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想要找到一个人,当然要比一般人容易得多。
尽管裴菩萨奴并不是什么要紧人物,在今夜这场大火之前,甚至没有玩家注意过他,但是托许多玩家走到哪里拍摄到哪里的好习惯,要找到有他影像存在的视频并不难。
很快,他的照片就被发到了论坛上,被许多人浏览。
平心而论,裴菩萨奴是个长相颇为出众的青年,他估计也是个混血,面容兼具欧式的深邃立体与东方的典雅精致,再加上身形消瘦、气质孱弱,有一种“病美人”的感觉。
尤其是他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像是时时笼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为什么——
这是得知那场大火的真相之后,很多玩家脑海里都会出现的问题。
生命的消逝永远是令人惋惜的,但是对玩家来说,游戏里的生死本来就没有足够的真实感,何况以前他们所面对的也都是战斗中的死亡,好像理所当然,这是第一次,玩家因为游戏中的一个生命的逝去而受到震动。
又不是走到了绝路,明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他为什么要选在这种时候赴死,甚至还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已经随着裴菩萨奴一起回归了死亡。
又好像就藏在他那双总是回避正面看人的、灰蒙蒙的的眼睛里。
他眼中的世界,跟玩家所见的世界,截然不同。
所以玩家眼中的“好”,或许反而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他无法反抗,所以只是以死亡为代价逃离了它。
当然,玩家们的想法或许没有那么清晰有条理,他们只是觉得……
有点不是滋味。
一直以来,他们都自诩是正义的一方,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拯救世界。所以哪怕已经逐渐察觉到这并不完全是一个游戏,对于玩家给这个时节带来的种种改变,他们也欣之悦之。
即使在这个过程中有许多人死去。
但,这就是战争。
可是现在,在战争之外,有人一这种惨烈的方式死去,让很多人忍不住产生了怀疑。
论坛上也因此出现了一些争论。
关于要不要打仗,该不该杀人,是正义还是自以为是……等等。
不过,还没等这种争论开始泛滥,就被赵猫猫一个帖子定下了调子。
在这个帖子里,赵猫猫首先明确了一点。
即使没有玩家,战争也会存在。
玩家只是误入游戏世界的过客,在他们来之前、来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战争都是这片土地上的主旋律。
所以要不要打仗之类的问题,轮不到玩家去考虑。
其次,玩家加入安西军一方,帮助安西军对抗敌人,也是理所当然的。
大唐不仅是西域这些唐人思之念之的故乡,又何尝不是无数现代人魂牵梦萦的精神家乡?国人开放包容、兼收并蓄的精神,恣意张扬、舍我其谁的气魄,以及自信鲜明、快意恩仇的气质,全都在这个时代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所以泱泱华夏五千年,只有它叫——盛唐。
华夏人帮华夏人,不是理所当然吗?何况龟兹城万里孤城的坚守,安西军满城白发的壮烈,难道还不值得玩家挺身而出?
再次,从开服到现在,玩家参与的每一场战争都师出有名,是在对抗侵略、反抗不义。即使不能保证绝对是正义的,那也是因为玩家有立场,而非自以为是。
玩家没有以杀人为乐,既没有屠城、也并不掳掠,整个战争过程中也是更鼓励抓俘虏而非杀伤敌人,在能够和平接收西州城和疏勒城的时候,更是欣然同意。
即便要在游戏里寻求道德,玩家也是站在道德高地上的,完全没必要自我苛责。
最后,玩家生活在一个和平的世界,但这种和平是因为有人在暗中守护,实际上战争从来没有停止过。换到游戏里也是一样,只不过玩家变成了战斗在一线的守护者,注定要承担更多的责任。
游戏提供了很多丰富的玩法,如果不喜欢战争,或者觉得受不了,可以去体验别的功能,而不是以“爱好和平的现代人”的姿态,去质问“该不该打仗”。
那不仅是自以为是,还是某种意义上的“何不食肉糜”。
赵猫猫的发言很严肃、也很官方。在很多人都对她的身份隐有猜测的情况下,这个帖子,自然也被当成了官方的某种非正式表态。
所以争论的水花还没有溅起来,就已经消弭于无形了。
一部分确实心怀忐忑的玩家被安抚,另一部分确实是想质问的玩家也偃旗息鼓。
