有能力实现它,而听的人也愿意相信它,那它就是一个令人期待的约定。
宋若莘笑道,“那我们就盼着了。”
……
队伍缓缓出发,不打算跟着回去的玩家便回过头去驱散跟着的百姓,不让他们再送下去。
看看天色,再不回去,就赶不上关城门了。玩家倒是无所谓,他们又不需要在游戏里睡觉,就算需要,也能搭帐篷、睡野地,但这些百姓可没地方安顿。
恋恋不舍的长安百姓,也是这才发现,原来并不是所有天兵都会跟着雁来一起走,甚至留下来的数量还更多些。
……那离别之情忽然就淡了许多。
本来还怕他们这一走,长安城又会变成原本的模样,现在看来都是多余的担心。
他们放松下来,一路说说笑笑往回走,不像是送行,更像是踏青归来。
至于那些京城权贵,发现还有那么多天兵留在城中,是什么样的心情,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跟着队伍走的玩家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少了。在有复活点的情况下,还有那么多人跟着她赶路,有古怪。
雁来透过车帘打量着玩家,见他们满脸兴奋,立刻猜到这些家伙有事情瞒着自己。
现在游戏里的玩家太多,又分散在很多地方,雁来也很难一个个关注过来,所以除非他们搞出大事,触发系统提醒,又或者他们自己上论坛发帖炫耀,被推到雁来眼前,否则她没法掌握每一个玩家的动向。
雁来倒不是很在意这个,总要给玩家更多发挥的空间嘛!
再说这一届玩家还是不错的,虽然也搞事情,但都能收场。
所以此刻,她也就当什么都没发现,等着看他们能弄出什么样的幺蛾子。
队伍又走了没一会儿,就来到了今天要住宿的驿站。
没办法,第一天肯定是走不了多远的,毕竟送行耽搁了太多的时间。现在停下来休息虽然还有点早,但继续赶路,肯定走不到下一站,不如就留在这里。
一到这里,雁来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驿站附近人也太多了吧?
官方的驿站都修在道路要冲之地,往来的车马行人多了,自然就会聚集起人气。所以驿站周围多半会有客店、逆旅、茶肆、食店之类的配套设施。而这么多店铺需要有人经营,周围自然又会建起民居。
如此,就是一个小小的聚落了。
长安城附近的驿站聚落,规模算是很大的了。但即便如此,人数似乎也多得有点过分。
而且这些人看起来并不像是本地居民,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浑身都透着流离风霜之色,让雁来脑海中立刻闪过两个字:流民。
走近一些,雁来发现,他们其实并没有真的靠近驿站,只是聚集在附近的野地里。而让他们这么自觉的原因是,驿站那边有驿卒拎着棍子来回巡视。
雁来招手叫来了赵猫猫,“这是怎么回事?”
赵猫猫比她反应快,早就已经在团队频道问过了,闻言忙道,“负责这事的人马上就到,还是让她们来解释吧。”
没一会儿就有几个玩家结伴前来,雁来看她们有些熟悉,想了想就记起来了,是经常跟在李贺身边的那几个。几人站在马车前,你推推我,我挤挤你,最后才由其中一人支支吾吾地道,“雁帅,这些都是从南边来的流民。”
事情是这样的,上回她们送李贺回乡,顺便去洛阳打卡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零星的流。,一问才知道,原来元和三年的年景很不好,大唐境内有很多地方都遭了灾,虽然官府也有赈济、灾民们也自己想了办法,但日子还是过不下去,为了活命,只能做了流民。
长安城歌舞升平,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是因为流民都被拦在了河南那边。
几个玩家心生怜悯,就跟他们说,要是实在活不下去了,可以去秦州,那边要开互市了,接下来肯定会大搞建设,需要大量的人手。
但秦州那么远,对玩家来说,就算不骑马,他们凭借身体素质,也能在几天内跑个来回,但是这些流民要走过去,就太难了。所以她们就又指点流民到这里来等着,跟雁来的队伍一起走。
“我发誓,这消息当时真的只告诉了几个人。”解释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玩家看了一眼聚集在道路两侧,满脸期待地看向她们的流民,声音越来越低,语气也越来越虚,“但谁知道他们一传十十传百,就引来了好多人,听说因为人太多,还分了几拨,留在这里的只是其中一拨……”
雁来忍不住揉了揉额头,玩家果然从不让人消停。
玩家见状,又连忙道,“雁帅放心,您只要允许他们跟着队伍走就好了,剩下的我们会处理好的。”
见她们几双眼睛亮闪闪地盯着自己,雁来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她们一开始或许是好心,但后来人越聚越多,却还是放任,当然也有她们的打算。
