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第16章

和北方的大片平原不同,此地多山,很少有大块的平整土地,几个村子靠山吃山,借着山上流下来的山溪,在地势平坦的地方种植水稻。

如果是丰收的季节,从山顶上往下望去,能看到东一块西一块的稻田,金灿灿的,很是壮观。

清水村的田地并不在林白上山的这个方向,一是要修建公路,二是没有溪流经过,而种了稻子的地方,必须要向着村子所在的方向折回一二公里,拐向另一个地方,才能看到稻田。

距离天黑还有三个多小时,一路上小跑下山的林白,必须赶在天黑透以前回到山上。她不敢耽误丝毫功夫,借着前几日才刚开过车的手感,很顺利地将车子开到路上。

去地里的路,林白从小到大走了几百遍。

时隔大半年,又一次走在熟悉的乡间土路上,看到的却不是一张张淳朴的脸庞,而是游荡的丧尸。

跟停了许多汽车的主干道不同,这里的丧尸数量更少,车子要开出几十米才可能看到一只丧尸。

它们的年纪普遍更大,至少都有三四十岁,布满风霜的脸上全是麻木,嘴唇乌黑,牙齿带血,破旧的衣服上沾着干涸的乌血和泥印,也不知游荡了多久。

砰!

汽车又撞飞一只中年女丧尸。

林白忍不住踩住刹车,回头看去。

丧尸划出一道弧线,又砰地一声,掉进了土路附近长满杂草的深坑里。

她的心情一下子糟糕了许多。

因为她发现那个女丧尸,她居然认识。

村里不少人外出务工,会把家中荒废的田地租给还在本村种地的村民。

而女丧尸和她的丈夫,就租了别人的地,是村里头数得上号的“地主”,农忙时住在田边自建的小木屋里,农闲时才会回村。

以往林白扛着锄头路过,时常会看到他们劳作的身影。尽管她很冷淡,从来不会主动开口,但两夫妻看到林白,每每都会热情打招呼。

可现在,这该死的病毒,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怪物,掉进坑里,腿骨折断,扭成了奇怪的角度,还不知疼痛,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它却仍然两手插着土壁,嗓子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努力地想要爬上来。

林白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差点起飞,颠簸了好几下,才在一处足够汽车掉头的空地上停下。

她打开车门,小黑跳到地上。

边上有一条单人通过的小路,能够抵达女丧尸承包的田地。

而这条足够汽车通行的土路,最开始是挖出来给拖拉机开的,后来下乡踏青爬山的人多了,土路也变多了。

脚踩着小路,穿过荒废的甘蔗林,出现在林白眼前的是一片低矮的稻田,一垄一垄垦的极为齐整,却因为无人打理,在地里野蛮生长,不比野草好多少。

在距离她一百二三十米的右斜前方,有一栋孤零零的小木屋,以木屋为分界线,靠近林白这边是稻田,另一边是一排排白色塑料大棚,不知道种了什么。

林白轻轻一跃,跳下有一米多高的小坡,踩到种着稻谷的田地上。

她从两垄稻草中间穿过,本来一心想去小木屋寻找农具,跑了几步却忍不住停下。

许久无人打理的稻田荒废了大半,但前阵子才过了多雨的春季,仍是滋润了一些生命力旺盛的稻种,从半荒废的地里长出了禾苗。

要不是林白从小跟着养父母务农,见过稻苗的各种形态,很容易会将它当作新生的杂草,给忽略过去。

这样一亩地,应该能有不少幸存的禾苗吧?

她带上山的稻种,第一批只能种出一百五六十斤稻米,要是能多种一些,说不定冬天就能多吃一顿饭。

林白一路走一路打量稻田,新生禾苗的数量虽不算很多,但一垄也有十几株。

这里共有三十多垄,满打满算能有三百来株禾苗,按照一平米种25株算,又能多种二十平,简直是意外收获。

木屋的塑料棚顶倒塌在地,林白掀开落满灰尘的塑料布,底下是一个简陋的方形土灶台,还有一口脸盆大小的铁锅,但已经生锈。

看来是两夫妻做饭的地方。

木门四分五裂,还有小半扇装在门框里,看起来更加惨淡。屋里乱糟糟的,本该是桌椅的东西被砸成了木板,落了一地,单薄的被褥掉在地上,除了灰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屋子并不算大,仅有十三四平,但摆放的东西少,还腾出来一个角落放置农具。

木墙上钉了两排钉子,除了簸箕外,镰刀、斧头、锄头、铁锹、耙子散落一地,占地空间不小的木质打谷机倒在地上,右侧木板缺了大口,显然屋子遭受过破坏,却没有损失什么东西。

谁会这么无聊,跑到偏僻的农田里,不偷不抢,只为了打砸一间木屋?除非是本就住在这里的人失去理智发了狂,将木屋砸的稀巴烂,夺门而出。

而如果没有感染病毒,他们住在这个有食物有水的地方,或许还真的能活上很久很久。

林白皱着眉打量完屋子,既没搬农具,也没急着挖禾苗。

这么大的一片田,要把禾苗连土带根的全挖走,不花个半天时间根本做不到。既然急不得,那就明天来了再做。

她满心期待地走进附近大棚,本以为会看到整棚的绿色蔬菜,却失望的发现,没人打理,没人浇水,棚里的植物全都枯死,连着查看了八个大棚,无一例外。

走出最后一个大棚,林白郁闷地踢飞一颗石子,正正好砸中边上的大棚,在白色塑料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随即,她又十分后悔。

哪怕大棚里没有能吃的东西,但大棚本身就是个好东西。即使现在派不上用场,但不意味着将来也没用。

“小黑,”林白用力揉搓着黑狗的脑袋,缓解心里的郁闷,“阿爹说,做人不能太贪心。我找到了农具还发现了稻苗,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

处在陌生环境不敢乱叫的黑狗,只能歪着脑袋看着她。

“好吧,该回去了。”林白左肩扛着两把锄头,右手拎着镰刀又拖着耙子,把砍刀绑在黑狗的背上,沿着来时的小路返回停车处。

车子开到撞飞女丧尸的地方时,它还在坑里锲而不舍地扒着土壁,因为力气太大,把土壁都挖出了一个坑。如果放任不管,迟早要把并就不宽裕的土路挖断。

林白提着镰刀下车,蹲在坑边,和女丧尸浑浊的眼珠对视了两秒。

在它激动地伸手,试图抓住林白脚腕时,弯月型的镰刀已从它的身后,轻而易举地割断了脆弱的脖颈。

“英婶,一路好走。”

林白轻声说完,钻进了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