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回忆起师兄的往事,因为一回想起来,就痛苦到想死,眼泪止不住地流,什么都做不成。
无数次的自我诘问里,沉默如浪花般溃散,他想的都和在得知锖兔死讯时一样:
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
为什么不更厉害一点?
炭治郎的家人,八重的父亲,无数人的支离破碎。
他总是慢了一步。
可如果是锖兔,一定能做到的吧。
如今,他跨过死生的界限,就这样笑着站在自己面前。
虽然身高似乎停留在了十三岁……但足够拥有斩杀下弦之伍的实力。
当年他的剑术造诣就不及锖兔。
果然!师兄才是那个水柱——义勇近乎是急切地跑到锖兔身前,把脖颈上的素银戒指套在他头上。
发给高级剑士的空间戒指给锖兔,还有什么……还有这把只有柱才能使用的,刻着“恶鬼灭杀”的日轮刀!
他把自己的水刀往锖兔手里一塞,抢过了呆滞的锖兔的刀。
太好了,太好了。
这个位置的暂时接管终于结束了。
他满意地站在终年不见阳光的深山里,说:“我不是水柱。”
“你是。”
炭治郎看到面容呆滞的锖兔缓缓地,缓缓地——握紧了拳头!
炭炭大惊失色!
义勇先生,快逃啊!
啊……原来义勇的心理问题没有解决,而是严重到另一个极端了。
锖兔看着如释重负的义勇,伸出手,平静地说:“把我的刀还我。”
义勇感到困惑。
他肯定地道:“这就是你的刀。”
他们俩是师兄弟,刀锷都是同一形状的六边形。锖兔的刀锷是黄铜色的单层,他的刀锷是明红色叠着黄色的双层。
就像一个人保护了另外一个人一样。
刻着恶鬼灭杀的日轮刀,只有柱才能使用。
他又肯定地点了点头,为锖兔的愤怒感到困惑。
锖兔的人偶核心魔压滋滋地飙升:这一脸“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的呆滞是什么意思!
悄无声息赶来的蝴蝶忍开口道:“就是这样义勇先生才会被大家讨厌啊。”
?!!!
这个混乱的现场一片寂静!
……半晌。
义勇木着脸:“我没有……被讨厌……”
锖兔叉着腰:“对!义勇没有被讨厌!”
蝴蝶忍捂着嘴:“啊~好可怜~原来你们没有这样的自觉吗。”
双重暴击!
锖兔和义勇双双失去了颜色。
未免也太过分了!
今天加起来挨了火之神神乐圆舞一刀,水呼十一型止水一刀,水呼十二型重澜一刀的累,心态逐渐平和。
他的脖子被束上了二指厚的金属镣铐,从脖颈到脊柱束缚着一条隐部队的队员会熟悉的金属魔杖。
赫发少年和他变成了鬼的妹妹在劫后余生里感人地相拥,他靠在树上,麻木地看着这一切。
百年的岁月里他在痛苦中选择遗忘了一切。
沉溺于被父母袭击的盛怒中的他,亲手杀死了愿意陪同他走向地狱的父母。
他的羁绊,已经被他亲手切断了。
血鬼术被封,蛛丝无法产生,身体无法产生形变,无法挣脱一股紫藤花味的镣铐。
倒也不是想逃,他只是痛苦地疑惑着,他为什么还没有被斩首?
某种荒唐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鬼杀队在拘束十二鬼月。
鬼与鬼之间可以共享情报,那田蜘蛛山的家家酒里,蜘蛛妈妈在操纵人偶时,似乎发现了不少哪怕手脚折断,骨头刺进内脏里,生命力也异常顽强的日轮刀剑士。
现在甚至诞生了封印十二鬼月的方法。
鬼杀队,和从前不一样了。
鬼之始祖无惨大人,大概会很生气吧。
少年握着妹妹的手,转过头来。
赫灼之子那双悲悯如火神般的眼睛温柔地望着他,让他忽然感觉无地自容。
“你杀了太多的人,赎罪吧。”
他想问,为什么你的妹妹变成了鬼,却没有吃过人的气息。
为什么?
你是怎么做到不伤害人类就可以获得强健的体魄?
不必和亲人离散。
不必伤得人鲜血淋漓,与他们恩断义绝。
最后绫木累只是哑声开口,“……她的血鬼术,为什么只烧了我的蛛丝却不会烧灼你?”
可鬼与鬼之间的情报会共通……就算是为了你妹妹吧。
炭治郎看着还是个小孩子一样的下弦之五,握着断刀挠挠头,“不知道。”
他说。
面前的鬼,小小的身体里承载了难以忍受的巨大悲伤气息。
“我猜,弥豆子的术式只灼伤鬼,不伤害人。”
“因为弥豆子想要保护人类。”
少年的笑容就像已经不照耀他的太阳一样,温暖得令人想要落泪。
“可以使用十二鬼月测试毒药,真不错啊~那个女人了不得啊~”
她像个娇俏的小姑娘一样,语气中满怀期待。
那双没有距离感、空洞的藤花色眼眸好恐怖……累虚弱地想。
“不过——”
“这个小妹妹,是怎么一回事呢?”
