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凭什么只刀我?

焉耆城。

倪浩香和高富帅站在焉耆王宫门口,等待论洛丹的召见。

“架子真大。”高富帅瞄着门口甲胄俱全的卫兵,小声抱怨道。

一大早把人提溜过来就算了,还让他们在这里等着走流程,连大门都不给进,啧。

这是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倪浩香耸了耸肩,“大人物嘛,没有这样的排场和架子,怎么能彰显身份?”

高富帅撇了撇嘴,注意力又转到了其他地方,看着眼前的焉耆王宫说,“话说这些吐蕃人是不怎么讲究哈。老郭是郡王,也没说占用龟兹王宫,府邸都是单独建的。”

“那个本来是单独建的大都护府。”倪浩香说,“不过确实,大唐跟其他的势力比,还是要讲究一下礼义廉耻的。吐蕃还是半封建半奴隶的制度吧,就算本土也是等级森严,这种殖民地就更不用说了。从上到下都是奴隶,噶韭菜就完事儿了,还指望他尊重你吗?”

他们占据的,又何止是一个焉耆王宫。

别说焉耆王了,就是次仁斯塔,之前大喇喇地住在王宫里,现在那个论洛丹一来,不也只能连夜收拾行李把屋子让出来?

“所以说被异族统治就是惨啊。”高富帅唏嘘感慨。

“那没有的。”倪浩香却又改了口,“在大唐治下,你以为就能好到哪里去吗?哦,贵族官僚的待遇确实不一样,但普通小民都是差不多的。就说吹了一千多年的开天盛世,杜甫还一边写‘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一边又写‘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呢。”

最后,他总结道,“平头百姓嘛,在哪里不是做牛马?给口吃的,老老实实的劳作和繁衍就完事了。”

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了高富帅一眼。

高富帅听出他说的不止是大唐,只觉得这话十分刺耳,“干嘛说得这么难听。”

“是吗?那我说点好听的。”倪浩香无所谓地说,“从人民史观的角度来说,社会的一切进步和发展都是人民推动的。古往今来,改朝换代也大部分都是从农民起义开始的。”

说完又话锋一转,“不过最后多半会被出身更高阶层、背后有势力支持的投机者夺取胜利果实就是了,牛马还是牛马。所以才有人说得国之正莫过于老朱嘛,毕竟开局一个碗。”

“老朱家的天下,牛马不也一样是牛马?”高富帅质疑。

倪浩香笑了,“所以说喽,不用太真情实感,封建帝制嘛,还指望真有人共情小民吗?哦,对了,你知道吗,古人所谓的民啊,寒门啊,可不是真的指小老百姓,人家说的是贵族、世家和士大夫阶层,最低门槛也得是能读书识字明理的人。这个比例,也不知道有没有总人口的百分之一。”

“可是我感觉龟兹城那些官员人都挺好的啊……”

倪浩香一听就知道这家伙键政水平都没入门,也懒得diss他了,“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嘛!古代肯定也有好官,只不过要赌官员个人的道德修养,概率比较低而已。龟兹城的情况还不太一样,大家有点患难与共、相依为命的感觉,就模糊了身份和阶级的差距。一样是困守孤城,但不得不说,比某些人是强多了……”

“谁?”

“就那个号称延续了大唐国祚——话说安史之乱里这么号称的人还真不少——的张巡啊。”

“哦,睢阳保卫战,他怎么了?”

“杀妾劳军嘛,奴仆、百姓也吃了不少。”倪浩香啧了一声,“古人表现大义的方式真是让人浑身鸡皮疙瘩啊。有这一条在,再怎么鼓吹民族英雄,这慷慨悲壮感觉也掺了水。”

“……确实,感觉对这些被吃的人来说,下场比城破了还惨。”

“这个不好说,要是屠城,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但要是被抢劫、被压榨、被奴役,那就是持续性的惨了。但是也无所谓,反正没人在意那些人是怎么想的,他们也从来没有机会选择。只不过,一个国家走到这种地步,国祚延不延续的也就是那么回事,反正长久不了。老老实实当牛马也活不下去的话,生命会自己寻找出路的。”

倪浩香说完,自顾自地伸了个懒腰,“怎么还没人来叫我们,不会是忘了吧?”

又问高富帅,“你有吃的没?饿了。”

高富帅摸出一块肉干递给他,一言难尽道,“你刚刚还在说那么严肃的话题,转得也太快了吧?”

“不然呢?吃饱喝足才能战斗嘛。”倪浩香嚼着肉干,含糊不清地说,“我们可是来改变这个世界的,不能光说不干啊!”

