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美得张扬而夺目

连玉枝见之,冷笑一声,果然咬人的狗不叫,正待刺她几句,楚洵已近到身旁,冷厉的眸光告诫意味甚浓。

连玉枝想起他方才的训斥,顿时一张脸火辣辣地疼,也顾不得这许多,只恨恨瞪了阮蓁一眼,“咱们走着瞧。”

此时,楚洵已走近,自然听到了这话。

而阮蓁,依旧并未反驳,只轻咬着红唇,瞧着委屈极了。

示弱是她惯常的手段,在姨母那里百试百灵,然楚洵却无动于衷,且面色又沉了几分,“你怕她什么?虽说你们身份不同,但你既不求她办事,也不欠她恩情,你到底在怕她什么?”

竟然开始教她做人,看来的确是打算当她的兄长,那阮蓁便满足他这个愿望,她向来是个善解人意的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可我就是怕她,每回我一看到玉枝表姐就想躲,有时候被她一吼,我整个人都在发抖,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表哥你说我该怎么办?表哥,你教教我,该怎么做,好不好?”

楚洵沉默半晌,而后淡淡道:“你跟我进来。”

阮蓁便“如愿”进入了楚洵的帐篷。

彼时长琴刚整理好内务,见阮蓁进来有些意外,毕竟这帐篷是世子爷歇息之处,但这不是他该管的事,只上了茶,便自觉地退出房门。

待长琴离开,楚洵才道:“姨母去的早,你爹又把你丢在乡下,你不通人情世故也是难免,但这些事儿,我一时半会儿也同你说不清楚,不过今次我是带你来相看,有些事我却不得不叮嘱你。”

阮蓁正了正身形,“表哥请讲。”

“明日你要见的那些年轻俊彦,皆是族中最有出息的子弟,他们娶妻可不单单是看样貌,你这个懦弱的性子,这两日务必得跟我收着些。”

一时间,阮蓁不知该高兴他承认她的美貌,还是该得意于自己会做戏,竟然骗过了堂堂大理寺少卿。

阮蓁心中讽笑,面上却极为严肃地问:“可我性子就是这般,这一时半会儿的,要如何去改?”

“明日你就跟在我身边,寸步不要离开,那些人碍着我,便不敢欺负你,而万一有人同你寒暄,你也尽量别说话,一切由我代劳。还有,别一见人就低头哈腰,难免叫人看轻。”

看得出来,楚洵是真想她嫁人,就犹如丢掉一个不要的包袱一般,且言语之间,尽是对她的嫌弃,生怕旁人瞧不上她。

这多少激起了阮蓁的逆反心,“表哥这是在教我骗人吗?这骗来的婚事,倘若我真的嫁过去,还不是得露馅儿?”

楚洵面上一僵,半晌他神色冷峻道:“这都是后话,等你骗来婚事再说,你当真以为那些人,都是只好美色的酒囊饭袋?”

阮蓁进帐篷时,还带着含羞带怯的笑,出帐篷时,却已笑不出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好你个楚洵,竟然如此看轻我。她是那起子嫁不出的姑娘吗,还要通过欺骗来嫁人?

隔天一早,玲珑伺候阮蓁梳妆打扮。

原本,阮蓁是无意于相看,因而并未打算盛装出席,但因昨儿被楚洵气得不轻,便叫玲珑翻出姨母刚给她做的那件大红羽缎雪狐领披风。她倒要让他看看,美貌作为武器,到底有用还是无用。

“小姐,你不是说,这披风太过扎眼,不愿意穿?”

阮蓁胡诌了一个借口,“这不是下雪了,今儿又要进山,总不能叫我挨冻。”

“那这红玉赤金孔雀簪,你先前不是嫌它太过贵重?”

“这红玉的颜色,刚好衬我这披风。”

于是,等阮蓁出现在楚洵面前时,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红衣似火,发如堆云,桃颜芙面,一扫她从前的婉约含蓄之美,美得张扬而夺目,美得勾魂夺魄,且不提她那堪称醇熟的马技,只一个策马扬鞭,便尽显飒爽英姿。

便是从不喜形于色的楚洵,也微微失了神。

“公子,那是表小姐吗?怎么像是换了一个人?”还是昌平的声音,将楚洵拉回现实,他自阮蓁身上收回目光,凉凉地道:“不知藏拙的蠢货。”

“那个红衣美人儿是谁,怎地从未没见过?”

“跟着楚世子来的,莫非是他妻妾?”

“可也未听闻楚世子娶妻纳妾啊?”

兰衍本在同枢密院副都承旨柴志文说起枢密院的事务,却倏然被柴志文的胞妹柴画屏问起,“兰大人和楚少卿向来亲近,可知那个女子是谁?”

顺着她的目光,兰衍闲散地一瞥,不想却是眸光大亮。

不曾料到,这个阮蓁,不过换一身行头,竟是如此华美。

微一挑眉,兰衍下了马,迎了上去,略过楚洵,直接向阮蓁拱了拱手,“阮小姐,好久不见。”

这兰衍阮蓁是见过的,在国公府老夫人的寿宴上,因当时二房的楚清频频朝他看去,便私底下着人打听了,虽说出身高门,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浪子,否则二夫人如此疼爱女儿,也不会不遂了楚清的心意。

这般滥情之人,便是家世煊赫,阮蓁也不会多看一眼,只微微福了福身,便退至了楚洵的身后。

兰衍张了张嘴,还欲说些什么,却见女子已躲去丫鬟身后,却是个不予理会的态度。

自诩金陵第一风流公子的兰衍,从来只要勾勾手指,便有贞洁烈女为他变成□□,不想也有被避如蛇蝎的一日,当真是有些下不来台。

讪讪一笑,兰衍自女子身上收回目光,将楚洵拉至一边,又瞟了阮蓁一眼,“你那表妹的婚事,可还要我帮忙?”

