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鬼杀队魔法师的心

心口灼烫的金光蔓延,将一切染成燃烧般恢宏的金色。她悬空的脚下有了着落地,灵魂的这一刀以疼痛充作链桥,将她带回自己的灵魂领域。

不要回头看,没时间回头看,死亡与黑暗如影随形。

宛如夕阳溶解,光芒万顷。边缘被金色描摹,漆黑的高塔矗立,残破而鲜血淋漓。

一靴子踹开心之门扉,她向上奔跑而去。

踏——

黑发蓝眼的少女踏过学院的落叶,衣袍干燥温暖。

一侧的学生嬉笑打闹着过去,有人贴在另一人耳边,不着痕迹地望她一眼后低声密语。

身侧的同僚导师怀抱一摞魔法书卷宗,温和地和她讲解着这次实验的重要性。

已经毕业的黑袍,就这样来我们学院真的好吗?

……少废话了,人家不知道能打多少个你,她成就大魔法师的时候你还在中级的考试里求爷爷告奶奶。

啧,他的表情夸张起来,着重念着那个词,生怕别人不懂一般。毕业、黑袍,她杀掉自己的老师诶!

有人皱起眉头斥责道,黑袍的继承制度残忍而过时,我曾经险些被黑袍法师掳走,她正是为改变这些来到这里,你不礼貌,回去多读读魔法历史学吧。

啊?不管你们怎么说,我是怕的,我躲远些,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同行的老师绝望地听着这群学生在大魔法师前玩隔音加密,尴尬地为那位粗鲁的学生道歉。

他非常抱歉,亦非常有礼貌,将未来几乎杀死她的残损魔法递给她。

那些死去的人无人铭记,不过自食恶果的黑袍孽障,世界照常。

眼前的一切开始闪烁,金秋与虚无闪现交替。

世界外侧的绝境里,虚空致命的空间风暴割裂他们年轻的脸,撕碎他们笑闹的脸。

星辰内的金刚石造物能力,她将之分离用在无惨身上。

无垢体维持了这么多年,断在学生身上。

灵魂受损,领域亦有限制。

将血脉封印的好孩子,黑潮黑塔里唯一活下来的好孩子,这就是他们还给你的东西。

若非魔法师一方狭隘傲慢,沉溺一己私利,你又怎么会落到今天的下场。

心痛不已的声音响彻在她灵魂里——

天光。

看看你都对自己做了些什么?

“……”

法师学院的湮粉废墟躺在她脚下,她面无表情。

自断天赋,愚不可及。

身前的面庞或熟悉或陌生,或哀求或恐惧,不约而同地向她道歉,后悔万分地求一个原谅。

女人轻微地叹了一口气,拭去眼前孩子因恐惧而生的可怜泪水。

她低下头。

终于开口道,“努力不如我,天资不及我,资源不如我……”

孩子的面色僵住。

“不过是魔法师道路上的庸才。“她面色温和平静,道出冷酷得令人不敢相信的话语。

“我若肯为你停驻片刻脚步,就已经算是你的福气了。”

那人面色惨白而怨毒。

她拒绝沉溺,也拒绝原谅,因为她无所谓这种东西。

她清楚地记得他们中的每一个人,因为其中的每一人或许在未来的某一日就可以利用。

聪明人有聪明人的用法,蠢人有蠢人的用法,废人——自有废人的用法。

她不喜欢黑塔,也不见得有多待见白塔。

法师学院是她选择的地方,她哪来那么大恨。

随心所欲……众生恰好入她眼底而已。

她捡起地上不该被辜负的烤肉袋子,掸了掸掉落的浮灰,向前走去。

哗啦——

热乎的烤肉落在桌上。

感谢投喂你我的伟大师姐,感谢我那会捏空间戒指的富婆师姐,感谢在考试前救我狗命顺便掏空了我小金库的吝啬鬼师姐,愿智慧的光笼罩在你我渐秃的头上,感谢真理。

几个崽子嘴角里流出感激的泪水,在她的目光下扭捏地坐整齐,维持炫酷黑塔学徒的矜持。

……吃吧。

她好像那什么喂猪的。

饕餮的盛宴里,焦黑的肋骨支出,露出鲜红的内脏,微黄丰腴的脂肪。

没有光彩的碧绿眼珠滚落到她手指边,低头望去,手中的刀叉不知何时变作了粗糙的木制。

“还给我……”

……还、什么?

墙边坏掉的木偶抬起头颅,罗萨莉的双眼被剜去,手臂被粗劣地拧断,在哪里——不正是在她手里吗?

她的手微微一颤,手中的木刀叉恍然间变作一盏长长重重的提灯。

提灯的灯穗蜿蜒,蜿蜒至长桌的另一端。

主人黑潮坐在那里,一双蓝眼睛优雅地望着她。

他带着笑意开口,“天光……”

“老师为你做的还可以吗?”