君不见章立早一个“送人回乡”的大型任务,就赚得盆满钵满。
她们现在也有那么多人,怎么也该再触发一个大型任务了。
而且她们也不是乱来,玩家还真安顿得了那么多人。经验都是现成的,只要大搞基建,来多少人力就能消化多少,只要能养活就行。
正好今年西域大丰收,粮食是肯定足够的。
雁来还能说什么呢?成熟的玩家不仅能自带干粮替她做任务,甚至会自己去寻找任务、创造任务,将所有环节都大致安排好,只等她这里走个流程。
那她也只能给她们发任务了。
收到任务提示,几个玩家脸上立刻露出了兴奋之色,不过看清楚那长长的任务要求之后,笑容又渐渐消失。
雁来见状,在心里满意点头。
自己折腾出来的事,就要自己收尾。
这个任务跟之前那个有本质的不同,因为那些百姓自己有家有业,玩家只需要做一些辅助工作,提供少量物资就行了。但要让这些孑然一身的流民安顿下来,要做的工作可就太多了。
领完任务就忙去吧,一忙一个不吱声。
等雁来在驿站的房间里安顿好,躺在胡床上打开论坛,就在第一页看到了那几个玩家发布的招募帖。
……
太常寺是个清水衙门,而张籍这个正九品上的太祝,又是清水衙门里的边缘人。
官职卑微、俸禄微薄,有时候张籍觉得,仕宦生涯似乎跟自己从前幻想的完全不一样。但更多的时候,他会忍不住想,他这也算是仕宦生涯吗?
人家好歹宦海沉浮,有起有落,先登临高位再从高处跌下,而他……
不提也罢。
夫子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而他活到四十岁,却还是庸庸碌碌、汲汲营营,为那五斗米折腰。
对现实不满意,却又提不起劲来反抗。
好在这个官职虽有万般不好,但总算还有唯一的优点,那就是足够清闲,能让他有时间去做自己的事——虽然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可做。
但不管怎么说,张籍觉得自己已经渐渐适应了这种冷落的生活,甚至从中生出了几分恬淡自适。
然后它就突然生出了波澜。
即使是天兵来到长安这样的大事,对在清水衙门坐冷板凳的张籍来说,也只是传说中的故事,他既没资格参与惊险刺激的宫宴,也无意去西市观看天兵的百戏表演。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直到张籍在自家附近发现了一些形迹可疑、鬼鬼祟祟的家伙。
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一时半刻,而是不管他什么时候出门,或者什么时候回家,都会一不小心发现几个躲在暗中观察的人。
说是躲,但又那么明目张胆,大概只有她们自己觉得自己藏好了吧。
随着天兵的传说日益增多,张籍也终于弄明白了,这些家伙原来就是传说中的天兵。
就……还挺符合传闻对他们的描述的。
不过他们没上来打扰张籍,张籍也假装没发现他们。
时间一长,他就又习惯了这种相安无事的状态,甚至从中获得了几分乐趣。他会数自己今天又遇到了几个人,几个是之前见过的,几个是生面孔,每个人最喜欢的藏身处又是哪里……
虽然从来没有靠近过、交谈过,但他原本冷清的生活,似乎也在这样的过程中,变得热闹了几分。
以前张籍对什么都无所谓,衙门里有衙门的无聊,回家也有回家的冷清,都一样。现在他开始跟其他同僚一样,期待起每天散衙回家的那一刻。
但是今天,他从衙门里走出来,一直到回了家,都没有遇到任何可疑的家伙。
就连街道似乎都比平日冷清了几分。
不,不是似乎,而是真的冷清了。
进门的那一瞬,张籍终于恍然记起,今天就是那位雁帅离开京城的日子,天兵当然也会跟她一起离开,长安城里会有很多人去送他们。
都是与自己无关的事。
天兵从来没有走进过他的生活,所以什么都不会变,以前是什么样,以后还是什么样。
但张籍发现,自己竟无法再适应此刻的冷清。
这一刻的长安城,似乎比任何时候都更空。
张籍回到自己的书房,坐着出了一会儿神,才打开桌旁的书箧,从中取出一封帖子。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完全没有跟天兵有任何接触,比如手中这封帖子,就是某一天,某个天兵突然跳出来塞给他的,还急急忙忙地说了很多话,然后又慌慌张张地跑走了。
这是一封辟书,邀请他去西域,为那位雁帅做事。
它来得太奇怪了,充满了不真实感,所以张籍将它收入箧中之后,就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后来他才知道,因为那位雁帅上书要求,吏部专门为她组织了一场考选,参与的人不少,安西四镇的所有官职都已经有人了。
张籍又在箱子里里翻了翻,翻出来了前两年写的那首《节妇吟》。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坊间也有人点评,说此诗虽然叫节妇吟,然而既然垂泪、有恨,则动摇之意可见,哪里有节妇的样子?
