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在变暖,她的鬼鬼已经饲养到了拾柒梨花,这是一个血鬼术为散射梨花花瓣的妹妹。
十七,这是一个对她来说有点特殊的数字。
七以上的质数阵在魔法中搭建启动的难度会成倍增加,目的也更为单一化,她心口处的封印就是一个十七芒阵。
魔法师在实验室休息的间隙,给克里斯拽了出来。
好女儿问亲爹,“为什么你不想回阿满奇亚呢?”
克里斯无辜道,“我哪有选择权,小小姐您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是吗?我倒是挺想回的。”
克里斯大惊,阴阳怪气道,“白塔最终选择了不信任你,宁愿将你杀死在世界的外侧,你倒是十分宽容,白塔的人这样辜负你的信任,你也愿意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大魔法师歪头,语气依旧宽容, “不不不,我记仇,他们欠我很多。”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会输?”
“克里斯,我为什么会输。”她说。
克里斯非常乖巧,生怕她找茬,“你技不如人,你自己说的。”
“克里斯,那你为什么会输呢?”她又问。
克里斯猝不及防被扎心了,有气无力地答道:“因为我也是败犬,我也技不如人,你说的。”
克里斯败于秘密突袭围剿,最终是被白塔大魔导士,路加·叶茨,作为主阵人使用封印魔法拘禁的。
她后来也用了那个封印魔法。
正三芒阵是最稳固的封印魔法,无论层数叠到多少,它的核心永远只有三边三极点。
而她使用的出自白塔的封印魔法,却是十七芒阵。大于七的质数阵往往难以变通,而更为僵强,其中的区别,就像灵活的剑与笨重的锤。
曾在十一世纪封印了冰海白龙“血色瑟潘”的黑袍法师格鲁,用的就是经典三芒阵,那是人类第一次有记载的屠龙。
近战中,杀人最多的永远是剑。经典之所以是经典,自有它的原因在。
她的老师曾非常赞同一个理论:越简单越强大。那么为什么可以封印克里斯的魔法是十七芒阵呢?
“封印用的是十七芒紧密勾连叠加的质数阵,说明白塔没有那么强,封印专用的经典三层没有得到突破创新,而是剑走偏锋地用了十七边阵。”
她垂下眼眸,抚摸心脏。
“克里斯,你就没有怀疑过吗?” 她低语中有暗潮潜藏,“就像是他们知道了这一血脉的弱点,研究透了我们的血脉,特意为你我打造的。”
克里斯安静得罕见。
她点了点笔尖,笑道,“别装死啊,你应该是对这最有了解的人,出来发表一下自己的高见。”
“魔力间冰期的深渊必然会膨胀扩张,白塔的记载里,这次深渊膨胀的速度是有史以来最快的,你的力量本来比起前一代的会涨——结果却被人按死在了白塔里,”她顿了顿,柔软地说出诛心的话语,“这会让深渊失望的。”
“年复一年,你已经不再焦急地想要回归深渊了吧?”
她笑意浅淡,“被白塔封印了十三年,你对深渊的忠诚是否仍如无暇的最初?”
克里斯怒道,“绝不!”
她开心得几乎要笑出声来。
她知道克里斯对深渊忠诚无两,但这不妨碍她恶心她爹。
他不想回去,他知道有事情失控了。
但他撒谎装傻,因为他怕天光知道更多,某一天回阿满奇亚了对深渊不利。
更为了留在这里,休养生息。
克里斯为了压下失态的盛怒,沉默许久。
他长长地叹息着,中年老恶魔第一次带着点不知所措和她说,“我不知道。”
“白塔如今的强势超出了我的预料,我们从来不知道他们的魔法竟然发展到了这个程度,我甚至一度怀疑有法圣坐镇后方。”
“停,不要说‘我们’,不要暗示我和你在同一阵营里。”她先打断一下。
面对喜怒无常的女儿,克里斯当机立断、求生欲很强地修改:“……我从来不知道你们的魔法竟然发展到了这个程度。”
“啧,也不要说‘你们’,不要把我和他们放在同一阵营里。”
克里斯想哭:“你放过我吧。”
天光晃了晃腿,“如果不是你每句话都夹带私货,暗示引导,也不会总导致我对你的不满。”
“我没暗示,我是说你和他们都是魔法师而已!”克里斯真的冤枉,说真的,这里他真的是被过分解读了。
“是吗?”黑袍大魔法师似笑非笑。
克里斯正经地和她道,“你不喜欢我,提防我,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白塔自带立场的论文研究。”
“然后你想说自己没那么坏坏,其实也是魔法生态的一部分,还替很多比你还坏的人背了黑锅?”
她先替他说了。
“呃、嗯,”克里斯噎住,随即有十足地委屈,“世界从来就是是无序的,文明的发展使生物从无序构建有序,然而在事物的不断变化中,一切终将从有序走向无序。”
她知道,克里斯懂得人类的感情,但他忠于无序与混沌。
所以恶魔们天性喜爱收割灵魂,再上贡给深渊,所有故事里的大坏蛋其实只是勤勤恳恳业务员。
“虽然这是一个客观事实,但从你嘴里讲出来怎么这么令我感到厌烦,”学术型魔法师很苦恼地说,“我给你两拳,算不算你预料不到的无序?”
克里斯:“啊?”
下一秒,她往死了暴捶两下克里斯,她说话算话。
面对着压倒性的制裁,克里斯发出有气无力的求饶。魔法师比他还要恶魔,还要让他回答,“算不算?”
克里斯赶忙开口,“算,算!”
