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粗俗了,赫兰德绝望地想:太粗俗了。
这个时候,她还有心让白塔的人完成约定,真的是桀骜不驯,狂妄猖狂。
只是……他艰难地望着看不出表情的伊丽莎白大人,他们是不是,确实……应该……
天光眼底如寂海平波,对面女人的眼睛蒙着白绸,她却知道,她在看着自己。
衡量,估价,检定。
炼狱杏寿郎站在魔法师身侧,眼瞳虎似的平静,随时可以暴起。
谁也不曾忘记,白塔来这里,是来为失败的刺杀找补,斩草除根来的。
谈崩了,想必白塔不介意对她使用武力。
纵然可以牵制,但大魔导士的力量概念——那完全是另一级别。
哪怕在黑塔里,她也几乎无法抵御,血肉同阻挡的魔力如丝线般被抽离,若非爆发继承的深渊力量,她会被抽到死,剩一团丝线球。
那一年的黑潮若非受契约限制,她完全没有胜利的可能性。
这一次,白塔下了杀心,动用一位大魔导士确保万无一失。
白塔十三席,【譬喻】。
在她毕业的那一年步入门关,师从未知,能力绝密,极度低调,并无收徒。
这位的魔法……
她微微一窒——
塔底轰然作响,裂痕贯彻,十六分之一的支柱法阵被打碎,剑士们在最后一刻被紧急后撤。
鬼舞辻无惨!
她开口,“现在去解决他,在你们杀死鬼舞辻无惨之前,我不会离开这座黑塔,亦不会对你们间的战斗进行任何形式的干涉。”
譬喻望着这个女人,最终平静道,“立下契约。”
算是同意。
她嗤笑一声,“立。”
炼狱杏寿郎咬着纱布,为她血肉模糊伤口暴露的心脏处做紧急处理。
雪白的纱布一圈一圈绕着,就是一个一个轻手轻脚的拥抱。
譬喻离开,他便一直沉默。
体力废的魔法师松了口气,抬起腾空的手臂微微曲起,手腕向前一折,不怕死地勾他金红色的长发。
就像伤不在她自己身上一样,炼狱杏寿郎快气死了。
他气了又气,难过了又难过,最后气得把她的手捉住,惩罚地——咬了一下。
某个屑女人笑得颤抖,又牵动了伤口的血肉,疼得不得不缓慢吸气。
太阳即将升起,鬼杀队战斗整夜的剑士终于被换下,在小葵肝都要裂开面色狰狞的医疗下,奶着致命伤。
活不过今夜的悲鸣屿行冥拒绝了珍贵的魔法治疗,宇髓天元对于自己没法杀了上弦就退休的事颇有怨念。
她和炼狱杏寿郎并肩,房间内的远处站着沉默的黑死牟。
相当诡异的局面,无比刺激的一天。
炼狱杏寿郎直视着镜内白塔对无惨的激烈战斗,平静开口道,“天光接下来要如何?”
白塔的魔法师们解决完鬼舞辻无惨之后,下一个来逮的就是天光,他们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
这时,缓慢的声音从侧身响起。“魔法师……我也问你要如何……”
不死的鬼武士抬起了恐怖的头颅,声音中是微的不满,“突破限制……”
从刚才到现在,他没有看到任何交易的价值。
他并不想处在这里,那个白袍的女人手段诡异,是令他都感到压力的顶级强者。
而这个叛逆的黑袍……继国岩胜心中唯有不安,他无法忘记她可以复活缘一的手笔。
心中的天平已经倾斜,想要她死的人太多,他不是第一个。
除她之外,她那几个还不能成事的施法者徒弟也不该走出这里。
啖下第二朵青色彼岸花的鬼舞辻无惨还未吸收全部力量,却已展现出远超模型预测的速度与力量,若非所有剑士已开启斑纹,半数以上觉醒赫刀,和步入通透世界的那几位顶着,必然早已出现死亡。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鬼舞辻无惨,在白塔三人杀意确切的围攻下,居然眼见着处于下风,几乎是只有招架的功夫,没有还手的余地。
眼眸倒映着战斗的一切细节,她听到黑死牟打断炼狱的话,目光落在他身上。
真丑啊。
她的思绪落回实地,啜饮着血脉里的残余力量,想了又想。
这怎么打?这要怎么活?
