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空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云层,就连吹过的微风都闷热难言。偶尔传来几下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无比的刺耳。
能容纳两辆车子并排行驶的水泥路被几十辆车子堵得严严实实,车流最前方的地面上全是扭曲残破的肢体,层层叠叠,堆出了半人高度的路障,足足铺了两米多,在地上留下了又长又宽的干涸血迹,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心气味。
砰,砰,砰。
头发花白的老人瘸着一条腿,两眼无神地望着前方,不停地向前迈出脚步,仿佛看不见挡在前方的一辆横停着的汽车,反复地撞击在车身上,半个多小时了依旧卡在此处。
忽然,他的脖子朝左方扭转了将近90度,发出令人牙酸地咔咔声,两条胳膊如同脱臼一般垂在身前,佝偻着脊背,一瘸一拐地向长了灌木丛的绿化带走去。
一个身穿黑色运动装的瘦高女孩顺着绿化带不断前进,她的皮肤十分苍白,像是很久没有晒过太阳,瞳孔幽深漆黑,唇色很淡,身上背着一个比腰还粗的大背包,左手提着红蓝色蛇皮袋,右手握着一把半米长的砍柴刀,粘稠的乌红色血液顺着刀尖低落在地上。
她在距离老人三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林白认识老人。
老伴早些年去世,儿女都去了城里打工,就留下他一个孤寡老人在村子里捡垃圾为生。恐怖的传染病爆发以后,村里再也不见他的身影。
传染病……
林白握紧了手里的砍刀。
一年前,这个奇怪的病毒在人群中扩散,得了病的人像患上了狂犬病,力大无穷且不畏惧疼痛,无差别地攻击身边看到的人。
被抓破咬伤的人,一开始的症状还不明显,在24小时的潜伏期过后会渐渐丧失理智,身体活性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下降,到最后变成不畏惧疼痛的活死人。
——这个过程的长短视感染者的体魄决定。
哪怕人们躲在家中,也逃不过拥有巨力的活死人撞击门板,冲进家里肆意攻击。病毒以极快的速度扩向全国,世界各地都出现了相同的感染者。
一时间人心惶惶,末日之说层出不穷。
清水村在最初的一个月严格执行封村指令,可惜储备粮食有限,陆陆续续有人外出采购粮食感染病毒。村民恐慌,在村长地带头下,决定开车前往附近的大城市,寻求庇护。
可惜,他们失败了。
半年多的时间里,村子人口从数千人逐渐减少到不足百人,林白的养父母没有感染病毒,却也先后去世。
留在村里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村子里的活人越少,活死人——也就是丧尸的数量就越多。
过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变成丧尸。
养父母已死,林白再也没有牵挂。
她决定离开人群,前往无人之地,独自生存。
十五年前,上山采药的林建忠见到了陷阱里摔断腿的小女孩,她看起来不过四五岁大小,却像个野人,裹兽皮取暖,头发打结,乱糟糟地披在肩上,浑身是血。
哪怕将她救出陷阱,她也不会说话,甚至不能像正常人一样靠两腿条行走,嘴里嚎叫着狼语,用四肢走路。林建忠收养女孩,给她起名林白,花了快五年的时间驯化她的兽性,教她走路、说话。
林白很聪明,却也很孤僻。比起人类社会,她更喜欢独处自然环境。在学校里上学,她会忽然消失,出现在偏远的山林里,一呆就是十天半个月。义务教育结束后,学校上不下去,林父林母只好让林白在家中务农。
好在比起上学,她对耕地饲养更感兴趣。
老人已至眼前,张开手臂要掐林白的脖子。他的皮肤呈现灰白色,青黑的指甲缝里残留着干涸的黑血,不知道抓挠过几人。
眼看着就要碰到林白的衣服,她退后一步,将蛇皮袋往老人身上一甩,砸的老人胳膊尽断,向右扭出奇怪的角度,踉跄着摔在一旁车门上,又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等老人站起来,林白手里的砍刀已经斩下了老人的脑袋。没有喷泉一般的血液喷出来,乌红色的粘稠血液顺着刀口往外缓慢流动,宛如半凝固的血浆,早已经丧失了活性。