科林的胸腔自内而外翻开,不显的羽翼被实验调出,畸形生长,弯折地固定展开。

阿斯兰燃尽了最后的魔力,将自己也投入上千度的火里去。

口中腥臭温热得令人欲呕,那是她啖下的同伴的血肉。

身体冰寒刺骨,积年的恐惧与对自我的厌恶瞬间蔓延。

你如今的一切,都来自于我的教导。

你对白塔从不那么说,但自己心里从来都同意:

黑袍的制度就是可以教出最优秀的魔法师。

唯有恐惧,唯有力量,唯有厮杀,唯有胜者——

唯有最优秀——黑潮的笑意凝固。

串着罗萨莉眼球的木叉捅到了他嘴里去!

喉咙湿滑,她按住安吉洛普洛斯的后脑,压制他的一切挣扎,将粗糙的木刺硬生生挤进他食管里去。

一切罪孽血腥被她在死一般的沉默中咀嚼咽下。

“败者有何脸面再出现在我面前?”

还有科林的翅骨,还有阿斯兰焦黑的肋骨,黑潮,你为我做得不可以,我不喜欢。

指尖的粘腻腥甜地流下去,在地上迸溅出一朵一朵血色的花。

“我是深渊的恶魔后裔啊,贯彻利用他人的爱成长的本能,你教给我的事,我会一件不落地返还给你!”

红红白白的浆液涂了她满手,她眸里的疯狂混乱渐息。

“呼……”

她吐出长长一口浊气,顺了把自己凌乱的长发,“百次也好……千次也罢……我会拿到力量,我会永远胜利下去。”

诡异血腥的死亡宴会中,女人宛如一尊血铸的杀神。

高大男人漂亮的脸狰狞扭曲,死得满腔咒怨。

凄厉的声音自她背后传来,“天光师姐!”

“你就不曾想过——!”

猩红自鸦黑的发顶蜿蜒而下,潺潺地流过女人白皙的皮肤。

“若你当初向老师服软,不曾废除自己的暗元素天赋,或许照旧可以胜利!”

“以老师对你的喜爱,你或许不需要撒谎就可以将血脉封起!”

“我们——”

他们就不会因她的背叛死去。

他们好好地活下去了。

她站在幻影前,眼中倒映着喜欢戴宽檐帽的少女,毫不纤细的大个子有翼族,和对着舞女大姐姐脸红的傲娇脸。

活下去的科林阿斯兰被解除了契约,罗萨莉的身体在云游里找到了方法治理。

水晶的巨大吊灯光辉映射间,身后列着死状凄惨的具具尸体。

那才是因她决定而诞生的真实。

她垂下眼眸。

黑潮的头颅被穿在银制的烛台上,安在了嘴还张着的罗萨莉对面。

罗萨莉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顿时被吓得没了声音。

她蹲下身去,森白的指骨掐了掐罗萨莉的脸蛋。

“这事我愧疚着呢。”

她弯了弯眼睛,“但你不能说。”

罗萨莉睁大了双眼。

天光苦恼道,“我比较叛逆。”

“你不说,这事我记一辈子。你一说,这回我就没什么耐心了。”

她无奈地笑起来,“黑潮是个神经病,我为你们做得够多了是不是?”

“师姐自己都活得那么难了,你们为什么不更努力些呢?”

她温柔地摄住罗萨莉的双眼,真诚地提议,“你可以试试哭出来,骂骂我,看看我会不会改变心意?”

被世界树共鸣成分枝炼成穿越无光之海的提灯,有得救吗?

罗萨莉的表情逐渐空白,最终,她的面庞被一双无形的手缓缓擦除。

祂笑起来。

“天光,被白塔逆转的时间里,你猜猜都发生了什么?”

一句话,便让女人离开的脚步骤然滞住。

“你最后攀升至何处?他们究竟活下去没有?克里斯是否还是深渊的选择?你是否遇到黑潮?弗朗茜有没有死在那个城里!”