蝴蝶忍虚浮的笑容转向了被剑士护着的鬼。
累看着眼前的三个柱……是三个柱吧?打了起来。
场面再度混乱起来。
富冈义勇为了护着炭治郎和弥豆子,蝴蝶忍为了杀死炭治郎正保护的鬼。
锖兔留了心神在累的身上,欲阻止两人的战斗,又似乎是在劝义勇把他的刀还给他。
义勇坚定地不还,然后一击后,那把锖兔的刀,惨烈地断裂——
与锖兔的遗物里,在手鬼坚硬的皮肤上磕裂的断刀一模一样。
义勇的面色瞬间惨白。
就好像——在他的面前,锖兔又死去了一样。
锖兔终于忍不住,给义勇的刀柄锤到他的榆木脑袋上!
他慌忙地接住,看着锖兔对他破口大骂:“笨蛋!我的状态只能用自己的刀!那把刀是我的半身,只有我能使用!”
义勇磕磕巴巴地说,“那你……那你是怎么……?”
锖兔理直气壮却别过头说:“就这样回来的啊!”
他恶狠狠地转回脸,把袖子一撸,露出灵活的球形关节。
表壳平滑,颜色健康。
他的刀回到自己手上,永远严丝合缝,永远锋利坚固。
这就是……战斗人偶锖兔。
义勇不知想了多少,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锖兔怒道:“干嘛一副这个表情!能回来热情地为人类而战!我很开心的!”
义勇又想通了,他从容道:“用那把刀也没关系,你当水柱,那真是太好了。”
顺手挡住了蝴蝶忍的攻击。
锖兔怒道:“我干嘛当你的水柱!我又没达成条件!”
顺手挡住了蝴蝶忍的攻击。
义勇冷静地说:“我不是柱,我没有通过选拔。”
顺手挡住了蝴蝶忍的攻击。
“不要这么不自信啊义勇很优秀!”
顺手挡住了蝴蝶忍的攻击。
“你才是延续水呼的人,这个位置是你的。”
顺手挡住了蝴蝶忍的攻击。
“你先自创了一个型啊!那也太惊艳了!”
二打一打到怒气爆棚的蝴蝶忍:……
不忍了!她一脚蹬在了锖兔的头上!
却见锖兔的头直接飞了出去——
义勇瞳孔地震!
惊慌地大喊:“锖——兔————”
同样震惊的蝴蝶忍:头——踹——掉——了——
炭治郎抱紧了弥豆子瑟瑟发抖:太恐怖了,不适合妹妹看。
曾经一脚踢掉鬼头的弥豆子懵懂地被抱住:?
蝴蝶忍惊喜:她的力气增加了?!
却见人偶锖兔抱头痛哭:“又掉了!”
蝴蝶忍木着脸:原来是经常掉,啧。
锖兔把脑袋重重地安在身上,四平八稳地握紧了拳头再张开,给了不知悔改的义勇一个狭雾山祖传大笔兜!
他叉着腰,气得剑眉倒竖,“被你姐姐托付的未来,还有我们曾经约定的共同努力,你就这样忘记了吗!”
刚刚是他没有仔细思考,不知道义勇这些年活在怎样的悔恨里。
可他们曾约定,一起为保护人类而无悔地挥刀。
义勇在结婚前夜身亡的姐姐,也希望他能爱惜自己的生命,认真地生活。
冰凉湿润的风哗啦地吹过已经没有恶鬼作祟的山,把那一年的狭雾与草木气息灌入肺里。
就像十三岁的他们,并不美好却足够快乐的青春。
脸颊火辣的痛楚重叠,让他就这样难堪地想起一切因痛楚而被忘记的重要回忆。
锖兔在他面前又是掉了头,又是断了刀,痛苦被轻而易举地触发了太多次,以至于开始变得如胡闹一般,不讲道理地覆盖了那时的创伤。
锖兔就站在那里。
他的银眸中是对寡言师弟的纯粹骄傲。
“义勇,我们一直在看着你,迄今为止你都勇敢又出色。”
握刀的人不该心有杂念,但义勇就是会想很多的人。
什么都放不下,索性就都扛起来,扛着杂念也要往前冲。
他的羽织一半是茑子姐姐,一般是锖兔他——可哪一边都不是义勇自己。
然而他就站在那里,早就是当之无愧的男子汉。
炭治郎看到锖兔师兄笑起来,温柔得与藤席山的亡魂别无二致。
锖兔无悔地说。
“富冈义勇,你是理智和努力的天才。”
作者有话要说:水呼组凑一起就是欢乐喜剧人
鱼干的眼泪滋了出来,所爱隔山海,山海我来平——
富冈义勇是理智和努力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