论坛上很快就换了话题,一片风平浪静。
但龟兹城里,正好在刷论坛的雁来,却是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夜已经很深了,到了该睡觉的时候,她却完全没有睡意,干脆就换了衣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外面倒是没有想象中的冷寂,因为城里不管白天黑夜都有玩家在活动。为了方便他们,街道上隔一段距离就点着一处灯火,不过光线还是很暗,除非凑到跟前,否则很难辨认出路人的长相。
所以雁来沿着街道缓缓前行,竟始终没有被人认出来。
不知不觉来到了城门附近,雁来想了想,干脆顺着梯子爬上了城墙。这边夜里也有人值班,不过他们主要警戒的是城外,城里的话,玩家随时都能闹出各种动静来,实在没法监控。反正如果真的有事,玩家会自己上报。
人类的适应力真是惊人,这座城市里生活的人们,已经摸索出了一套跟玩家相处的方式。
估计是把她当成了玩家,并没有人上来拦截问话。
雁来登上城墙,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望着头顶的夜空,静静思索。
论坛上的话题,到后来已经跟裴菩萨奴这个人没什么关系了,而是变成了一种理念之争。
雁来的想法也一样。
要说雁来是被玩家影响到了,也不尽然。
玩家有玩家的想法,她也有她的立场。
从一开始雁来就知道,就算拥有系统,能上论坛,甚至将自己跟玩家一样数据化,但是,她跟玩家始终是不一样的。
对玩家来说是“游戏”,对她来说却是“穿越”。
就像是一艘船,玩家只是登船的游客,可以轻松自在地享受各种服务,而她是掌舵的人,必须要时刻注意航向、对抗风浪。
但雁来确实是因为论坛上的争论而产生了一些触动。
很多玩家做的事情,她不能做,但很多玩家不用去想的问题,她却必须要想。
比如……这艘船该驶向何处?
……
一大早白真珠就起床了,一边在院子里练基本功,一边等雁来起床。
她们家这位雁帅,作息时间飘忽不定。有时候天不亮就起了,白真珠起床的时候她已经练得浑身大汗,但也有时候,太阳出来了她还没起。
白真珠一开始很不习惯。
不说她这种将门虎女,从几岁开始就要跟着大人练习基本功,打熬身体,就说一般人家的女儿,也都是要早早起床帮忙做家事的,打扫院子,洗菜做饭,喂养鸡鸭之类。
但雁帅说年轻人就是这样的,那这就是正常的。
况且白真珠也知道,雁帅有时候起晚了,并不是因为她偷懒,而是前一夜睡得太晚。
自从天兵出现,龟兹城的人就逐渐习惯有人在晚上活动了。端午节那天走百病之后,更是有不少人开始尝试在夜里出门,就算不做别的,只在街上转一圈,也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
总之,晚睡晚起这件事,在雁来身上是很正常的。
所以直到太阳升起来了,有人过来求见雁来,白真珠推门进屋,才发现雁来根本就不在房间里。
这可将她吓得够呛。
要知道,她们几个亲兵现在都是住在这个院子里的,就是为了就近照顾雁来的生活,结果人不见了都不知道。几人不仅担心,而且自责,她们还是头一回经历这种事,在郡王府里找人的时候,完全没有掩饰自身的慌乱,很快就惊动了其他人。
最后连郭昕都知道了。
“莫慌。”他问清楚情况之后,倒是很冷静,“想来她应该是有什么事出去了,当时还早,就没告诉你们。这是在龟兹城,城里城外不知被筛过了多少遍,不会出事的。”
被他的情绪感染,众人也渐渐冷静下来。
不错,城门处有重兵把守,雁来要是出城,早就惊动他们了。既然还在城里,那就出不了事。
但她到底人在哪里?
见白真珠等人还是眉头紧皱,郭昕就笑道,“若是不放心,就去找那些天兵问一问,他们路子多,不管人在哪里,想来都能找到。”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白真珠懊恼。
要说那些天兵,好奇心实在是太重了,什么犄角旮旯都想钻一下。论到对龟兹城的了解,恐怕要比他们这些在城中生活了许多年的原住民更熟悉。而且在找人这件事上,他们似乎尤其有天赋。
果然,这个任务一发下去,没多久就有消息传回来了,说是人在东门附近的城墙上。
“不过雁帅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看起来就是一副非诚勿扰,啊不,非请勿近的样子。”来报信的玩家挠了挠头,有些好奇地问。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白真珠板起脸,把人打发走。
却不知玩家这种生物,你不满足她的好奇心,她就会自己想办法去了解。
再说,万一有任务呢?
