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黄粱

商守几乎是有些木然的转头,只见那人穿着墨绿色的衣裳,裹着狐裘。

她的脸上带着许些笑意,轻声道:“可算是找到你了。”

是幻觉吗。

商守迷迷糊糊的想,如同在伏廊之巅,生活的那些日夜?

怎的还不出来?

胧月瞧着这些翘首以盼的弟子,忍不住皱起眉。

按照道理来说,不应当会这么久。

难道是容敛衣将那弟子带走了吗,可如果当真是这样,那她这边,又该如何交代?

“仙尊同那位小弟子,怎的还没出来?”有位弟子低下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身侧的人。

许是时间过了太久,高台下的弟子神色各异,忍不住猜测起来。

胧月的心底无端的升起一丝不安,她抿着唇不愿开口。

在胧月扫过那群弟子之时,台下的人立刻就安静下来。

正当众人安静之时,在阵法的之处,强烈的剑气划过,将阵法破的七零八碎。

剑气裹着不少灵力,破阵法之时,容敛衣虽是收敛了许些灵力,却也依旧让不少弟子面色发白。

离得近的一些弟子,甚至疼的弯下腰来。

高台之上的水镜,甚至因为承受不住,在瞬间碎开。

散落的雨滴落在了四处,清凉的感觉让商守舒缓了眉头。

胧月皱起眉头,一口气堵在她的心头。

好好地阵法教学,被容敛衣毁的乱成一团。

胧月还没来得及骂她,只见那位仙尊,怀中抱着一个眉头紧锁的少年。

还没说出口的话,顿时就卡在了喉咙之中。

“那是,方才进阵法的师弟?”有人眼尖,立刻就瞧出来了那是何人。

“真的是啊,那个阵法出什么事情了吗?他怎么会这样啊。”

“嘘,你们小点声,没看长老的脸色都不好了吗?”

“去唤医师来。”

胧月低声吩咐了一句,走到容敛衣的跟前:“出什么事了?”

“不必麻烦了,我亲自带着他去瞧。”容敛衣道。

她这话一出,几位弟子立刻看向了胧月。

见胧月微不可查的点头后,几位弟子立刻松了口气。

倘若胧月和仙尊因为这件事起了分歧,恐怕到时候寻墨峰,又得有着好几天的低气压了。

“你所画的阵法,错了一笔。”容敛衣压低了声音。

“不可能。”胧月立刻反驳。

她精通阵法多年,这种本该耳熟于心的阵法,哪怕是倒着,她也能一笔不差的画出来。

站在底下的弟子听不见他们说话,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想要听到一二。

容敛衣轻叹了口气,她知道话本之中,胧月是个极其固执的家伙。

“这一笔,不应当穿过这一笔。”

胧月瞳孔微缩,她看向仍在昏迷的商守,只觉得喉咙干涩:“所以我,画成了……”

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倘若商守当真进错阵法,在里面带上了那般久。

胧月几乎不敢细想下去。

若不是容敛衣突发奇想要进阵,从内破开阵法,那商守,得在里面呆上多久。

更何况,这种阵法极难从外破开。

“是。”容敛衣抬起头看着她,她的眸子依旧平静。

胧月喉咙干涩,最后只留下了两个字:“多谢。”

容敛衣习惯了同她呛声,也习惯了没事让她黑脸。

乍一瞬间,胧月这般知书达理,她反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无妨。”容敛衣走下台去,商守仍在昏睡,看起来无害极了。

胧月站在原地,瞧着那些弟子的眼神,只觉得如芒在背。

容敛衣一下来,系统立刻叽叽喳喳起来:“容敛衣,快把主角送医药堂。”

“到时候他醒了,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你,啧啧。”

“喂,别走啊,要是他第一眼看不到你,那还怎么攻略他啊?”

见容敛衣要走,系统立刻开口阻止道。

“我可没答应攻略商守,我只答应帮你修正剧情线。”容敛衣嗤笑一声。

她微微侧头,医药堂位于伏廊之巅的山顶处,眉眼淡淡的。

站在高处时,向下俯瞰盛景,也会让心情变的宁静。

“你说,鹤归会从那条路上来?”容敛衣瞧着宁静的山峰,轻笑一声。

“鹤归素来喜静,恐怕是会从后山上来,他这般讨厌这里,肯定不会从正门来。”

“我也想去偷偷逮他,若是被他知晓,我给他设局,他定然会气得不轻。”

容敛衣顿了许久,系统忍不住开口:“荀鹤归荀鹤归,他又不是你攻略对象。”

