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川旋奈,曾在生前进行过许多思考。
期待赎罪没有错,她错在消极,错在自我感动,于是知晓了世界的另一面后,她以新的原因,期待起了死亡。
她不要成佛,她已选择了她的归处——强烈的想达成目标的愿望,她已经拥有了。
她是最合适的受肉。
她是怨气的宣泄点。
如果她死去,她的灵魂将归江川天光所有,她将提供最后的怨气,成为“灵”,主宰那些幽怨。
就让她稍微,诅咒一下坏人们吧。
炼狱杏寿郎引走了绝大部分守卫后,神像被西尾大辉安置了承载了傀儡魔法的魔导器,与她之前以施法者“克丽丝塔”身份钉在神像上的印记结合,在嵌入怨灵做核心,创造了石像的行动逻辑后,成为了真正的,恶堕的神明。
神明在哭泣——冤魂们在哭泣,怨念滔天!
天光跑到了台上,在剧烈摇晃的神像前,对着村长大喊:“我不是渎神将人活祭的那一个,我不是作恶的那一个,温柔的神明绝不会对我动怒!”
青比寿大佛动了起来,细碎的石块扑簌簌地滚落——一拳砸向了村长!砸向了巡逻队,砸向了老神女,却偏偏避过了他们口中撒谎成性,心机叵测的天光。
她这回不需要替产屋敷省钱,她要人倒贴给她精神损失费,跪下求他们收下已故剑士的赔偿。
一把年纪的德田老村长在狼狈的躲闪中,看着江川天光在重几十吨的石像前疯狂无畏地不动分毫,那张苍白的脸在石像卷起的危险拳风下写满了慈悲。
她背对人群,勾了勾唇,对村长无声地张口,“江川天光向您问好。”
人,千万千万,不要干坏事。
德田老村长和他的孙子蠢得一脉相传,蠢得没有药医。
对于魔法师,禁咒之下任何魔法如果做不到无杖瞬发就没有意义。
村民们惊呆了!神像真地动起来了!这一定是神赐甘霖之外神明第一次亲身降临!
村民们疯了!他们的神明已经恶堕了!
村长和权贵们惊呆了!
傀儡大佛在撒泼泄愤中被天光操纵着,越打越碎,最后佛头断裂,沉重地砸在地上的那一刻,无数的尸骨残骸从祂的肚腹中滚了出来。
没人会问为什么人类的尸骨会从石像的肚腹中滚了出来。
——但它就是发生了。
人们恍然惊呼,那些尸骨一直都在,但他们为什么就是注意不到呢?
白色的雨呜咽着降下,天理难容,罄竹难书,字字锥心。
有离得近的人,在尸骨中认出了在神社内不治身亡的女儿的发钗。
有人接住了信纸,它来自于活人对死者的执念,对揭露真相的执着。其上书,明治三年,六月,松田家发生火灾,父,松田优桂,母,松田枝,子,松田是和,一家三口死无全尸,实则活祭于青比寿新年庆典前。他想起了自己出意外的某位亲人,开始思考,那真的是意外吗?
有人推搡着自己的子女,大喊我一定要开棺验骨。
有曾花尽家产求得神水的人接住纸,在上面看到自己的母亲名字,半呕着跪地。
谋划着这一切的人们仰头看着白色的雨。
寡妇亲笔写下了井上禾真的父母。井上匡,井上玲枝,明治四十年,六月,行商途中由巡逻队哄骗并活祭给神明青比寿。
早川过亲笔写下了他自己的太爷爷。早川大弘,明治十三年,四月,企图向人揭露神社作为,溺水而亡,由神社所为。
暗娼亲笔写下了自己的友人。鹤田美乃,大正二年,十一月,购买面饼时一去不返,由德田佳典指使绑架并杀害。
老人,小孩,男人,女人,无一幸免。
火灾,溺水,失踪,土匪,不择手段。
那个冰冷又悲恸的数字,终于被他们细化到了每一个生命,男女老少,各有着曾鲜活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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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着失控的一切,惊魂未定心底冰凉的日辉瑶夜对视了一眼,完了,一切都完了。
锤死了。
从此以后,村长和神社有口难言,被永远钉死在了渎神使神恶堕的位置上,曾经的村民们有多尊敬他们,以后就有多痛恨他们。
神水的享用者再也不敢期盼神水,知情者不敢提起没人会信的真相。
天光闭眼忍住疼得要裂开的额角,昨天为了祓除早川旋奈的怨气,她修改了部分魔法,由她这边代偿,最后精神力轻微过载,此刻操纵大魔法师级别的傀儡魔法,痛感立竿见影地增加了。
本来追着炼狱而来的巡逻队被狂怒的冤魂们打得四散,她看着目中燃起怒火的人们,轻轻喘着气。
人靠感知获取信息,只会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但人的感官并不牢靠,认知可以被篡改。