于是很快,一张雁来的照片就出现在了论坛上。
照片里的她靠坐在城墙上,正抬头仰望东方,而在她视线所及之处,红日初升、霞光绚烂,灿灿金光将她的半张脸渲染得十分明亮,却让她距离人间更加遥远,有种不可靠近、难以触及的感觉。
在赞叹过她的美貌之后,很快就有玩家发出了相同的疑问:雁帅是有什么心事吗?感觉看起来不开心。
阵营NPC疑似抑郁,这可是大事,很快就有不少闲着没事干的玩家跑过来围观。
但让楼主失望的是,一个敢上去对话的都没有。
“我觉得还是不要过去打扰她吧?”一个玩家小声说,“我不高兴的时候,也只想自己一个人待着,不想应付别人。”
就算是NPC,相处的时间久了,也感觉像是一个朋友、一个熟人,何况这款游戏还足够真实、足够沉浸。
任务是很重要,但有时候又没那么重要。
传统网游里,经常会有那种任务,让玩家送信或者送东西,任务做完,发信人和收信人多半就要死一个。这种时候,就会有些玩家干脆让任务一直挂在面板上,只要不推进度,NPC就不会死。
没有什么意义,但玩家乐意。
所以此刻,他们也不吝于给雁来一点独处的空间。
达成一致后,玩家们正犹豫着是要撤还是留下再观望一阵,忽然听到有人小声叫道,“郭昕来了!”
众人闻声看去,就见郭昕正缓缓从楼梯口走上来。
白真珠本来是想自己过来的,但想到玩家的话,又有些不放心。本身雁来一句话都没交代就跑出去这种事,就很不正常,若是真有什么心事,她恐怕也问不出来,思来想去,还是去求助郭昕。
所以郭昕就来了。
上了城墙,他立刻就发现了玩家的存在,朝他们看了一眼,微笑着点头。
玩家们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拦着他,被他这么一笑,忽然就安心了。
郭昕走到雁来身旁,学她的样子坐了下来。
雁来转头看过来,见是他,叫了一声“义父”,又转头继续看向原本的方向。
郭昕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笑道,“这沙漠里的日出,我已经有很多年没好好看过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雁来说。
“壮观吧?”郭昕笑问。
雁来点头。
她以前看过海上的日出,初升的朝阳与水面交相呼应,阳光映在海面上,二者仿佛融为一体,浩渺无边。但沙漠里的日出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阳光照着漠漠黄沙,却只显得天空愈高、愈远,笼罩一切。
雁来闭上眼睛,任由阳光倾洒在自己身上,过了一会儿,她突然问,“义父你说,生活在这片沙漠周围的人们,是喜欢太阳多一点,还是讨厌多一点?”
郭昕闻言眸光一动,想了想才笑道,“我想,他们既不喜欢,也不讨厌,或者说,他们根本不会思考这种问题。太阳就是太阳,所以人们不会去想这些,他们只会适应太阳的存在。”
“是吗?”雁来的声音很轻。
郭昕问,“发生什么事,让你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昨夜,疏勒王带着全家人,在王宫之中举火自焚。”雁来没有隐瞒。
郭昕没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天兵们可以通过她的召唤阵法,在各个城市之间往来,这一点他是知道的。所以尽管是昨夜的事,但雁来立刻就知道也不稀奇。
他皱眉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担不起事,只会逃避,你无需自责。”
郭昕这大半辈子,见过的人和事太多了,能猜到几分裴菩萨奴的想法。他年轻又软弱,还没有养成他父亲那样的厚脸皮,却必须要直面比之前更诡谲的形势,既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也无法承担想象中的后果,所以选了一条极端的路。
可以说,他是被自己吓死的。
怎么算都不该雁来去承担这个责任。
“我知道。”雁来轻叹一声,“我也不是在想这个。”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雁来望着视线无法到达的远方,轻声道,“有一个天兵说,至今为止,我们打的仗,都是在反抗不义,是正当的。所以我就想,等到我们休养生息结束了,主动发起战争,就是不义的吗?”
郭昕恍然。
他没想到雁来在想的是这么深刻的问题,但立刻又觉得欣慰。当初将担子交给她,是迫不得已,她还这么年轻,要承担的本就已经足够多,郭昕还怕她被压垮,但她做得比他想的更好,甚至已经走到了他的前面。
现在的雁来,已经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了。
他沉思片刻,才道,“雁来,你知道西域的历史吗?”
