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无惨大人的联系模模糊糊,感觉就像被熔断一般,童磨苦恼地摸着扇子,很难得到什么信息,听清指派的任务。
好像是进入了魔法师小姐的地盘了呢……她不在这里,是在对决无惨大人,还是黑死牟先生呢?
不过那都是一会把这些人杀光之后需要考虑的事情啦!
在万事极乐教中被突然传送过来,还戴着教主莲花冠的童磨弯起七彩的眼眸,悲悯地想,多么闹哄哄的人世啊……只有这世间的小姐姐血肉还有一丝温暖。
裸着上身的野猪和年轻的几个小孩,对他构不成威胁。
他避过狂烈的罡风,寒冰刺栅自金扇挥出,“风柱。”
血鬼术·莲叶冰,莲花状的冰晶挥出,撞上柔美凛冽如芍药花般的剑技,“花柱。”
避过风花二人的封锁,用手臂接住第三人的致命穿刺,“虫柱。”
“哎呀,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鬼杀队有人使用这个柱位称号。”
小臂被割开流出血液,他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要可惜她,“细弱的手腕甚至连十二鬼月的头颅都斩不下吧……”
随即童磨满怀信念地说,“我会拯救你的!”
而蝴蝶忍看起来只想把他的脑壳削掉。
如同倒钩般的特制日轮刀刀尖连着储存药液的腔室,注入的紫藤花毒液让他手臂的肌肉溃烂坏死成紫色的肉泥。
童磨新奇地捻着自己烂掉的肌肉与皮肤,笑得像朵向阳花。
他发自内心地称赞着,“就像死亡的人腐烂时候的肉诶!”
“渣滓!” 蝴蝶忍咬牙。
童磨很无辜,甚至有三分委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是你在对我下毒呢……”
“好痛,可是我不会生气的,”他笑起来,“我会拯救你的!”
玄弥端着把莫辛纳甘,在哥哥施展剑技时,福至心灵地抓住机会给了童磨的脑袋一枪。
“你说的鬼话你自己信吗?”他骂骂咧咧。
可怕的是,尽管场上如此多攻击者,上弦之二依旧能注意到他这个边缘人的动作,游刃有余地以厚重寒冷的冰幕拦下了这一枪。
“以诚待人可是我最大的优点!”
“……”
那张脸是如此自信,如此开朗,如此无辜。
“既然……我说,既然可以感知疼痛……”
那把永远燃烧的怒火,在无数噩梦里把自己的心烧成死寂,妄想淬出这世间至毒。
鬼杀队虫柱为那无数的亡魂质问他!
“为什么要杀害、为什么要剥夺、为什么要践踏!”
而童磨看着那张愤怒得鲜活的脸,只是想:真是愚蠢啊。
将救赎讲作践踏,这不是不识好人心嘛。
那张面具是微笑是悲悯——蝴蝶忍逐渐面无表情,这不是早就分析出来的情报吗。
她曾因愤怒对很多鬼,很多很多鬼,做过无意义的,不会见到任何另一方反悔或尊重的审判。看他们恐惧求饶或无能狂怒的面容,看他们因为无力对抗她的毒,而产生恐惧,愤怒,怯懦,乞求的情感。
而这些之于感情的形容,都不适用在这个男人身上。
因为上弦之二,从根本里——就不存在情感。
他那双七彩如同神之子的眼眸居高临下地注视世间,带着一目了然的悲悯与傲慢。
悲悯是真,傲慢也是真。
他没有获得情绪,便无法理解他人的情绪。
他没有真心的欢笑,便认为他人的快乐都是虚无。
他没有刻骨的爱,没有刻骨的悲伤,便无法理解对人而言,有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之人。
他发自内心地认为,人的生存是没有意义的。
那种理直气壮的扭曲堕落,那种理所当然的替你可悲,是令人——
如此愤怒!
自出生起就因一双七彩的眼眸而被父母当作神子培养,他坚信不疑救赎人类是他的使命。
但人类很蠢,又很短命,他只有把善良又可爱的人从血到肉毫无保留地吃光,才能带他们同自己一起永生。
但他没有对这个脑子坏掉的可爱女孩解释什么,只是带着柔和的笑意说,“你们的花柱死后,这么快就有继任者,我真的很高兴。”
“毕竟你看起来很想继承花柱之位,剑技有花之呼吸的影子,但你的能力却不允许,”他很贴心地分析着,“给别人继承也比空着好嘛——”
“笑起来嘛,笑起来更可爱,嗯?为什么我知道?毕竟我也是个教主,了解信众的需求不是应当的嘛——”
顺着眼珠,贯穿大脑的穿刺技,就这样打断了童磨的游刃有余!
