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杏寿郎说过,她不会用沾了无辜者鲜血之物,是吧……?
不是的。她用啊,死人的东西她都用,因她而死的人的东西她也用,罗萨莉的生命辉光在她手里,逼死了莉莉海薇的火柴傀儡也在她手里。
猗窝座鄙夷她没有纯粹的武道对决,她也有过那个热烈的无畏的岁月,她也有过一心求知探赜索隐的七年。
后来发现,并不是全然有用。
毕业前的某一天黑潮忽然说,有点怀念她刚来到黑塔时的那股劲。
她说什么来的……?
她说她也很怀念。
那个时候的天光如此天真,太容易杀死了。
元素剥离,血脉封印,黑袍血战。
没有黑潮教她的每一件事,她都活不到今天。
十五岁的天光早就死在了黑塔里。
可是那双金红的眼睛是如此温柔,如此地……要将她摧毁。
炭治郎哽咽着望着那道孤绝的身影。
她的肩膀挺得那么直,头也扬着,却让人觉得她下一秒就要塌了。
锥心孤绝的悲伤气味让人心如刀绞。
心跳逐渐微弱下去,体温下降,瞳孔涣散,很快,那双眼眸再也不会热情地扬起。
她攥紧了男人的衣服。
他是不是在逼她?用言语什么的操纵她?想让她背负大义之类的傻逼东西?
徒劳地撤走对肌肉的修补,转到破损断裂的血管上。
弗朗茜死前枯槁得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健康光泽。
可她依旧每天傻乐,在艰难的日子里抱着她,带她抬头望星空,讲星象规律,带她低头看野草,讲草木之青。
她似乎有感觉自己大限将至,偶尔也想讲一些人生大道理。
可最后能言善辩的她望着天空,都化作了一句,天光,你要自由。
光是自由的,光是浪漫的,有光的地方就有希望。
曾经有那么一瞬间,她完全无法理解母亲,被锁死在了城里,秩序乱起来,饭都快吃不起,你路都快走不动,现实死死地扼住她们的咽喉,谈起自由是不是有些过于傲慢奢侈。
后来那一天,她才知道,弗朗茜说的是真的。
她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是深渊秩序者的血脉。
却依旧选择了爱她。
完全不在意世界会被带来什么灾殃。
细密的痛楚在呼吸间变得真实。
她见过最狭隘的人心,最骄傲自卑的心理,最复杂难言的情义,在天罗地网里践踏人心操弄阴谋诡计搏一线生机——亦在竭尽全力破局后呼吸过最自由的空气。
她见过最光辉的人性,见过最陡峭秀丽的山涧,最雄奇的山峰险境,最危险无垠的海洋。
她的确是在贪恋世间的颜色。
这是她听过最真诚的话。
最真诚最热烈的人把一颗心放在她手上,燃烧起来就绝不回头。
脑子里已经增加到六种或许能挽留住这个人类的方法。
各个都沾了点禁忌。
黑潮教她的那种禁忌。
黑潮宁死也要拉着她下深渊,把她变成和他一样的垃圾。
她向来清醒地知晓。
人心会变,人心即是深渊。
她跪在脏污的泥水里,身前是濒死的爱人。
他是……信念不变的证据,他即是永恒。
她张了张嘴,男人慢慢地阖上眼睛。
“我放弃。”
她听到自己说。
金色的阳光铺在她身上,她却一点温暖都感受不到。
她也有过一心想要追求的纯粹之物,她也有过如此想要守护的东西,她也有过死都想要坚持些什么的心。
漆黑长袍和炎纹披风在血色里交融在一起。
她是……最可以理解炼狱杏寿郎的人。
他知道。
所以他才说……他相信她,比相信他自己还相信她。
他信她不会做出侮辱生命的决定。
她放弃。
在她做老师时给学生上的第一堂课里,在她做学生时最后一日孤绝的封印里,她都是这么做的。
他知道。
只是……
凡是魔法,必有代价。
炼狱杏寿郎,你怎么能做我的代价呢?
那只嘴角还带着该死的笑意。
毫无保留,毫不索取。
破坏远比保护来得容易,她小心精细筑起的人体,只需要粗鲁暴力的一拳就可以打坏。
然后鲜血滚烫地流出来,再也无能为力。
她放弃个屁!
在场所有剑士的魔力被收集在一起,魔力池被生痛地榨取,眼前的色块开始癫狂地模糊,拼命搜刮着她人生至今的所有——
她永不坠落的太阳,怎么能陨落在阳光下?
说到底她是个偏执的黑袍,她不允许炼狱杏寿郎顺应自然的死亡……她偏不妥协!
黑袍的法圣坐在她的殿堂里,饶有兴致地压着渴求空间魔法传承的她,被迫观看她收藏的艺术品们。
史诗传说的浮雕上,失去至亲的百夫长亚历山大走入了冥河中,点燃了自己的灵魂做蜡烛,引他早夭的女儿溯光逆流而上,走入自己的家门。
灵感高至眼前的世界出现重叠——她目光溃散地积聚疯狂,原来是这样啊。
晶体的造物堵住他身体的巨大空洞保持压力,预防空气栓塞,静脉输注肾上腺素,抗菌,凝血,氧气循环由她制造,心脏……她握着他的心脏,制造着全身的血液循环。
关闭多余的感官,取消多余的精神力消耗,减少失温,空间反转,他们进入了谁也不允许打扰的世界。
……
显然,他们来晚了。
战斗已经结束了。
他们沉默着,早已做好了为同僚收敛尸骨的准备。
但是悲伤的野猪炸着毛指给他们漆黑一团,说那是魔法师的空间——
谁也不被允许进入,隐部队的人和鎹鸦都被驱逐。
迈入的瞬间,悲鸣屿行冥闻着惨烈的血腥气,倒吸一口凉气!