在兰衍看来,阮蓁那事儿拖的越久,楚洵该越着急才是,说不准便会同意他纳妾,却不想他竟然冷很一声,轻讽刺道:“就你?也配娶她?”

兰衍不忿道:“怎么,我堂堂安国公府世子爷,还配不上你这个拐了几道弯的表妹?”

楚洵鄙薄地看了他一眼,“若是从前,她只是通判之女,自然是配不上你。可再过不久,她便是我母亲的义女,我英国公府的小姐,也是你这浪荡子能攀得上的?”

什么?

这阮蓁竟要成为楚洵的义妹?

虽说是义女,和楚家血脉的小姐比到底还是差些,但只要楚洵肯抬举,其实也大差不差,倒也不是娶不得,兰衍因打趣道:“既她成了你名义上的妹妹,那更要嫁给我,常言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只他话音一落,耳朵上便是一疼,兰衍回眸一往,却是个满头小细辫的异族女子,“你要跟谁成亲?找死不成?”

先是拎耳朵,后又是恶言相胁,实在是有失妇道,兰衍虽素来温和,但事关男子汉大丈夫的颜面,却不得一步正一正夫纲。

然当他反客为主,将女子顺势抵在临近的树干上,欲要厉声斥责一番,却不想被女子用匕首横对着喉咙。

再深一些,便要割破喉咙,他可不想英年早逝。

不得已,兰衍看向楚洵,眼里满是祈求,然楚洵却是事不关己地背过身,他又求助地看向阮蓁,希望她能善解人意,不想她竟也是没看自己一眼,不由得恨恨道:

“不愧是兄妹,一个赛一个冷血。”

一同望着这对表兄妹的,除却咬牙切齿的兰衍,还有不远处目光幽怨的连玉枝。

早在楚洵出现,连玉枝便注意到了他。没法子,在一众儿郎中,她那个表哥,实在太过打眼,便是隔着人影憧憧,连玉枝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其如画的眉目,冷峻不羁的神色,以及行动间自如的风流,都足以叫她心驰神往。

这一眼,便叫她忘却了昨日他给的屈辱,正要掣缰向前,然却看到了那个碍眼的女子。

他们是一起来的。

凭什么?

往年的冬狩,连玉枝也曾要求和表哥一道狩猎,可都被他拒绝了。

凭什么她不可以,这个女人却可以。

而更叫她恼火的是,不仅是表哥对她另眼相待,便是其他儿郎也对她多有青睐,这其中还有两个从前总跟在她身后献殷勤的,此刻也都对她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致。

这个女人,位卑至此,却总抢夺属于她的东西,实在可恶。

最后瞥了一眼那刺眼的存在,连玉枝调转马头,向着那被一群人簇拥着,身穿绿缎裘衣的女子行去,“宛平县主。”

“是连小姐啊?怎么没同你表哥一道?我记得楚世子也来的。”

“我表哥啊。”连玉枝佯装左右一扫,“咦,方才还和蓁表妹在这里呢。”

宛平县主一听楚洵果然在,下意识地整理了一番鬓发。

连玉枝环顾一圈后,“终于”发现了楚洵,指向密林深处,“哦,看到了,我表哥在那边。”

宛平县主顺着她的指向望去,便看见并骑而行的两人,不禁眉头一皱,“孤男寡女的,怎不带上丫鬟和小厮,也不知道避嫌?楚少卿可不像是这等不知礼数的人。”

连玉枝笑道:“我表哥怎会不懂礼数,大概是我那表妹,毕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不懂规矩也是寻常,还望县主不要见怪。”

小门小户的表妹,也能得如此看重?

宛平县主神色更是冷冽,“她是楚世子哪门子的表妹?又是个什么出身?”

连玉枝佯装思索片刻,才道:“好似她是我舅母娘家表妹的女儿,而至于出身,她爹不过是个小小通判,哪有什么出身。”

六品的通判也算是地方的实权官员,可在这些金陵勋贵眼中,不过是个微末小官罢了。

打听出了阮蓁的底细,宛平县主便明目张胆地轻慢起来,“果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如此没有教养。”

缰绳一扯,宛平县主调转马头,手执鞭柄指向悬崖,“你们看那峭壁上的岩羊。我们去猎几只来,晚上烤着吃如何?”

连玉枝岂会不知宛平县主醉翁之意不在酒,倒也不点破,只笑着附和道;“这主意不错,正好我还带了几坛子玉壶春,今儿个和县主不醉不归。”

“好,那我们便不醉不归。”宛平县主一挥手,便有几个闺秀策马跟上,她令道:“都跟着我来。”

宛平县主一马当先,连玉枝和同外一个闺秀略后一些,望着宛平县主那不善的眼神,连玉枝无声扬起唇角。

阮蓁啊阮蓁,宛平县主可不是我这般好性儿,你就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