克里斯太熟悉自己的套路了,如果不赶紧说的话她下一秒又会开锤。
可太惨了。
她喜欢。
克里斯哆哆嗦嗦道:“我……要在你的鞋上写个惨字。”
他听起来十分悲惨,但她知道他不过是在装模作样,他的灵魂只是经受疼痛,而不是真的受损,果然,下一句也不是人话。
“你以你暴虐的手段帮助鬼杀队,他们终有一天会忌惮你。”
“唔,你说晚了啊,这句话鲤川村的村长已经说过了,来点新的。”
克里斯:……怎会如此!
中年业务员这一天接连碰壁,抱着最后一丝坏蛋的操守,失魂落魄道,“你的身份连白塔都容不下,你一旦暴露给鬼杀队,他们会第一个杀了你。”
天光整理数据的手停下,倒是赞同了他的这句话,“这倒是说对了。”
克里斯支棱起来了,“好耶!”
鬼杀队不是善茬。
鬼不全是与人的世界割舍的。他们生活在人类的世界里,使用着人类的造物,依旧维持人类的礼节,同时做着猎手的角色。
鬼吃人,大部分在不进食的时候却还长着一副纯良的人脸,会说人话,与人类的一切近似。
有的人第一次杀鱼可能闭着眼睛勉强下得了手,摸着有体温暖呼呼的鸡却不敢抹脖子。
与人类越相似的,人类越难以下狠心将之杀掉。
鬼杀队,他们已经是战士了。
所以她犯事了,也不会有好下场。
克里斯兴致勃勃地挑唆着,“你们真打起你来你就完蛋了,强力的近战差不多算是你唯一的弱点。”
她看向纸面,幽幽地说,“换个角度想,操作得当的话,他们就会补上我唯一的短板。”
她的笔尖纹丝不动,眸如深潭,“我早已经把故事第一版本的线索告诉他们了,想懂的人自然会懂。”
如果他们将刀指向她,只能证明她看走了眼,她愿赌服输。
克里斯倒吸一口凉气,“你干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
啊……想干什么?
她无辜又真诚道,“我只是想活着而已。”
克里斯大惊,“你果然疯了,你就是装得好!”
大魔法师笑了——她的确是疯得厉害。
明天是给拾柒梨花无害化处理的日期,这具实验体上的数据已经收集完毕了,但毕竟人和鬼除构造外,在生理运作上存在切实的差异,她还需要做点危险性不太大的人体实验。
所以她把意识投到空间里,看着被鲤川村的德田村长推出来当替死鬼的连环杀人犯山黑屠先生,他早在日下部与早川过进行交接时就被定为了死亡状态。
他的社会身份已经不存在了。
他神经兮兮的蜷缩在一起,把一支燃尽的蜡烛残躯圈在身下。
这里曾经也有过活物,只不过在穿越世界时这里险些被空间乱流摧毁,所以那活物被她提前了结送入了没有时间流淌的第一空间。
现在这里只剩山黑屠一人。
哪怕是能从虐杀同类中获得快乐的坏种,认为死亡才是归宿不惧怕枯萎的疯子,也有人的本能。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会疯,在声音传达不出去的地方会疯,看不到任何事物,听不到任何声音,没有人回应,人会疯。
乃至于开始怀疑自我的存在……自己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吗?
她告诉他每隔12个小时她会来一次给予他食物,通过敲击金属的声音。
但她会随即改变这个时间长度,有时是19小时,有时是三小时。
她模糊了他的时间概念,让他的一切现在只以鸣金的声音为准。
现在的他渴求与世界的联系,会为了哪怕一丁点的光亮与声响答应一切。
这是她所会的,摧毁人的方法。
这个曾经虐杀女性成瘾的人类,就像曾经对帕加穹散播瘟疫的枯萎公约成员一样,作恶的时候永远逻辑自洽,在这种她好心给的安静思考的环境里,却没有那么坚定。
“铛铛——”
她用手术刀轻磕在魔杖上,温声对喜悦地哭泣的山黑屠说:“你表现得很好,我们来做实验吧。”
作者有话要说:春天好像到来了,来一些幼年小黑猫的片段:
弗朗茜问天光长大后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幼年天光(认真想象):想有一个森林中的木屋,想有很多朋友,一个漂亮的精灵姐姐,一个毛茸茸大耳朵的兽人姐姐,一个机械师矮人姐姐,她有一匹巨大稳当的灰色夏尔马,她们组一个冒险者小队,温暖的春天夏天就出去冒险,寒冷的冬天就在家里办聚会,煮一大锅甜甜酸酸的水果热红酒,将旅行的纪念品给弗朗茜看。
回归正文:
天光是真的有小黑屋的人QUQ
她的空间分为第一空间和第二空间,因为一些原因,第一空间容量奇大,没有时间流动,是停滞的,无法收纳活物;第二空间大小一般,有时间流动,可以收纳活物,但似乎缺乏了一些法则,没有任何自然诞生的光亮
枯萎公约,我本来以为这是一个西幻常见设定,但没想到查资料的时候发现它只出现在了黑糖煮酸梅大大的《地下城生长日志》里,是作者原创的,我真的,痛哭流涕,太优秀了,地下城太优秀了,任何人没看过我都会伤心的!
任何信仰都会因解读而诞生不同的派别。
枯萎公约,是德鲁伊的邪|教分支。
德鲁伊本是崇尚自然的群体,然而其中一小撮激进派认为,万物有生有死,生只是过程,死才是圆满,因此枯萎才是自然的终点。
他们以枯萎为宗旨,认为只有完全、彻底的枯萎,才能带给生命新生。
枯萎公约的法术来自于德鲁伊又克制德鲁伊,主要手段是诅咒或瘟疫,传染速度极快,被感染的动物死亡率极高,被诅咒过的土地几年里都种不出粮食,是一切自然系与动植物的天敌。
以上文字精简自黑糖煮酸梅的地下城生存日志原文片段。
朋友们,倒计时,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