“略知一二。”雁来说。
穿越之前就知道一些,穿越之后刻意了解过,再加上资料更丰富,她知道的也更多。
郭昕便道,“远的不说,只说大唐开国之后,围绕西域这片地方产生的战争,就从未停止过,无论是设立四镇之前,还是设立四镇之后,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这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
“丝绸之路?”郭昕琢磨着这四个字,不由颔首道,“这个说法倒是贴切。不错,控扼此处,便能对周边地区形成压制。所以吐蕃也罢,回鹘也罢,只要不想被压制,但凡有余力,就不会放弃这里。”
大抵因为郭昕是大唐的官员,所以是从地缘政治上来考虑问题,而不像后世之人,更多的是讨论经济和利益。
——虽然在很多人眼里,丝绸之路是一条贸易之路,对东西方都产生了深远影响,但这个时候的大唐,看重的还真不是这个。要知道,为了避免人口流失,大唐是不允许本地商人出关交易的,所以在这条道路上往来更多的是胡商。
虽然大唐也对胡商收税,但是收入远远比不上支出。之所以始终维持着对西域的经营,就是像郭昕说的,要对周边国家形成震慑。
用唐人的话说,关中是都城和王脉所在,河西走廊是关中的屏障,而西域又是河西走廊的屏障,所以不容有失。
这也是有历史教训在的。
武则天当政时期,因为经营西域耗费甚巨,在狄仁杰等文官的一力主张之下,罢置四镇,只保留羁縻都督府的编制,将治理西域的职责交给了突厥人,认为这样一来,“国家有继绝之美,荒外无转输之役”,是双赢。
结果第二年吐蕃就侵入西域,甚至一度兵临敦煌城下,给了大唐上下亿点小小的吐蕃震撼。
原本大唐虽然在西域设置四镇,但其实只有防人,并无镇军,每次战争都是调动本地的兵力。有了这一次的经验教训,六年后复置四镇,“用汉兵三万以镇之”,这才有了安西军。
所以郭昕认为,吐蕃和回鹘对西域的觊觎从来没有消失过,而他们也必然不可能放弃西域这片地方,这无关正义与否。
“就算西域不容有失,那收复整个西域之后呢?”雁来还是坚持自己的问题,“到时候,如果吐蕃和回鹘都安分守己,我们就应该停下扩张的脚步吗?”
郭昕笑了,“雁来,一场战争之所以出现,从来不是因为‘打得过’,吐蕃和回鹘或许会安分一时,但绝不会一直安分。”
在郭昕看来,这种担忧实属多余。
“如果他们就是那么安分呢?”雁来还是坚持自己的问题,“到时候,我们是否应该解甲归田、马放南山,只经营好西域就够了?”
郭昕也终于听出了一点意思,他转头看向雁来,眸光温和,带着某种鼓励的意味。
“当你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或许,你的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答案。”他这样对雁来说。
雁来沉默。
的确,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想的是如何生存下来,如何过得更好,所以当时她给游戏取的名字,也是《安西四镇》。
雁来在论坛上看到过玩家关于“游戏地图”的讨论,当然也免不了会想一想这个问题。
不过以前,她都感觉这个问题距离自己太远,还不到深思的时候。这一回玩家关于战争和正义的讨论,倒是让她想得多了一些。
时间说快也快,也许要不了多久,她就必须要面临这个选择了。
所以,也是时候好好想一想这个问题。
郭昕说得对,在她心怀疑问,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发问的时候,心里或许已经有了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
那是她思索一夜的结果。
“所以你要怎么选,雁来?”郭昕问道。
雁来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渐渐变得坚定,“我还是想打。义父,在我看来,这个世界有太多需要改变的地方了。既然我拥有了力量,我就想尽一份力,去改变它。”
“难怪你要问我,人们是喜欢太阳多一些,还是讨厌多一些。”郭昕笑道,“所以困扰你的,从来不是战争是否正义,而是被战争影响的那些人。尽管你是怀着让他们过得更好的念头去做的,但你并不知道,他们是会欣然接受,还是嫌你多管闲事?”
雁来有些赧然,“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那我还是那句话,人们不会思考这种问题,他们只会去适应环境。”郭昕示意雁来起身。
他们背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看向脚下的龟兹城。
老人的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特有的深沉,“雁来,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即使深陷苦难,也只会等待有人来拯救自己,一个英明睿智的君主,一个清正廉洁的官员,亦或者一个路见不平的侠士……唯独不是他们自己。”
“甚至有时候,他们知道你有能力去救他们而没有救,还会对你心生怨恨。”
“这就是百姓。”郭昕转头看着雁来,“重要的不是他们愿不愿意、接不接受,重要的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能不能承担这样做可能会带来的种种后果。”
“如果想好了,就放手去做吧。”
说到最后,老人又笑了起来,表情里带着一种彻底的轻松,“如果你心里仍有疑虑,那就好好看看这座龟兹城。不管别人怎么想,至少在我这里,你已经做得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