噫,好中二,高富帅站得离他远了一点。

……

焉耆王宫,正殿。

玩家交谈的时候是不会刻意回避NPC的,开始还压着音量,说到兴起连这个都忘记了。

两人交谈的内容很快就被传令兵汇报了上来。

虽然其中很多用词听不懂,但是大概的意思还是能明白的。

说实话,在场很多人对于“天兵”的说法是存疑的,有人觉得是次仁斯塔脱罪的借口,也有人觉得他是被人蒙蔽了,但现在看看,这两人站在门口闲聊的内容居然都是这些,还真是很……天兵。

主位上的论洛丹感触尤其深刻。

因为很多事情,只有身处在那个位置上,才能看清。

普通的士兵还在为吐蕃的强大而骄傲,一般的军官也只知道国中内斗激烈,想要晋升就要站队,可是只有身处论洛丹这样的位置,才知道,声威赫赫的大蕃国,其实已经埋下了太多的隐患。

所以对话中的某些内容,格外令他心惊。

光是这样的见识,就绝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了。

坐在下面的次仁斯塔留意着论洛丹的脸色,见他面沉如水,心头不由惴惴。他的解释论洛丹已经听过了,但至今没有给予明确的态度,让次仁斯塔很是忐忑不安。

在他对面,尚乞心懒洋洋地靠着椅背,眸中却是一片烦躁。

原本次仁斯塔这回出了那么大的岔子,不管怎么解释,论洛丹肯定是要冷淡他一阵了。但如果“天兵”的存在是真的,那就是另一种情况了。光是将天兵带回来的功劳,就足以弥补他造成的损失。

但相比起次仁斯塔这个老对手暂时不会失势,更让尚乞心不高兴的,是计划被打乱了。

他之所以想跟次仁斯塔争攻打龟兹的差事,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在论洛丹面前表现,更是因为他收到了国中的消息,知道一旦攻下龟兹城,赞普就会在这里设置一个新的节度使衙门,负责管理西域军政事务。

河西距离西域毕竟还是太远了,很多时候鞭长莫及。

而这个西域节度使,多半不会从国中委派,而是直接从下面提拔。

如果能坐上这个位置,那就不再是论洛丹的下属,而是跟他平级了。到时候,自己的名字前面也可以加“论”的称呼。

虽然名字前面加“尚”,也是所有人都羡慕的荣耀,但在尚乞心看来,也正是这个称号掩盖了他的才华和能力,让人只能看到他的出身——赞普的亲表弟。

尽管在尚乞心看来,次仁斯塔根本没有跟自己竞争的实力,但如果能攻下龟兹城,有功劳在手,自然更好看一些。

但是现在……

尚乞心原本还有些轻视次仁斯塔,觉得就算龟兹城有援军,打成这个样子也是他无能。但是换成他自己,就能做得更好吗?

他甚至应该庆幸自己当时没有抢到这个差事了。

要是在龟兹城失利的是自己,就算论洛丹愿意保,国中也有的是人想利用这个机会攻讦他和他身后的家族。

想到逻些,想到家族,想到红宫中的赞普,尚乞心眼中的燥意更甚。

天兵的出现,又会对大蕃当下的局势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大殿内的众人各有思量,直到门口那两人的对话告一段落,开始了真正的闲谈,论洛丹才开口,“把人请进来吧。”

传令兵领命而去,很快就将两个玩家带回来了。

不管是焉耆王宫还是吐蕃宰相级别的大人物,对玩家来说都是很新鲜的存在,两人一边左顾右盼、满眼新鲜,一边也没忘了拍摄视频和照片,在论坛上实时直播。

这种如同乡下人进城、毫无礼节的姿态,原本应该是受人鄙夷的,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听了先前那番话的缘故,大殿内的众人再看两位玩家的表现,却只觉得他们从容自若。

殿内那么多的大人物,他们却像是根本没有感觉到半分威压。

“你们就是次仁斯塔说的天兵?”论洛丹似乎没有察觉到他们的无礼,慢条斯理地开口。

两个玩家对视一眼,齐声应道,“是。”

能不能继续在吐蕃军中潜伏下去,就看这一场了!

论洛丹却没有再说话,而是直接起身,从上面走了下来。

两个玩家虽然是并排站着,但中间还是有点间隔的。高富帅原本还有些紧张,但他很快就发现,论洛丹明显是直接冲着倪浩香去的。

高富帅忍不住转头打量了一眼兄弟那张貌美如花的脸,也不得不承认,捏得确实很好看。

这美人计是好用啊……

然而这个念头才起,就见论洛丹已经走到倪浩香面前,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刀,割喉!

别说是高富帅,就是殿里的吐蕃将领们,也都吓了一跳。

等高富帅反应过来的时候,倪浩香人已经没了。

我靠啊!

