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导士以上,就有点奇怪了。
大魔导士和大魔导师对魔法的要求没有区别,唯一的区别是:只有教导出学生的大魔导士,才可以被称作大魔导师。
圣魔导士同理,这样的存在,每百年供出一个,频率都算高的。
不死川玄弥皱着眉念,“黑袍,白袍……这都是啥。”
千寿郎看了看书,这些是魔法师们按袍色分的群体。
不是随便的黑白灰,而是指魔法师礼服上的颜色。
至于为什么?
就像她说的,知识从来就是有价的。掌握知识的人掌握力量,掌握生产方式。
而魔法知识的掌控者,魔法师们,在时代的影响下为防止传承断绝,群体内部对魔法知识的传承方式产生分歧,继而分裂成了三个主要群体——黑袍,白袍,灰袍。
黑袍传承主张严厉而精英。
白袍传承主张宽和而无私。
灰袍……灰袍介于二者之间,什么都想蹭一点,还什么规矩都不想守。
白袍和黑袍都认为自己最好,对方次之,灰袍最拉。
灰袍认为自己最好,那俩烂得不分伯仲,不做二极管从我做起。
总之,贵圈真乱。
神崎葵反复看着书上的一行,抬头望着天光老师,万分不解地问道:“为什么黑袍的毕业要求……”
“是弑师呢?”
弑师。
这在大正是无法想象的。
老师是用来尊敬和供奉的,怎么会有学生愿意杀掉传授自己一切的老师?又怎么会有老师愿意被自己的学生杀掉?
天光回道:“首先,不要加入过多个人主观道德情感,看看书上写的,分袍色代表了理念的分歧,这种分歧源头上是为了什么?”
神崎葵咬咬唇,“为了防止传承的断绝。”
“确立时的时代背景?”
“黑暗时代圣庭对施法者的迫害。”
“没错,迫害。”她敲了敲手下的历史书籍,对学生们说,“在128-130页之间,举例印证‘迫害’的使用。”
历史有很多角度和方式可以解读、润色、歪曲,魔法师的历史书就算是相对客观的了。
看没人举手,千寿郎睁大了眼睛,颤颤巍巍举起了手。
怎么回事,大家都不回答问题的?
实际上是阅读速度没他快的其他三个学生皱着眉狂画线段。
天光示意他念。
千寿郎清了清嗓子,小心地念出,“第128页第四段,主教认为魔物诞生于深渊,传播却归结于施法者与研究者旺盛的好奇心,有着非人特征的智慧种族也被认定为与深渊媾和的种族。
从旧历522年开始,光明教会鼓励民众信徒检举可能的施法者与异种。七大国之外,单单在光明教会的总部圣庭,被称作‘忏悔堡垒’的这一监牢里,就常年保持着约三千八百人的容纳量,每月处决一百人以上……”
圣庭的手可不干净,这就是臭名昭著的“大清洗”。
时透有一郎的声音从面具后沉闷地传来:“抓到潜在的魔法师后,骑士团有权当场砍掉他们的双手,以防止魔法师获得魔法材料,或拿起魔杖进行施法反扑。然而这其中不乏被污蔑举报,并无魔法天赋的无辜人群,他们终生残疾后并不会得到任何补偿,被……被当时的民众称作‘短棍法师’。”
所以她们黑塔毕业的法师基本功必须练习到禁咒之下无杖瞬发。
……短棍法师,多么愚昧冷血到登峰造极的,对无辜者痛苦的嘲讽。
不死川玄弥跟着念,“在人被逮捕后,其研究手稿和任何记载信息的载体都会被烧毁,圣庭严令禁止任何民众或信仰者观看阅读这些知识,将其称为‘恶魔的文字’。”
法师温德伍德,物体存在感削弱魔法创造者,魔法师群体要感谢的祖师爷。
小葵看着血泪凝结的文字,轻叹后,沉重地念出,“……在深渊秩序者传承的方式终于被破解的时候,光明教会信仰一度达到顶峰,随之而来的是对女性的迫害,狂热愚昧的审判开始,相信物理运转规则、进行探索的女人被称作不洁的女巫,抓捕后会在集市的中央当众活活烧死……”
教会的引导下,人们崇尚忠贞永恒的婚姻,为了不让恶魔诱惑妻子,盛行割礼,女孩来过初潮之后就会立刻嫁人,黑发的孩子出生就会被浸泡在圣水里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活下来的才是通过了神明验证的,洁净的,纯正的人类。
真该把主教也送去验证验证。
在圣庭的压迫下,真理就像明灯指引着探索者前行。
然而人的生命是如此短暂,可以追逐的真理又如此遥远。
为了知识不断绝,魔法师愿意倾注一切。
他们在压迫中确定了各自传承的方式。
白袍法师自诩宽和而无私,签宽松的契约,学生贵多不贵精。
只要韭菜种得够多,就一定有长得高或幸运活下来的那一根。
黑袍法师明确地主张严厉,学生贵精不贵多。
老魔法师活腻了的时候选个看得入眼的学生,签严苛的师徒契约,投入精力时间,好好把这几根苗往强了养。
毕业,就是检验成果的时刻。
白袍法师会和学生假模假样地打一场,点到为止。随后,学生可以继续选择跟在老师手下,也可以离开做独立研究。
黑袍法师从深渊秩序者的传承获得灵感,检验成果的唯一标准,就是徒弟可以杀了自己。
毕业战里,在塔的见证下,老师会按照契约,将自己的魔力总量压制到与学生相等的水平,然后各凭本事。你杀了我,才会证明我所掌握的真理的正确。
学生是老师能力的证明。
更聪明,更心狠,更无懈可击的那个,才会活下来。
神崎葵感觉自己有点天真,但还是问了出来:“如果只有黑袍会控制学生的命契,这样的话,大家不是都会找白袍法师当学徒了吗?”