然而这就是实情。
张籍这一生,好像都在生不逢时,所以也一直都在动摇,他从未被人坚决地选择过,也没有坚决地选择过什么。
心潮起伏,思绪不平,张籍铺纸磨墨,挥笔写下了一首新诗。
等墨迹干透了,他本打算将之收入箧中,视线又落在了另一张纸上。看了半晌,他伸手将那张纸取出,跟刚刚写好的新作一起封好,叫了家僮进来吩咐,“送去白学士府上。”
……
白居易今天在禁中值了一天的班。
虽然没什么事,但因为整天都要绷着弦,也叫人感觉疲惫。所以交了班,他就打算赶紧回家休息。
结果一进门,发现家人都聚在院子里,定睛看去,却见庭院里竟支起了一顶青庐。
跟新婚夫妇所用的青庐不同,这个帐篷很小,只能容一两人坐卧,看着十分别致,精巧可爱。白居易一眼看到,就喜欢上了,快步走过去问,“这是哪里来的?”
“天兵送来的。”妻子杨氏听到他的声音,回头笑道,“说是给郎君的谢礼。”
“谢礼?”白居易不解。
杨氏道,“还有一封信,我放在书房的桌子上了。”
白居易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那顶青庐,忍住亲自钻进去尝试一番的冲动,走去了书房。
桌上果然放着一封信,他拆开一看,就见上面写道:归路虽遥,故乡可反,他日若能奉骸骨以归故土,再请白学士作先慈碑。
白居易微微一怔,才想起来,去年咸安大长公主的死讯传回宫中,的确是他代陛下做的《祭公主文》,其中便有“故乡不返,乌孙之曲空传;归路虽遥,青冢之魂可复”的句子。
想不到她竟也读过。
中原朝廷与异族联姻之事,虽然源远流长,但直到安史乱后,才以嫡亲的公主和亲。按照之前的旧例,丈夫死后,公主就可以上书请求回归大唐,不必遵守异族的收继婚制度。但是咸安公主维系着西域、回鹘与大唐之间的关系,是大唐联合周边各国共抗吐蕃的关键人物之一,所以她选择了留在回鹘。
她去世的消息传回之后,朝中也有人上书请求派遣使者迎回公主骸骨,只是最终不了了之。
现在看来,那位雁帅打算自己去做这件事了。
这封短笺语意看似平淡,实则激昂,白居易看完,免不了又勾起心头的激愤。
皇帝最近矛盾的态度,他当然也感觉到了,只觉得既可笑,又失望。陛下登基之后励精图治,看起来很有明君之姿,面对天兵的事却是昏招迭出,实在叫人不解。
但想到德宗当年刚刚即位时,也是雄心勃勃、满怀壮志,又觉得理所当然了。
正愁闷间,忽听有人来报,说是张太祝送了新诗来。
白居易一愣,他跟张籍这时关系还不是特别亲近,只是他很喜欢张籍的乐府诗,自己这两年也做了一些乐府诗,因此主动结交,但张籍表现得并不算热络,今日怎么忽然让人送信过来?
思及此处,他想到最近的事,心下一动,连忙起身去开门,接了信,等不及回到桌前就拆开读了一遍,发现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张籍寄来两首诗,一首应该是旧作,也是一首乐府诗,想象了安西军在西域征战的过程,写得慷慨激昂,甚至都有点不像是张籍的作品。
另一首墨迹才干,应是今日新作,是一首送行诗,就完全是张籍的风格了。
情辞婉转、清丽可爱,将那种“一人离去,长安尽空”的情境写得动人极了,结尾却又一转词调,写春风万里相送,到了玉门关外,却发现这里也尽是故人,顿时将离情别绪彻底冲淡。
白居易吟咏数遍,也忍不住有些手痒,立刻动手写了两首和诗,再把自己这段时间积攒的旧诗都收拾了,一起让人送去给张籍。
是的,他这段时间其实写了不少以天兵、雁来和安西军为题材的诗,只是没有传扬出去,家里也只有弟弟和妻子读过。今天收到张籍的诗,他忽然意识到,或许其他人也是这样。
如此一来,他就不用再憋着,总算可以找人交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