眼,耳,咽,口,鼻——人的意志,使紫藤花盛开在寒冬,使不可能成为可能。
紫藤花色的蝴蝶侧影,印在她左臂之上。
那是如蜈蚣蛇蝎般步步紧逼的浓烈杀意,虫之呼吸·蜻蛉之舞·复眼六角。
鬼杀队虫柱蝴蝶忍——开斑纹!
他惊愕而迟滞地后退半步,比那双全然烂掉的头颅还要晚一瞬。
轻视蝴蝶忍,是他最大的失败之处。
以毒瞬间剥夺其感官,不死川实弥毫无缝隙地接档,照着他的脖子就砍了下去!
不死川实弥嗤笑,这个血盆脑袋怕是不知道——蝴蝶忍是鬼杀队速度最快的柱。
没有之一。
感受着风之狂放凛冽,视野一片漆黑的童磨在这一刻迅速释放范围技。
血鬼术·冻云·蔓莲华!
寒气如云霭般以他为中心铺开,夹杂着大量冰晶,若至于其中,内脏冻坏只是一个呼吸间的事。与此同时,锋利至寒的莲花茎叶封锁至寒天冻地间的几处热源,稍有不慎——就会被瞬间绞杀!
逼退来犯的所有剑士,他也只被改道废掉了一条手臂。
将那只淌着血的胳膊扔掉,不死川实弥面色难看。
施法者真够烦的!
他没有针对某个大魔法师,而是平等地厌恶着所有施法者。
但这一次需要说的是,大魔法师是例外。
冰雾散去,风烟飘渺,场上的剑士们无一人被阴。
童磨:……
邪|教教主心想:邪门了。
这种范围技,是用来解决吵闹的低级剑士的,然而连横冲直撞的野猪,也没有被阴到。
要问为什么,保持远程距离,以风吹散冰雾的不死川玄弥心思复杂:
那当然——是被老师打出来的啊!
这世间最顶级的魔法师,亲自教他们怎么殴打另一个元素施法者。
流光瞬影,天下无双。
他不知道这句阿满奇亚魔法师群体对天光老师的评语,却对老师的战斗素养坚信不疑。
躲大招,等CD,被点名了赶紧跑,其他人抓紧补刀。
冲上去补刀的香奈惠和香奈乎的战技重叠,花之重华,灼灼盛放。
那一年曾经连哭泣与遵从内心选择什么都做不到,却沉默着也要拼命挥刀,学习花之呼吸的少女,终于和拯救了她的姐姐们站在了战场上。
童磨苦恼地说,“大家都这么凶,还真是难为人啊~”
尖锐密集的冰柱自半空中坠下,寒冬冰柱夹杂着冷漠的杀意,每支都有一人之高,一尺之厚,若被贯穿,只怕会瞬间死亡。
安静柔美少女模样的冰雕幻化而出,剧烈的寒气自寒烈之白姬口中徐徐吐出,而她们没有就此弥散,而是维持着寒冰状态,追逐着两个花之呼吸的剑士。
遍布冰晶的寒气能造成大范围的冻结,解冻又坏死的血肉便能潺潺地流出水来。
然而他皱起眉头,金扇击退不死川实弥,掩在下半张脸沉吟着。
为什么……
战斗如此之久,也没有人肺部坏死呢?
这可是他的独门绝技诶!他的血鬼术可是很厉害的!
很多不太聪明又不太幸运的剑士,在动刀的瞬间就会变为冰雕死去,但他遇到可爱的女孩们时,可是有在好好战斗的。
她们那么坚韧可爱——速度慢得可爱,却意志那么坚定——以至于在战斗许久之后,发现空气中的冰晶带有他血中之毒时,用坏死的肺部呼吸,会发出血泡破碎的声音。
魔法师的第一个学生,手握云蛇清风,深呼吸拉至满弓——魔力凝聚缠绕,风之魔法跨越全场,射爆了单薄的寒冰造物!
满是锯齿的狂野双刀,像是个冰凿子一般,绕到寒烈之白姬的背后,一下一下地砸砍出漫天的冰渣!
仅剩的寒烈之白姬转到哪个方向,那只野猪在她背后就往相反的方向绕,完全没有形象包袱,怎么狂野怎么来,怎么粗俗怎么来——有种野猪糟蹋庄稼的感觉!
思索着,发现两个漫场释放寒气的冰雕被废,童磨:……
他倒是小看了这俩臭烘烘的小鬼,随手又是四具寒烈之白姬分别送至他们眼前,没关系,你们一起,加倍嘛——猜猜看她们会不会救你?