“事实是……”天光微笑, “单人战斗力更高,杀伤性更强的,一直都是黑袍。”
她抚摸着桃花芯木讲台的一角,“而人,是会为了慕强而冒险的。”
疤脸的玄弥望着老师,他也曾为了成为天光老师一样从容的强者而豁出一条命扒住她的腿。
她曾非常不愿收下学生,可后来也任由他在绝望时倚靠。
天光老师说人因慕强而冒险,可那个冬日的老师也说过,从来只有老师挑学生的份,学生没有拒绝或选择老师的权力。
他好像模模糊糊地悟出了点什么,在心里想表达一下又怎么都讲不明白,逐渐脑袋空空,要丢掉进度了——
他回神,尽力捕捉着老师现在在讲的话……
白袍喜欢扎堆,成立了白塔,黑袍各个是独逼,为了互通信息成立了黑盟。
他们追逐的尽头都是真理,却并不走在同一条道路上。
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偶尔犯一犯,也都记得做干净点。
千寿郎这时举起手,疑惑地问:“既然都是想要对抗圣庭的魔法师,分裂不会减少力量吗?”
天光笑笑。
“在圣庭还在的时候,他们并不曾有如此大的分裂。”
有着共同的敌人,是压制分歧,集合力量的最好方式。
以前那个敌人是圣庭,后来它倒下了。
于是就没有必要容忍彼此了。
“明明都是追逐知识的人,却对峙到这种地步……”神崎葵心中感到可惜又不解。
天光老师眸中清醒冷彻,说:“世界足够大,容得下两个巨大的利益团体。”
“但人心足够小,容不下第二种想法。”
何况还有其他掌握力量的野心家。
几个学生安静地思索着她的话。
唯有思想可以分裂种群到如此地步,大魔法师不知道他们能悟出什么,不过——
她的学生们似乎对白塔有很天然的好感。
这她就得站在绝·对·公·正·的角度好好说道说道了!
无论黑袍白袍,确定用心教之后,都要签师徒契约——
总不能教一半,学生不学了,跑了。
教一半,学生是对家的奸细,跑了。
教一半,学生拿了自己的杀招,跑了。
成本是小,杀招的泄露才是真要命。
白袍的契约看似宽松,没有生命危险,实际上学生照样当牛做马。学生毕业后,师徒契约也不完全解除,做出什么成果都署老师的名,哪怕你的成就与地位都已经超过他了,白袍,活得是那张脸,传承的不是知识,是关系网,是怕死。
黑袍的契约使老师把学生的命拿捏在手里,毕业战学生赢了就自动解除契约,利用压力逼迫人进步,因此黑袍的学徒总是比白袍的学徒基本功更扎实,毕竟不好好学习是真的会死。
然而人毕竟是人,任何魔法的最大缺陷永远是人。
如果能把学生的命握在手里的话,老师有时并不太会把学生当作与自己价值相等的人对待,实验对象,魔法材料,免费劳动力,哪一个选择的短期利益都比毕业战要更划算一点。
知识是有价的。
所以——
大家一起烂!
几个小孩被肮脏的大人世界震撼一整年。
“咳,”她压下打破未成年良善世界观的猖狂猫猫笑,最后还是替那一小撮好人挽了尊。
“还是有认真教学的老师的,”她恬不知耻地指了指自己,“比如我。”
几个小孩被肮脏的大人世界震撼得已经听不进去她的辩驳了。
啧,她可是绝世好老师啊。
半晌后,炼狱千寿郎开口。
他带着一丝小心,一丝好奇。
“那天光老师您……是什么派系的呢?”
大魔法师的眼睫垂下又扬起。
他看见自己的老师笑了。
她笔直地站在那里,笑得危险妖冶。
“如你所见。”
她漆黑的长袍曳地,一步一黑潮。
她是弑师成功的坏学生。
她脚下的黑塔建立在安吉洛普洛斯的尸骨之上。
四个学生噤若寒蝉,教室的最后,炼狱杏寿郎的脸上——
毫无意外之情。
……不死川玄弥指着书上的一段给有一郎看。
“你看,黑袍养学生十年,在学生成年当天进行毕业战。”
“深渊秩序者也是在子嗣的成年当天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你说,有没有人这么倒霉,既是黑袍学徒也是深渊秩序者的血脉啊?”
黑袍大魔法师兼此代深渊秩序者天光:……
她看他俩是作业不够少。
神崎葵也看到了这一段,她又翻过几页,找到了自己想看的。
黑袍学徒的继承从当天的0点开始。0点开始,学生的命契会从老师手中暂时脱离。
可以与老师商议考试内容与考试时间,只是不保证可信度。
深渊秩序者的继承则在成年当天的随机时间开始,争夺躯体灵魂厮杀的过程中,身体很难达到可控的移动。
她控制不住地在想:
如果真的有这样不幸运debuff叠满的人,他有多大的几率能活下来?
……
她要怎么活下来?
炼狱杏寿郎安静地站起身离开了教室。
只要想一想就难受。
他坐不住。
去大魔法师的训练场练刀去。
他想变得更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总给我投营养液的小天使嫘儡
存在感削弱魔法第一次提及在第27章的作话里哦
提问,天光是怎么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