容敛衣不愿理它,想起在幻境之中,那时的商守如同寻不到归处的小兽,可怜的很,

但老实说,她并不心疼他。

商守后来在风云比试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入魔,那可是半点都未曾想过,仙尊该如何自处。

又该如何同天下人交代。

很可惜,商守没有。

仙尊毫无节制的溺爱,以及仙尊远在云端,看似刀枪不入,都是给的商守理由。

最后仙尊跌下云端,坠入地狱,这笔账到底该算在谁的头上,当真是说不清了。

“仙尊姐姐。”蓦地响起的声音,将容敛衣拉回了现实。

少年苍白着一张脸,推着轮椅,慢吞吞的来到了容敛衣跟前。

他生的美,许是因为那双腿,面容之中带着许些颓意。

他的身上带着浓厚的药香,腿上厚厚的绷带还有些渗血,他抬起头,眼神一片清明。

是商岭。

在话本之中,商岭的腿是完好无损的,仙尊去的及时,医师也救得及时。

更甚至,商岭同商守一起,成为了仙尊的弟子。

但容敛衣那日,没出宗门,自然也不知道何处着了火。

商府的财物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求不了医,又听闻伏廊之巅医者仁心,便一步一步拖着商岭求医。

但毕竟是拖了太久,到了最后,商岭的腿彻底坏死。

也不是书中,能够同男主一起夺得魁首,最后反目成仇的胞弟了。

容敛衣瞧着他:“你怎的知晓,我便是仙尊?”

按照道理来说,商岭昏了许久,是不曾见过她的。

“是医师哥哥告诉我的。”商岭抿唇一笑。

伏廊之巅的雪总是来得突然,飘着雪的天一片灰暗,她低垂着眉眼,看着笑靥如花的商岭。

倘若商岭未曾失去双腿,他应当同他的兄长一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而不是,被困在小小的轮椅之上。

“仙尊姐姐,我听他们说了,哥哥成了你的弟子。”

商岭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还没告诉仙尊姐姐,我是哥哥的弟弟,商岭。”

“我知道。”容敛衣轻轻点头。

商岭微微一顿,随后立刻笑起来了:“是兄长向您提过我吗?”

容敛衣点点头,想着含糊过去便是了,索性便未曾多说。

反倒是商岭神色微动,他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我在兄长眼中,是个累赘罢了。”

容敛衣微微一顿,话本之中,商岭的最后也是一方大能,只是死相凄惨,却也绝不会这般自怨自艾。

容敛衣不会安慰人,想了半天也说不出话。

看着雪越下越大,容敛衣抱着暖炉,低下头看向他的腿:“你的腿,师叔如何说?”

商岭对于仙尊的关怀,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医师道,若是多加调养,也许还能站起来。”

“若是你站起来了,便同你兄长一齐来我门下。”

容敛衣被宗主塞下商守这个弟子,倒也不缺商岭这一人。

商岭双眼微微睁大,他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仙尊看向远方,浑然不觉自己说了什么话。

商岭深吸口气,万言千语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仅仅只凝成一句:“多谢仙尊。”

“雪大了,回去吧。”容敛衣知晓自己,今日是等不到荀鹤归了。

她素来畏寒,那怕修为高了,也懒得运用修为来御寒,此刻也只想快些回去。

商岭乖巧点头。

容敛衣也不管商岭双腿有疾,走在前头,任凭商岭在身后推着轮椅,看起来倒是有些可怜。

“仙尊。”内里的药童微微俯身,“仙尊先前带来的人……”

药童神色有异,踌躇半响,半字也说不出来。

“还昏着那便让他带着,有病便治,不必同我说。”容敛衣没什么表情。

药童的神色微变,她的话语卡在喉中,说不出来。

可方才那位,不是仙尊的小弟子吗,仙尊看起来,似乎对这位小弟子,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上心?

当时那位小弟子看着仙尊同商岭在一起,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而后冒着大雪,跑了出去。

这件事毕竟是仙尊的私事,她们虽是疑惑,也不好过多去问。

商岭虽是不知为何,看着药童奇怪的眼神,心下也猜到一二。

他蜷缩起手指,不发一言。

“你家师尊还未曾归来吧?”容敛衣微微一笑,“可别告诉你家师尊,我来过医药堂。”

药童刚准备答应下来,却见帘子被人掀开,那人咬着毛笔,墨水沾了一身。

他发丝散乱,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颓靡,一副未曾睡醒的模样。

那人慢吞吞的抬起眼,声音发寒:“莫要告诉我什么?嗯,仙尊?”

仙尊二字他咬的极重,容敛衣的脚僵在半空之中,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