可剧烈的寒风吹掉了伊之助的野猪头套,那张漂亮得不像男孩的脸让他一愣。
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
“你是……琴叶的孩子?”他笑起来。
他想起她了呢。
琴叶,是一个不太聪明的女人。
十七八岁,无父无母,嫁人、生下孩子没多久,她被婆婆和丈夫粗鲁无情地对待,被打得满脸肿胀,被打坏了一只眼睛,打到失明。
她做过最愤怒的事,是在丈夫因伊之助吵闹而粗暴地摇晃他时,满身是伤的她却发了疯般撕咬丈夫的手臂。
她做过最勇敢的事,是抱着襁褓中的伊之助,在刺骨的大雪里一路跑,一路跑,顶着看不出原样的样貌,跑得瞬身冻僵,双脚刺红,跑到万事极乐教的寺庙,寻求庇护。
万事极乐教的教主童磨大人很喜欢唱歌好听、样貌美丽的琴叶,原本打算将她养一辈子,养到寿终正寝,只是,她撞到了教主刚刚食人后的现场。
琴叶不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但她无论如何也确定的一件事是,不能让伊之助成长在会残忍屠杀他人的童磨教主手下。
怎么解释也不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的救赎之道,抛弃好不容易为孩子挣来的安定生活,抛弃不会被打、每天在神座前唱歌的快乐。
就像跑离了殴打她的夫家,她拼命跑离拯救她的万事极乐教。
最后跑错了路,在悬崖边,被他从骨到肉,完整地吃掉。
童磨感叹着,那是愚蠢而毫无意义的一生。
那双如同三月新碧的翠绿眼睛隔着时光重合,冬日寒冷的流水声潺潺地带走了他最后的温暖。
琴叶流着泪,在悬崖边对襁褓中的伊之助说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陪你长大。
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
对不起,妈妈总是迷路。
他的母亲面容姣好,惠质兰心。
他的母亲总是带着笑颜。
他的母亲爱他胜过一切。
伊之助在袭来的冰晶里,恍惚间看到了十四年前那场刺骨的大雪。
他不懂。
这只鬼怎么能带着这样无忧无虑的笑容,诉说他杀害的,母亲的一生呢?
“你这个渣滓!!!” 那种最原始的愤怒,几乎燃尽了他的理智。
童磨催动寒烈之白姬,袭向几乎疯狂的伊之助,如同孩童向玩伴炫耀他得知的真理名言,“可她已经死了,这世间不存在极乐天堂或者地狱,” 他吃吃地笑起来,“你总不能叫已死之人来责骂我。”
“伊之助!”
忍姐姐的声音急切而遥远地传来!
冰雕女就在眼前,鼻尖已经失去知觉,眼珠冻僵,他下一刻就会被冻成人棍。
“嚓!”瞬息间致命的冰雕被精准至极的几刀斩碎,恰如他刚刚所做一般。
远处的冰雕早已碎裂遍地,她赶来救下年轻的队士。
冽风中,面具破碎,露出一张姣好如花的温柔面容。
一张他也不曾忘却的脸。
“你竟还活着!”
她当时难道不是,必死无疑?!
望着童磨那张终于破功了的脸,她的确感到一丝乐趣。
这位教主讲这些话,真的是太过分了。
蝴蝶香奈惠扔掉了破碎的面具。
“是啊,” 她温声说,“我从地狱里爬回来了。”
她本该是已死之人,被另一位不想屈从于食人本性的女孩所救。
她们那么勇敢。
你瞧,这世间是有地狱的。
四年后,猎人与猎物重逢。
鬼杀队花柱的刀锋执着,一抹芍药花痕蔓上手臂。
“来了结你。”
她说得轻而柔,却不知为何,让人心头一颤。
鬼杀队便是鬼的地狱。
她乌黑坏死的肺部,被大魔法师留样,由她的妹妹,鬼杀队虫柱,亲手解剖,分析毒理,在无数个日夜的心血里制作药物。
他冰寒带毒的术式,被她刻入骨血记忆,那场战斗中的每一毫厘都被反复咀嚼,以至于鬼杀队的任何剑士都知道上弦之二的战斗术式——
以至于——他们肺管与鼻咽闪烁着魔法的印记,真正吸入的空气,只会是亚空间里制备好的氧气。
至此,蝴蝶姐妹双双开启斑纹。
“或许我不过是自以为是,在庸人自扰, “她轻轻地叹息,为这天生情感残缺的鬼,“但这世间的爱与恨,欢乐与难过,是你一辈子都无法体会的事情……”
有欢笑就会有哭泣的时候,有幸福就会有意外的发生,可那些黑暗与梦魇,在漫长温暖的爱里,终会被治愈。
人的情绪与情感不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那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唯一理由。
比起虚伪更可怜的是虚假,她是如此惋惜,他从生来就不曾体会过这些滋味,亦不曾在年幼时得过善意的引导。
“……”
而这种发自内心的温柔与悲悯,才是对童磨真正的羞辱。
他第一次卸下了那张微笑的面具,面无表情,威压极盛。
空气冰寒,寂静可怖的威压里,栗花落香奈乎却笑了出来。
“看啊,这是你愤怒的情绪。”
使用花之呼吸的少女弯起眼眸,“这是姐姐们赏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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