……今日莫不真的是她的死期。
她目光逐渐失去神采,直道,“太麻烦了,不想干了。”
累了,直接摆烂,一句话回答两个人,完美。
炼狱先生的手摸到她的指肚笑着捏了捏,而继国岩胜对她一目了然的不怕死的毁约行为,陷入了不知是震惊还是无语的短暂沉默。
他提起刀,天光冷笑,“吓唬谁呢?”
刀没有放下。他对于这种没有能力也没有意愿臣服的人已经失去了耐心。
一只流血苍白的断手执在她手里,她乐着摇晃它对继国岩胜先生挥了挥手。
“敢过来我就当场复活继国缘一。”
正巧死前试试她的能力。
继国岩胜:“……”
记忆中炼狱家家风很正来的啊,这一代的炎柱怎么找了这么个祸害!
他满心焦躁,咬牙切齿,“你借用他人的力量,就不觉得羞耻吗?”
对面的女人露出一个缺德笑容,她可太不觉得羞耻了,呜呼~
继国岩胜忍无可忍,用尽毕生所学搜刮出俩词骂道:“没有武士之心的东西……”
手指抵在额角,女人忍不住笑起。
“啊……继国岩胜——”
她声音柔缓,“你还记得自己在追寻武士之心啊?”
气氛宛如冰封。
炼狱杏寿郎的手搭在炎刀上警惕,注视着这只鬼开口。
“你不也借助无惨的血液变成食人鬼了吗?”
堪称杀人诛心。
“只顾着追求变强,抛弃为人的尊严,践踏同胞的血肉。”
他没有半分退缩之意,讲出一个自己从拿起剑第一天起就学会的道理,“没有信念之人是做不成武士的。”
然后男人毫不犹豫地总结,“你不是武士。”
继国缘一随时会被复活的可能性让他焦躁无比,这个炼狱家的短命小子说的话,让他的理智燃尽。
拳头轰然穿透墙壁,碎石滚落,他病态地折着头颅,怒道,“我是!我是这个世间最强的武士!继国缘一死之后,无人可再胜我!”
怪物阴鸷的目光从发丝后穿透,杀意赤|裸。
原来是凭借熬老头战术把人熬死了,你有什么好骄傲的?
天光乐了,不如说,心底里知道,自己从开始到结束,他从未有一次胜过继国缘一,此刻才如此愤怒而痛苦。
他居然只是以为自己单纯因嫉妒而希望他弟弟死。
最好死的时候能把那份剑道天赋传给他。
她无奈笑叹,“这么多年,你居然还不知道自己的愤怒与痛苦为何而来?”
继国岩胜愣住,她在、她在说什么?
……不是缘一吗?
太阳般的缘一,神明般的缘一,不该活着的缘一!
“你明明可以利用你弟弟。”
什、什么?
她勾起嘲讽的笑,说出自然却恶毒至极的话语。
“你童年时因失去继承人之位痛苦,但你明知道只要你一句话你弟弟就乐意把家主之位拱手让出,你明知道只要你一句话你弟弟就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你可以利用他征战震慑四方,乘势成为大名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问他:“为什么不?”