血泊的中央,右臂白骨裸露的大魔法师额头对着额头,支撑着腹部被贯穿的炼狱杏寿郎。
沉默的土地全部记录了血雨腥风的残酷战斗,残留的被稀释的出血量依旧触目惊心。
空间发生可怖的扭曲,瞬息间万千锋利的刀刃朝向他的脖颈,警告着侵入者!
她已经形似疯魔,快要不识敌我。
不死川实弥安静地,没有讽刺地多发一言。
似乎是微微地动了动。
“……神崎葵呢?” 沙哑的女人声音在这个寂静到可怖的空间里响起。
悲鸣屿行冥叹了口气,后退一步出了空间,向那个化作蝴蝶被他们带往现场的姑娘示意。
第三封信紧跟着第二封发给了主公。
唯一要求是:无论哪位柱来,在中转黑塔携带魔法师神崎葵,她必须到场。
小葵踏入漆黑一片的空间,瞬间面色惨白。
地上散落着数支注射器,这个剂量绝不是一人份——天光老师究竟给她自己推注了多少。
沿途的利刃迟缓地,如波浪般退去。
她咬了咬唇,向中央奔跑去。
“……治炼狱。”
魔杖颤抖着竖在胸前,血腥气惨烈弥漫的可怖战场上,她以最专注虔诚的心,调动着进阶后的所有魔力,生长着炎柱大人损坏的器官组织。
生长人体,她终于在进阶突破后,掌握的,全新意义的力量。
血淋淋的空洞在自然意志的呼唤下被培育生长起,不被复制知性生物血肉之禁忌所限。
万幸,因为老师的抢救处理,炎柱大人并没有脑缺氧或者器官缺氧。
但老师的状态让她感觉非常不好,她尚搞不清缘由,却有种极强烈的不妙预感。
枯萎魔杖上的无名白花似乎是无知无觉地微微颤动了一下。
“老师……老师不能继续下去了。”她鼓起勇气说。
天光老师没有接她的话。
她惶悚不安地望着致命伤被修补起的炎柱大人,为什么……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她的精神力颤抖着想要触及进行更深层次的分析……
“出去。”
转瞬间,三人皆被排外地推出——
在无限列车上的噩梦里,为了保护他留在他精神之核上的印记早已被轻柔地打捞起。
她是现世的锚点——
锖兔返回现世时,罗萨莉所携带的无光之海的海水被她拿出,于灵感至高时逆向构建出一条冥河的支流。
燃烧心灵,燃烧灵魂,炎之呼吸奥义的残余火焰在她指尖从未止息地安静燃烧着。
她的灵魂曾经受损又修复过,比寻常魔法师的要坚韧得多。
做指引的方向,可以烧很久……很烈。
痛觉麻痹,她安静地望着自己指骨上灼烧灵魂的火焰,低头带着微笑对迈入了死亡的男人说:
“炼狱,回来。”
炼狱杏寿郎在一片温暖的空间里。
死亡是难得休息的放松。
他摸了摸空荡荡的胸口,他遗忘了什么呢……
濒死之人会见到已死之人。
母亲在道路的尽头等待他。
该履行的职责,他都已经履行了。
该做的事,都已经好好地做了。
成为了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人生至此,并无遗憾。
微微的星光铺在这一条漆黑的道路上。
每一点都安静而微小,缓慢闪着微蓝的光辉。
他的脚步慢慢停下,望着那些微蓝的星光萦绕在他身边。
光……
鬼使神差地,他弯下腰,触摸这些细碎的光芒。
它们有种安静冰凉的温柔,很……兴高采烈……
男人的手一颤,猛然回头!
万千安静的星辉铺成了一条逆着命运的道路。
决绝,不低头,不妥协。
她给予他的无数印记转瞬间出现在他的身上,方向惨烈地唯一。
身体极为沉重疼痛,喘息都艰难无比,他却迈开脚步,跑向那抹冰凉的光芒!
他还有一个约定没有履行。
他怎么能够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
无论多少次。
无论多少次,炼狱杏寿郎都会到天光那里去!
他答应过的。
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直至扬起一场无边的烈火!
他拼了命想要抓住她燃烧灵魂的手骨——
十指交缠,偏执的烈火颤抖着止息。
他的恋人是这世界上最聪明的笨蛋,她把自己囚在了高塔里。
抗拒一切人进入的空间失去魔力溃散。
重伤的魔法师与剑士相依,漆黑与纯白在血色里惨绝美丽地交颈。
作者有话要说:万千安静的星辉铺成了一条逆着命运的道路。
他于烈火中重生。
失去挚爱的人最容易发疯(露出猖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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