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雾山终年不散的雾气朦郁,影影绰绰地包围着他们。
一个少年走上前,警惕地拔出了日轮刀。
他留有罕见的肉色中长发。
黄橙绿三色交织的龟甲纹羽织随着拔刀的动作褪到手肘之下。
压低了声音的少年,像一匹凶狠的小狼,“你来狭雾山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对鳞泷师父和炭治郎有不轨之心的话——
他们将绝不退让,直至再次战死!
天光看着他灵魂的完整性,感觉颇有一些新奇。
这个世界,对待祂的孩子可真仁慈啊。
比起阿满奇亚,此世灵魂滞留世间的可能性更大。
只是存在执念,就可能留下残魂或者完整的灵魂,不会丧失知性,也不会发疯。
这样的法则,真……令人羡慕啊。
她挑眉,“我倒要问问你在这里是做什么哦?”
她露出思考的表情:“你们这种偷偷摸摸的地缚灵才比较可疑吧。”
准备战斗的锖兔:怎会如此!
幼年水柱崽子们:好有道理!
偷偷摸摸的真菰:……?!
“我是鬼杀队的新任隐部队队长。”
木头面具下,小孩嘴角的狰狞疤痕长至脸颊。
坏女人隔着狐狸面具,盯住他的眼睛淡笑道:“富冈义勇当上柱了哦。”
少年猛地一怔。
鬼杀队水柱大人一半的羽织,与狭雾山的少年残魂所着,一模一样。
锖兔放下刀,推开狐狸面具,露出感叹带笑的嘴角。
赤红的绳穗荡在他耳后,少年眉眼弯下,银眸里是近乎纯粹的温柔,“义勇,已经成为男子汉了啊。”
于是天光听到了一个故事。
不过,她更愿意称之为事故。
四十多年前。
鳞泷左近次还是时任水柱的时候,他捕捉了一只鬼投入了藤席山,作考核用。
那只鬼当时并没有超出测验队员的能力范围,也的确只是吃了两三个人的能力强度。
然而在紫藤花牢狱一批又一批投入的剑士追杀里,在鬼与鬼之间无尽的厮杀里,他存活了下来,狡猾地学会了隐藏自己的踪迹,并且异化成了强大的手鬼。
锖兔,富冈义勇,和这里的所有孩子,都是鳞泷左近次收养的孤儿。
他们或是家人被鬼所害,或是为报答恩情立志成为剑士。
手鬼憎恨鳞泷左近次,于是每一届选拔里,都循着祛灾的狐狸面具,以击杀吃掉他的徒弟为乐。
那时,锖兔与义勇参加了同届的选举。
遇到手鬼时,义勇因为在之前的战斗中昏了过去,被送到了远离战场的地方。
锖兔一度曾在与手鬼的战斗中占据上风,但他的体力早已在之前的战斗中耗尽。最终,严重磨损的日轮刀在他试图斩杀手鬼时断裂,来不及反应的他被手鬼击碎头颅身死。
于是,那一年。
杀穿了藤席山,保护了所有人的锖兔,是唯一没能通过最终测试的人。
天光坐在石头上,把息魂香当作材料施加魔法在小点心上,让只剩残魂的小朋友们也能尝一尝现在大正零食的味道。
怪不得。
原来是锖兔暴打了那一届的鬼,以一己之力无差别保送了所有人。
以至于她现在工作量起飞。
她微笑:“近两年队员素质特别差,对此你有什么猜想吗?”
锖兔:“……”
兔兔不敢吱声。
当时根本没多想!
被大魔法师盯着,锖兔一脸正直,死不悔改地大声说:“参加选拔的剑士们也是同伴啊,被鬼杀死也太可惜了!”
隐部队的队长血压直线上升。
一个重女轻男的死脑筋沉迷于死在战场上;
一个面瘫寡言的死脑筋活得像个墓碑;
一个看似正常人的死脑筋快乐地死不悔改;
一个正在成长的死脑筋坚信猫猫之神的存在;
水柱的师门怎么这么多憨憨!
锖兔做好了被反对的准备,却见她闭眼问道,“你觉得这样的选拔方式合理吗?”
杀穿了考核的天才籍籍无名地死去,保送了一堆良莠不齐的。
“活下去才能获得成长啊!”
他有点骄傲:“义勇就是最好的证明。”
是吗?
他似乎完全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好谈论的。
天光开口,怜悯地看锖兔,“你的义勇好师弟现在沉默寡言。”
锖兔的拳头硬了。
“独来独往。”
锖兔的额角冒出愤怒的小十字。
“没有朋友。”
锖兔露出杀气四溢的微笑。
“把你那一半丨羽织的遗物披在身上。”
锖兔的笑容僵住。
“打算背着你的墓碑走完余生。”
锖兔的笑容彻底消失。
他不认为考核的制度有什么不合理的,因为他从没思考过。
那就看看被留下独活的生者吧。
少年这次沉默了许久。
“拥有潜能的崽子们的确不该在成长之前就被鬼杀死,但负责阻止这一切的人该是掌权的成年人,而非同为被考核者的你。”
已死的少年剑士怔怔地看着黑袍的女人,几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天光站起身,发起邀请,“和我合作吧。”
“做我的证据,我来改变一切。”
她说。
或许,不是听不懂,而是从未思考过的道路被摆在眼前时,有人轻描淡写地说出要改变规则时——被震撼到无法言语。
改变规则?还、可以这样做的吗?