林白将砍刀上的血液擦在老人的衣服上,没再看他继续扭动的身体,飞快地往前走去。快要离开车流时,余光注意到一辆敞开车门的汽车里依旧插着钥匙,犹豫片刻,她弯腰钻进了车里。汽车仍然能够启动,轰隆隆的声响吸引着附近的丧尸向她靠拢。
林白一打方向盘,将车子开上绿化带。
她没学过开车,但见过别人开。
路上没有活人,也不用担心出车祸。
林白猛踩油门,把灌木丛撞地东倒西歪以后,终于冲过了那一排丧尸肢体形成的路障,朝着荒山方向驶去。
路面空旷,除了废弃的汽车,就是零星游走的丧尸。察觉到有生人经过,丧尸纷纷掉转方向,等到汽车开出几百米距离,再也闻不到活人气味后,又朝着不同的方向各自散了。
驶过崎岖不平的山路,连绵的荒山就在眼前。
林白提着背包和蛇皮袋从车上走下来,本想就这么离开,回头看了一眼撞的凹凸不平的车皮表面,又走了回去。
逃难的村民都不打算再回清水村,肯定会将家里能带走的物资一并带走。车子没有主人,却又将钥匙插在车上,联系一下车身上的撞痕与血迹,车主人十有八|九已经遇害,应该来不及携带物资逃跑。
林白用车钥匙打开后车箱,果然看到里头打包的整整齐齐的物资:网装的大捆腊肠,一箱子的饼干,一箱子的泡面,一件没有拆封的1.5L矿泉水,一袋没拆封的50斤大米,以及一麻袋沾着土的不知名物件。
她随手摸了一下,大概是红薯。
光是这里的食物,就足够林白什么也不干地生活三个月。但她毕竟就一人,扛不动大量的物资,又怕汽车停放在山脚下,被路过的人发现,很快决定先将后车箱里的物资藏起来,等在山里搭好落脚点,再把东西慢慢搬到山上。
林白刚把麻袋里的红薯提下车,丢在地上,扎的不是很紧的口子松开,里头的东西滚了一地,脏兮兮的薯皮上长满了粗芽,很明显已经变质,无法食用了。
可惜。
就刚才那么一提,林白粗略估计有二十斤。
她时常跑进山林里独居,对山脚下的一切都无比熟悉。进森林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小土坡,是几年前下大雨滑坡形成的,近些年来,周围长起了郁郁葱葱的灌木,挡住了土坡,一般人很容易失足跌下坡。
林白把背包和蛇皮袋放在车座里,将物资从重到轻依次堆叠,抱着超过她脑袋高度的箱子,抄了一条仅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小路,七拐八绕地走到土坡附近。
她先用一根断掉的树枝,往土坡底下捅了捅,确定里头没有蛇,才拨开灌木,把食物一件件地放到了土坡下面。
原本藏好了大米,林白就准备进山,但看着一麻袋变质红薯,又觉得有些浪费。哪怕不能直接吃,稍微收拾一下,还可以种出新一茬红薯。以前家长芽的红薯,林建忠都是水培以后,种在墙根儿下,长出来的叶子还能割了炒菜。
如今清水村已被丧尸占领,经过半年多的封村,食物消耗得七七八八,就算她再回去,也只能从遗弃的车辆里找些物资,食物吃一点就少一点,她不能浪费。
思及此处,林白将汽车开到另一处山脚下,借助方向与繁茂的大树,尽可能地遮挡车子。比起路人都能轻易看见的位置,这里要显得隐蔽许多,只要不从这里上山下山,就不会发现车子。
她将红薯藏在土坡里,又砍了一些灌木枝条掩盖在上面,提着蛇皮袋,顺着小路不断往上走。
清水村靠山吃山,几十年前,村民都在山上打猎、采摘药草,踏出了几条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隐蔽山路,尽管近些年呼吁保护环境,很少有人明目张胆地偷猎,但依旧有不少人上山采摘药草野菜。
林白自小在山林长大,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轻而易举地找到一处七八米高的斜坡。附近树木并不怎么高大粗壮,分布的也较为稀疏,忽略掉生长的灌木和小树外,斜坡之上的平坦空地足有七八平。
这就是她要找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