高富帅头皮都完全炸起来了。

虽说玩家的死亡不是真的死,但是对方这么果断的拔刀杀人,还是让高富帅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

尤其是下一刻,论洛丹转过头,一双微微凹陷的眼睛朝他看了过来。

高富帅感觉像是被猛兽盯住,浑身每一寸肌肉都随之绷紧。

“听说天兵不会死,看来是真的。”论洛丹收刀入鞘,朝他笑道,“我有些好奇,你们死亡的时候,会感觉到痛苦吗?”

这是威胁!

就连高富帅这种平常不太能听得出言外之意的人,也能感觉到这一点。

“让你失望了,不会。”他硬着头皮说。

“是吗?”论洛丹也没有在意,几步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语气随意地对高富帅道,“那么,来说说你们这些天兵能做什么吧。”

……

“我靠我靠我靠!”龟兹城的复活点,倪浩香的身影缓缓浮现。

龟兹城现在没几个玩家,所以复活点有人出现,立刻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听说是那个去吐蕃搞潜伏的女装大佬倪浩香,玩家们纷纷从各处赶了过来。

一听他这骂法,就知道不是自己死回来的,立刻就有人捧场地问道:“兄弟,咋回事儿啊?”

有人搭话,倪浩香也稍微缓过来了一些,忍不住破口大骂,“那个论洛丹有病吧!见了面一句话都没说,就给我来了一刀。靠,我是加敏捷的啊,居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没错,他懊恼的不是自己被人刀了,而是被刀之前别说反击,连反应都没来得及。

明明应该能反应过来的,主要是这事太突然、太出人预料了,一点准备都没有。好歹也是个宰相,还是特意召他们过去见面,谁能想到他会不按常例出牌呢?

人心真是险恶啊!

围观的玩家们也是吓了一跳,“吐蕃大佬这么凶残的吗?”

虽然有点幸灾乐祸,但是仔细想想,换他们自己上,多半也是一样的结果。

就……还挺吓人的。

这时候,忽然有个玩家意识到不对,“哎,就你自己被刀了吗?高富帅呢,他怎么还没来?”

倪浩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好兄弟”确实到现在都还没死回来。

靠!他顿时更生气了。

凭什么只刀我?

倪浩香连忙拉出团队面板,发了条消息询问是怎么回事。

高富帅好一会儿才回了一条“活着,在被审问”,然后就没有消息了。

倪浩香嘶了一声,想了想那样的场景,居然觉得自己被刀也不算太差了,谁知道那些家伙会用什么变态手段逼供?不过还好,这个游戏有自绝设置,估摸着是给那些被bug卡住的玩家用的,点一下就能无痛回到复活点,真受不住了高富帅肯定也知道该怎么选。

就是那样的话,两个人之前收到的大批礼物,就留在焉耆城拿不回来了。

光是想想就让人心痛。

倪浩香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忍不住道,“雁帅什么时候才能带着我们去打焉耆啊?”

没办法,东西留在那边回不来,就只能自提了。

“估计也快了。”一个玩家回答他,“我们这几天已经打下了三座城了!本来打拨换城的时候就抽了一批新玩家,现在说是不够用,还得再抽新的。等人多了,小小焉耆城不在话下!”

倪浩香握拳,“希望这一天快点来。”

倪浩香死回来的消息迅速在论坛上传开,引来一片议论,吐蕃人的凶残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为什么他会被刀,而高富帅没有,这一点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兴趣。至于高富帅现在的遭遇,因为本人迟迟没能上论坛说话,大家都倾向于情况不太妙,纷纷替他祈祷。

但其实,高富帅的处境要比论坛上猜测的好得多。

在杀了一只鸡吓唬他之后,论洛丹的态度反而变得和煦了很多,仿佛没事人似的对他嘘寒问暖,跟他谈天说地。

虽然确实是审问,而且很多问题都挺犀利的,但不管他是沉默以对、避而不答还是已读乱回,论洛丹的态度都始终如一的客气,搞得已经准备好了被刑讯逼供的高富帅还有点小失落。

但他很快就没空胡思乱想了,因为论洛丹的问题越来越密集,应付起来也有点吃力。

等到谈话结束时,高富帅有种整个人都被掏空的虚弱感。

……

“都散了吧。”让人将高富帅送回住处,论洛丹转头看向自己的属官们,淡淡地吩咐道,“次仁留下。”

次仁斯塔心下一凛。

不过早晚都要有这么一遭的,他也只能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尚乞心最后一个起身,打量了次仁斯塔一眼,这才缀在队伍末尾离开。出了大殿,他顿了顿脚步,耳畔隐隐听到论洛丹的声音,“你可知罪?”

在卫兵察觉到之前,他再次迈开脚步,心下却微微一嗤。

果然是心腹,论洛丹是决定死保次仁斯塔了。

虽然让自己表露出鄙夷的态度,但是尚乞心的心神却总是有些飘忽,心想如果是自己落到了次仁斯塔现在的境地,会有谁愿意为他费心呢?