她冷笑,回头,“要是你真的察觉到时间被逆转,也不会让我这个关键子嗣流落到这个境地。”

深渊被魔法师一方耍了,功败垂成。

全靠她自己脱离阿满奇亚,才得到被偷时间宝石的苦主的控诉。

“所以……继承,回归吧。”

祂没有一点尴尬的意思,语气诱惑。

你会得到搅弄命运的力量,得而书写自己不喜的东西。

不要忘了,逆转时间的是一位黑袍法圣,成果却被白塔窃取。

如今以白塔为首的秩序你喜欢吗?世界的秩序就该是这样的现局吗——

首先,某种意义上讲,白塔做得还行。

其次,喜不喜欢又能怎样,天光直接摆烂,“白塔那边优势那么大,如今不知道有多少命运被改变,挑战自我不是这么个挑战法。”

大风险后的大机遇才是挑战自我一事的动力,在没有机遇的风险里挑战自我,那个叫傻子。

这回深渊沉默,颇有一点职场PUA失败的尴尬。

继承的本质是,被深渊意志注视、眷顾、同化。

她态度暧昧地不拒绝力量,却直白无赖地拒绝被同化,直到此刻意志都在挣扎抗衡,妄图脱离。

当真是……油盐不进。

混乱不安地涌动,为混乱的发生。

大魔法师找到离开的方向,深渊意志的影响下,她的指骨已经神经质似地颤抖,她扶住手腕,毫不犹豫地按次序拨动着厚重的魔法书。

她分不清这人是克里斯,黑潮,历史里的某一位秩序者——

还是深渊里的那个她自己。

书页哗啦啦翻动的声音响起——

她身体正矮小,无法反抗,一双温柔的手按住她的肩膀,一点力道就使她坐在椅子上。

她抬起头。

女人铂金色的长发亲亲密密地钩缠,她腔调好听地叫她。

“露娜,我的小月亮,我的小天光。”

她身体僵硬,时间的概念模糊不清,虚幻与现实交错迷离。

女人没有扭曲,没有指责,而是哼着歌祝福她——

“你要自由,你要向前走啊,永远不要回头。”

她死死闭上眼睛,却无法阻止海啸般汹涌的情绪。

随着时间的流逝,生活中终究没有了她存在过的痕迹,可是只要一点点相似,所有的熟悉感亲切感就会化作悲伤把人吞噬。

她只是个谎言的幻影,却真得令人恐惧。

最高明的谎言是不要撒谎,所以祂无声地质问——天光,大魔法师天光,你当真原谅吗?

斯文顿城主查尔斯死于极端痛苦,枯萎公约成员布兰登死于极端绝望,恶魔领主克里斯死于极端不甘。

你放不下。

那些复仇从来就不够平息你心中的怒火。

如果时间没有逆转,如果没有法师塔擅自决定一切,假如没有白塔的失职,你就不会只剩这些攥在手里。

人只要有半分对不起你,你就能冷漠而绝情地将他们抛下去。

那弗朗茜呢?

你要抛下她吗?

黑发的小女孩牵起母亲的手,在独木桥上走得快乐也不回头。

长大后的她满身的血污,坐在雾影森林中无人的尽头。

如果不是按照弗朗茜的意愿,将她的骨灰一点不差地撒到了入海的河流里,她如今就不会只在噩梦里出现。

祂嘟嘟囔囔。

她早就知道你有魔法天赋,说不定弗朗茜才是那个坏女人呢。

她麻木地望着眼前。

鹿皮靴踩在青草与露珠上。

尚未失去一切的小孩站在她面前,茫然又好奇地望着这个疲惫的女人。

她的心蓦然抽痛了一下,所以弯眼笑了出来和疼痛作对。

森林里,哪有那么可怜又那么烫的雨滴。

两双湛蓝的眼眸在薄雾中彼此相望。

她伸出手臂,指尖触在女人有淡疤的纤长手指。

半晌,女人缓缓地抬起眼眸。

她声音沙哑,对不见底的雾影道,“……我不选择原谅,也不见得选你。”

森林扭曲,雾影咆哮,某个存在勃然大怒!

她反手死死拉住手中的温度,拼命向前跑去!

“为什么逼我做选择……”

世界地动山摇,要将她困死在这里!

“说到底,人生凭什么做选择?”

“那么多人,凭什么给我陪葬!”

黑潮教她能做什么,弗朗茜教她想做什么,她教自己该做什么。

她这个双标狗,底线灵活地反复横跳,“我魔法师的真理拒绝二元论!”

她带着过去的自己,踏着崩溃的世界而上!

女孩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她问,“后悔吗?”

风把未来的答案带到耳朵里。

“……从不。”

她不犯同一个错误第二次,但随心之所欲不是错误。

有谁笑起的声音。

“这一次……你要好好地走下去啊。”

她的身影被风与雾卷离。

手心的温度残留,重量如流沙般散去。

深渊震怒,困住她的力量却已经到了尽头!

手心湛蓝剔透的钥匙流下,化作碧蓝的海水洋流,将她承托在最高的白色浪花上,不回头地冲上空无一物的天空苍穹!

微蓝的晶体长刺充作外骨骼,将女人自地上撑起!

被惨烈割开的喉咙愈合,一只满是血污的手轻抚于上。

她睁开了那双宛如星辰般瑰丽的蓝色眼眸。

作者有话要说:露娜,我的小月亮,我的小天光。

你要自由。

你要向前走啊!

永远不要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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