锖兔好像还活着时那样,深深地呼吸着企图平复思绪。
她心思缜密,手段神秘,似乎对她而言,将他这样的灵魂带回现世也不是难处。
很久之后,少年哑声问,嗓子好像有石头坠住:“你要怎么改变?”
要怎么改变鬼杀队延续了千年的制度。
天光轻微皱眉,“改变的前提是改变后一切会更好。”
她有一份正在起草的,全新的选拔制度,这个制度不能占据比以往更多的剑士资源。
她想要的结果是:能力达标的人通过选拔,不达标的也能捡回一条狗命,来年再战。
鬼杀队的资源的确颇多,却始终缺少战力。
剑士资源永远是最稀缺的,而在藤席山的选拔里,保护一个人的存活,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有强大战力的坐镇——足以纵观全场,及时控制剑士击杀不了的鬼。
或许成长后的锖兔是最合适的人。
这是一个以一己之力差点杀穿藤席山,曾经暴打年幼义勇的水之呼吸小天才。如果当年他活下来,鬼杀队,大概会再多出一位水柱。
但这仍旧在依靠个人能力,她希望能塑造的制度可以不依赖剑士资源。
于是将个人能力拆分,她就得到了这三项能力的需求:感知整片区域,判定危险等级,拥有控制能力。
感知整片区域,她可以带领黑塔研发监控法阵。
判定危险等级,产屋敷耀哉的高智商群鸦可以理解。
拥有控制能力,这一点并非一定要呼吸法剑士才能做到,只是短暂地击退的话,猎|枪也可以。
在拥有替代的计划后,下一步就是改变规则。
鬼杀队绝对的独|裁|者产屋敷耀哉受限于契约,将会支持她在队内的决定,所以她并不需要暗杀谁才能推动这个计划。
然而反对的声音也会来自其他人,尤其是已经通过了考核的剑士们。
他们大概率会提出的一个问题是:没有被断绝了后路,没有过生死一瞬的经历,剑士怎么能蜕变成为更强的自己?
可原先这套模拟任务环境生存的选拔制度延续千年,不是说它有什么优点,它最大的优点就是不需要抽调剑士资源,纯粹放养。
除此之外,落后,过时,简陋。
因此,她只需要证明:新模式选拔|出来的剑士素质并不会比之前更低,意志也不会软弱。
这不是过度保护的家家酒,这只是让弱小的人拥有第二次机会而已。
信心崩塌者自会退去,迎击命运的人仍会逆流而上。
如果可以的话,她并不希望把锖兔和义勇当作证据,把人的伤痛公之于众。
与此同时,如果大部分的柱可以公开站队的话,也会将阻力降至更低。
花柱,恋柱,大概率会直接支持。
音柱,炎柱,虫柱,大概率中立,争取不难。
风柱,蛇柱,大概率会反对。
岩柱会无条件支持产屋敷耀哉的决策,等同于支持,霞柱不会参加这种意见表达,算作弃权。
无论水柱的谜之脑回路打算支持哪边,她的赢面都是更大。
陈述完毕。
……
锖兔小朋友:大脑在颤抖!
好缜密的谋划和推断,这就是成年人吗?!
可他还是犹豫了一下,“为什么是我,他们……”
天光摇摇头,“灵魂强度不同。”
这里的灵魂们锚定于想要陪伴鳞泷左近次的执念,在这其中锖兔和真菰的灵魂最坚韧,因为在此之上,他们有着最浓重的,想要击杀手鬼的挂念。
如果特异点发生重叠,条件达成,这两个小朋友是最有可能与现世发生交集的人。
锖兔是更强的那一个,他或许能在特异点里,对主位面的人造成直接的伤害。
水呼的崽子们锤着锖兔的肩膀, “笨蛋锖兔大哥!”
真菰说,“我们回来狭雾山是陪伴鳞泷师父的。”
“谁要回到冷兮兮的现世啊!”
“去吧!去和天光大人离去吧!”
……
一声叹息轻响在山林里。
少年剑士的银眸无奈地弯下。
“瞻前顾后的还真是不像个男人的样子啊!”他懊恼地叹气。
他抱住怀中的剑,遥望着很远的远方, “我放不下那个笨蛋。”
锖兔弯起眼眸,对大魔法师坚定地请求。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请将我带回现世吧!”
作者有话要说:啊!他们太惨了,太惨了!抛开沙雕轻松的日常,鬼灭就是一部彻头彻尾的悲剧。
所以她说——
“做我的证据,我来改变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