赞普雄心勃勃、乾纲独断,早就跟会掣肘王权的贵族离了心,父亲却还一门心思恢复贵族的荣光,依仗着舅舅的身份给赞普施压。至于论洛丹这个上司,将自己留在身边,只是为了巩固与父亲的利益联盟,一旦他威胁到了他们的“大计”,说不定会第一个被放弃。

尚乞心本是厌恶逻些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想要摆脱自己的出身,才来到边境,但到了这里才发现,权力斗争的触角无处不在。

大殿内,次仁斯塔扑通一声跪下,“属下有负玛本(将军)期望,罪该万死!”

论洛丹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才伸手把人扶了起来,“天意如此,非人力所能及,也不能都怪你。”

次仁斯塔松了一口气,“多谢玛本。”

“后续你可有什么打算?”论洛丹问。

次仁斯塔微微迟疑,但很快就道,“还请玛本吩咐。”

“龟兹城拿不下来,虽然有些麻烦,但是对于整体的计划而言,影响微乎其微。”论洛丹说,“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北边的敌人。”

“是。”次仁斯塔连忙应道。

只要不让他去打龟兹城,冲锋陷阵他也没有意见。之前的失利,就算论洛丹不计较,他也必须要立下更多的功劳,洗脱“无能”的帽子,否则这个节儿的位置就真的坐不稳了。

然而论洛丹下一句话,就让次仁斯塔的心沉了下去,“如果我让你率军沿途阻截龟兹城的人,不让他们有机会跟北边的回鹘勾连,你可有把握?”

次仁斯塔抿了抿唇,如果可以,他当然不想接受这种如同烫手山芋般的差事,但他也知道,论洛丹既然开了口,就没有他拒绝的余地。

所以他沉默片刻,还是艰难地应道,“属下……竭尽所能。”

这四个字说出来,次仁斯塔只觉得嘴里一片苦涩。

他本就是因为对付不了那些天兵,才写信求援,甚至匆匆回到了焉耆城。而现在,论洛丹显然是不打算补给他更多的兵力了,却还要他在去拦截龟兹城的天兵。

早知如此……或许当时固守营地,不退回焉耆,反而会更好。

论洛丹的大军到了龟兹城下,就算知道天兵棘手,也总不能试都不试就直接撤退。而他只要输一场,就能将次仁斯塔所有的失利盖过去了。

但旋即,他就立刻警醒过来,后背发凉地想到,论洛丹是不是也已经洞悉了他的这种心思呢?

不止是这个,还有他一贯以来拥兵自重的想法,或许也都在对方眼中,只是一直没有发作,现在才终于找到了机会而已。

想到这里,他深深地低下头,再不敢让一分怨愤露在外面。

这时,他又听到论洛丹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既然龟兹城拿不下来,那就必须要夺取西州了。放心吧,不需要你坚持太久,我们本来也没有太多时间,必须速战速决。”

论洛丹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次仁斯塔的心都跟着颤了颤,“属下明白。”

他原本还想问问天兵怎么安排,这会儿也不敢开口,见论洛丹没有别的吩咐,便老实退下去了。

等人走了,论洛丹才叫来亲兵,吩咐他将剩下的那个天兵送到逻些城去。

“现在?”亲兵有些吃惊。

论洛丹瞥了他一眼,“难不成还要挑日子?”

亲兵连忙低头,犹豫了一下,又问,“玛本既然要将人送去吐蕃,为何不两个都留下?如此送到逻些城,也好看些。”

“不杀一个试试,怎知他们说的是真是假?”论洛丹语气淡淡,“何况那人桀骜不、语出惊人,若是到了逻些城,必定会以言辞挑动那些贵族和赞普,给我惹上麻烦。”

“原来如此。”亲兵恍然大悟,“玛本思虑周全,属下这就去安排人!”

“去吧。”论洛丹摆手。

等亲兵也离开,大殿里只剩下了一个人,论洛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望着空空如也的大殿,若有人在这里,会发现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倪浩香之前站过的那个位置。

论洛丹看了很久,目光幽暗。

他不愿意承认,听到那些随口而出的话,有一瞬间,他的心底都忍不住生出了恐惧。

他敏锐地意识到,这个世界即将要发生一场巨大的变故。

论洛丹本不应该害怕,身处他这样的位置,所有的变化都可以转变为机遇,至于风险,也总有办法将之控制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可是这一次,变化并不是以他熟悉且擅长应对的那写方式出现。

那是一种身在局中的所有人都无力阻挡的变化。

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头能够吞噬一切、倾覆一切的怪兽,无法形容、无法描述,因为未知而令人惊惧、颤栗。

他拔刀,只是想斩去自己心头的畏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