为、为什么不?作为家主的父亲必然不会容许,缘一拒绝对人使用刀剑,缘一说话做事古怪,无法与人正常交流,他不可抑制地想象这种从未设想过的可能性,却能讲出一万个此事无法成立的理由——
究其原因不过——
“你无法忍受任何与你弟弟平等交流的场面,每次他帮助你,你必然感到被施舍般恶心。”
她望着指甲间的干涸血渍,又展开手掌欣赏着自己恢复完全的血肉皮肤。
深渊秩序者开口,“继国岩胜,你被困在等级森严的秩序里。”
那些威严的眼睛密密麻麻地刻在他的刀上,给予他的对手无边的恐惧。
她面带微笑, “你生来就被告知,是更优越的那一个,你生来被告知,在这种秩序里不成为更优越的那一个就会生不如死。”
女人不再遮掩放肆的魔性,嘲笑又可怜他。
“你以为你脱离了人类的身份,就是脱离了软弱如羔羊的过去?”
继国家衣冠冢里没有关于继国缘一的只言片语,但有继国岩胜他爹的羽织——上面都是紫色的眼睛。
她苍白的手中,紫色的威严冰冷眼瞳跨越时光寂静地盯着他——
他居然下意识地呼吸一滞!
“你不过是到了另一个秩序里,欣然自喜地做着你的上弦之一。”
继国岩胜震骇!
“你渴望摆脱这个牢笼,又安心地给自己关了进去!”
继国岩胜心神巨震!
“你爹告诉你做继承人得当武士你就一门心思去当武士,你爹告诉你你和你弟里只能留其一你就憎恨你弟弟。”
“为什么不杀了你爹?哦对不起你们不兴那个。”
她短暂反思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不秘密联合你弟弟继承家业后软禁你爹?兄弟之争不详?世人眼里的不详算个屁?登峰造极后谁敢说你半个不是?”
“从一开始就没反抗对地方,学了刀之后如果不把刀指向强者,天天月月年年努力有什么用?磨得再光亮有什么用?那你不如拎着它去杀鸡!”
炼狱杏寿郎认真反思了一下自己,然后决心要更加热情地燃烧生命。
继国岩胜动摇得手中的剑都要握不稳!
痛苦与震惊如暴雨般砸在脑海里,那把不知为何留了百年、断裂又走调的木笛存在感强烈得仿佛要灼烧自己。本能愤怒地告诉他这个女人的话都是巧言令色,大逆无道,理智却痛苦地偏移,回想他这么多年都在做些什么空虚的事情,回想曾经年少自己的可能性。
天光扔掉了那件代表权力的衣物,“你弟弟是剑术与品德都高尚的剑士,你剑术不及,至少可以做到品德上不逊于他。”
“然后你抛妻弃子只为接近你弟弟学习剑术。”
继国缘一真的以为他哥加入鬼杀队是为了人类大义,一张面瘫脸下的心里感动不已。
她歪着脑袋望着这位了不得的武士大人,笑起来。“你不会不知道在战国时期被抛下的女子是何等境地,但如今大概都不记得她的名字,”她一脸虚伪的惊喜,“我正好有兴趣翻了书——”
“你出走当月,继国家被旁支觊觎,你叛逃那年,她带着两个孩子独木难支,你的部下里只一人对她伸出援手,然后因一次不战之罪被赐死,你的两个孩子被送往寺院,她次年就上了吊,自此你一脉改姓大石。”
缄默坚定如岩石,莫要再入权力天地,莫要追求天上不可及。
继国缘一和继国岩胜这对兄弟,一生都在渴求对方唾手可得的东西。
“你分明能保住一个的,但你选择了两个都不要,继国岩胜啊……”
“你自负又自轻,就不要怪其他人瞧不起你。”
他浑身颤抖,对她的愤怒终于决堤:“江川天光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你在间桐家毁了个襁褓幼儿的魔法天赋,只为他未来无能向你报复,你心就不恶毒!”
被指责时,果然首先,要把问题归结到他人身上。只是她不得不说一句,“少和白塔一样露出宛如被阉割的替代性痛苦表情啊——”
天光几乎是猖狂地笑起,“我从来就没说过自己是好人啊!”
她笑得又牵扯到前胸的伤口,抹着溢出的眼泪,她声音愉快:“我可坏,但我承认啊!”
作者有话要说:一哥未曾设想的道路,她可是史上最强深渊业务员,抬走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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