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太阳出来的时候,林白已经换上了黑色运动背心和宽松运动短|裤,背着包,提着刀,向深山出发了。
由于她新陈代谢低,哪怕穿着单薄,也并不十分招惹蚊虫,与其穿戴整齐在林间游荡弄的浑身肮脏,再频繁地换洗衣物,还不如穿的少一些,弄脏了直接下水洗澡连带洗衣服。
这已经成了林白的野外生存习惯。
大山是她的第二个家,哪里有溪水,哪里有丰富的物产,她都心中有数,要不是上一回上山已经是半年多前的事,林白也不用再搭建一个临时住所。
——按照过往的经验,超过两个月没有进入临时住所,哪怕幸运地没有被自然天气损坏,也将成为野兽们的栖息地,有这清理的功夫,还不如重新花二三小时再搭建一个。
与上山时的孤独不同,这一回,林白的身边跟了一条消瘦的黑狗,到她大腿的高度,哪怕在狗中都算得上高大。
黑色的毛发还有些潮湿,贴服在皮肤上,少了些凶悍帅气,多了几分乖巧,一会儿跑出去一二十米探路,一会儿又跑回来,在林白的身边汪汪打转。
“别吵。”林白有点好笑地瞪它。
自从昨晚来到她身边,这条精出鬼的黑狗就一直在试图讨好自己。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黑狗绕着林白转了两圈,喉咙又响起了呜咽的声音,林白没有办法,只得伸出手摸了摸黑狗毛发顺滑的脑袋,它兴奋地抖了抖身体,终于收了声儿不再乱叫了。
用砍刀劈开拦路的藤蔓灌木,走了大约有一个小时,林白记忆中的小溪出现在眼前。
小溪很小,或许是因为昨夜下雨的缘故,水量远比平时大一些,最宽的地方足有半米。褐色黄色的石块铺大大小小堆叠在一起,形成了些许高度差,清澈的活水哗啦啦地流下来,看着就十分清凉干净。
林白蹲在石块上,先捧了些许凉水洗脸,又埋头匍伏在水面上喝了两口。不多,但能稍微缓解她一夜未曾进水的渴。
这里的水量太小,不过是山上流下的溪水分支,不够干净,也不可能有鱼。再往上走两个多小时,能看到聚积在凹地处的水潭,里头会不少鱼,常有村民来此捕鱼。
虽说鱼量远不如林白小时候多了,但经过这大半年的封村,也没人上山,水潭里的鱼应该又多起来了吧。
林白随手从溪边浓密的草丛里摘了一片蜈蚣状的野草,放进嘴里咀嚼,强烈的苦辛味在舌尖弥漫。
她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那个男人。
为了防止她再度逃进山林,活的像野兽一样原始,林白十岁那一年,养父带着她进山,开始教她辨认可食用的各种山珍野味,并将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猎人生存技巧传授与她。
俗名叫做蜈蚣草的肾蕨,正是林建忠教会她的第一种野草。蜈蚣状的密集草叶有清热止咳的药用效果,根茎还富含淀粉,可以食用。
既然进山了,那么只要能吃的,都有采集的价值。
林白将蜈蚣草从地上拽起,粘连着泥土的根茎处长着一颗颗圆形的黄褐色小球,外层裹着细小的绒毛,在光下有些许剔透的感觉。
她摘了一颗,在溪水里搓洗几下丢进嘴里。
口感脆生生的,汁水很足,与草叶相似的涩苦味过后,有一丝丝回甘的甜味,既能解渴又能当作野果充饥。
林白没有丝毫犹豫,将这片地里的蜈蚣草全□□,摘掉根茎小果简单地搓洗,塞进了背包侧面的水壶兜里,满满当当的,全是她路上的口粮与零食。
起身的时候,看到黑狗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吐着舌头,一副很是渴望的样子。
林白勾了勾嘴角,从侧兜里摸出一颗小果向它丢去。
黑狗后腿一蹬,张嘴咬住了小果。
咔嚓一声脆响,小果在黑狗的嘴里四分五裂。
浓郁的涩味伴随着汁液溢了满嘴,它下意识想将果子吐出来,低头的时候偷瞄了林白一眼,见她直勾勾盯着自己,舌头一卷,把吐到嘴边的果肉藏到舌头底下,摇着尾巴跑了出去。
在林白看不到的灌木丛里,黑狗张开嘴,把果肉吐到路边,又掉头跑回她身边摇尾巴示好去了。
等到林白站到水潭前,一开始准备的肾蕨果早给她吃的七七八八,手里又多了一串橙红色的山莓,虽还有些未熟透的酸涩,但很能刺激食欲与唾液,对于爱吃酸的林白来说,特别过瘾。
爬了一半路程,满山绿中的一点红色吸引了林白的注意,绕了几十米路才摘到果子,吃了一口,就差点把那一棵山莓树给摘秃了。
现在半个背包都是枝条上撸下来的果子,她打算带回营地慢慢吃。
“水啊,这么多水……”林白站在水潭边喃喃。
病毒扩散以后,挨家挨户都紧闭大门,甚至有的用水泥封死,以免外头的活死人撞进门来。即便都是相熟的相邻,再想帮忙,一个是物资不足,另一个就是送不出去,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高声呼救,到没了声息。
林白的邻居就是高热脱水死的。
不止是他们,还有更多或是渴死,或是病死,又或是饿死,还有自杀的,各种死法,渐渐的,曾经热闹的村子才变得不足百人。
她舒展眉头,走到仅有一米深的浅洼处,脱掉鞋子和运动短|裤,仅穿着运动内衣和内|裤,一步步踏进了冰冷的潭水,适应了一分钟,猛吸了一口气,扎进了水底。
浅洼处的淤泥被她搅动,很难看清水底的情况,林白又往外游了一两米,此刻的水深大约在一米三四,水质呈现较为清澈的黄绿色,能看到几尾不大的鱼从眼前游过。
林白屏住呼吸,没有轻易动弹。
大约过了两分钟,一条接近巴掌大的银灰色鲫鱼从她腿边游过,似是觉得好奇,轻轻用鱼尾碰了一下眼前的庞然大物,很快游到了林白手边。
肺部的空气即将告罄,林白只有一次机会。
当鲫鱼距离手指十来公分时,她突然手指成梭,以最小的阻力、最快的速度穿至鲫鱼面前,五指成钩,狠狠戳进鱼鳃,伴随着鱼的挣扎,有几缕红色在水里扩散,不仅有鱼的血,还有林白的。
光滑锋利的鱼头边缘割破了林白的手指,不过伤口不大,她浮出水面时看了一眼,就抛到了脑后。
“接着——”林白喊完,将手里半死不活的鲫鱼甩向岸边。
黑狗紧紧盯着呈抛物线飞来的猎物,掉头朝后跑了几步,习惯性地张口重重咬下,却在牙齿碰到鱼鳞的瞬间收敛了力道,改咬为含。
哧溜。
挣扎中的鲫鱼趁着黑狗唇齿间并未咬死的间隙,潮湿的鱼鳞如同抹了油,从黑狗的嘴里滑了出去,在它嘴里留下了十几片腥臭的鱼鳞。
黑狗呸呸几下,将鱼鳞吐在地上,怒气冲冲地盯着垂死挣扎的鲫鱼,下意识伸出前爪想要拍,犹豫了一下,还是收回了狗爪,绕着它不断咆哮。
等到林白又抓了一条更小的鱼从水里走出来,这条可怜的鲫鱼才刚刚断气。
黑狗将死鱼踢到林白脚边,得意洋洋地摇着尾巴。
差点踩到鲫鱼的林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