故事被换了一个版本讲述出,但主要信息保留,神社巡逻队,绑架杀害,活祭怪物,在此之上添油加醋,也不算冤了他们。
两极反转,他们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
那些怨灵曾不甘心悄无声息地死去,不甘心哀嚎被永无天日地镇压,哭泣着想要触碰她。
真相被揭露,大仇亲手报,此后再无神水,再无神明青比寿。
怨气主人们的执念也散开了,不再怨了。
傀儡魔法的人型载体是石像,它毁灭了,于是魔法触及主人,告诉她,有一只情绪平和的强大怨怪在等待收回。
天光解除了契约,放他们消散。
她不要怨灵,背着一堆死人在身上,累不累啊。
早川过恍惚中好像看到了早川旋奈,他母亲好像第一次这么有精神,好气色。
他呆住了。
年迈的她笑了笑,向地上的儿子挥了挥手。
回头,她说,“谢谢你。“
大魔法师无奈地叹气,忍着精神力过度使用的头痛,冲她小幅度摆了摆手。
这小老太太,生怕自己记不住她吗。
炼狱杏寿郎冲上来,很担心地看着他们的魔法师,“天光,你鼻子在流血。”
“我知道,精神力过载正常症状表现范围内。”
她低下头,一边让该流的血往外流不要倒灌,一边掏出手巾擦拭着。
好累,想睡觉。
村长,巡逻队,神社的名誉彻底臭了,一些长老们现在只想装死,假装自己是被强权裹挟,内疚心怯的从犯。
早川过拉住他的警局同僚,痛心疾首道,我的同事们啊,你们也惊呆了竟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吧(要是识相的话),就替受难而死的人们把他们逮起来!
警局的摸鱼选手们你看我我看你,恐惧又惊异于早川过这个注定不会得到升迁机会的新人似乎已经今非昔比,看着愤怒的村民们,见风使舵地动了起来。
他们避过村长阴狠的目光,避过二位神女依旧严厉僵硬的面庞,先从神侍和巡逻队里逮不是自己熟人的软柿子捏。
“所有神社和巡逻队成员听我命令!”一个苍老愠怒的声音响起。
“江川天光,炼狱杏寿郎,早川过,及一众同伙,蓄意破坏鲤川村,污蔑我等神仆!”
“纸上都是凭空捏造的不实之词,意在破坏村内团结,独占神水,从中获利!”
他像个阴鸷的暮狼,颤动着脏绿的眼珠,“逮捕以上嫌犯!所有阻拦者一律视为同伙!”
并不想被唾弃至死的巡逻队和神社们有了主心骨,飞快就近集结,警局的人喜闻乐见地被情势所迫、为保护群众、情非得已——放弃了对抗。
民众们开始骚动,但有一些巡逻队的守卫们掏出了火|枪,让数量众多却手无寸铁的民众们不敢妄动。
炼狱杏寿郎守在天光身边,看着聚集而来的队伍,低头问她,“天光想怎么办?他们要暴力镇压。”
实在没办法,他也能带着事件相关的所有人逃出去。
暴力镇压怎么办?魔法师冷笑,拿下带血的手巾,“穷途末路,他是在找死。”
德田村长走到一位客人身边,客气地说,“一场闹剧,让您见笑了。”
这位县长的侄子惊魂未定地笑了笑,“真够刺激的,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他迟疑地问,“青比寿真的……?”
村长沉痛地说,“很遗憾,但没有错,青比寿的残骸被她夺走了,之前我们为了追捕她封锁了消息。”
他看着年轻客人出离愤怒的神情,内心咒骂他的摇摆不定,低头道,“但那份残骸是可以生产很多神水的部位。”
“我会从她手上拿回神明大人最后的恩赐,他们不会离开这里,今天这里什么都不会发生。”
县长的侄子换了个重心坐着,终于点了点头,“今天这里什么都不会发生。”
很好,他选择了照拂他们,这样一会发生的任何小意外都会被县长抹掉。
远距离偷听的天光:?
她用光索给对面的西尾大辉怼了回去,“别露头,枪手和弩手都对着呢。”
法不责众,她想,最后的招数居然是法不责众耶。
人群的边缘逐渐有喧闹叫骂响起,她的视野探了探,看到身着一席暗青猎装的井上禾真带着一大群人,面色不善地将举办了庆典的场地围了起来。
他们中不少人举着火把,穷人家柴火和布头浇上火油自己做的那种。
天光皱着眉,心有不妙地喃喃道,“感觉这孩崽子怎么要给她添堵……”
寡妇一脸惊讶,语气逐渐迟疑, “他说你要他给您办事去,是……吧?”
天光一脸崩溃,“我以为井上禾真在照顾他姐姐,一个小孩我能用他办什么事,他亲姐都那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魔法师,任何魔法如果做不到无杖瞬发就没有意义。
所以她们魔法师打巫师就像揪住一只鸡,拔光它的屁股毛。
装载着傀儡魔法的魔导器:
这是一个圆球状水晶基底魔导器,它看起来有些年头,并不崭新,有着明显使用痕迹,内部是一个蜷缩起来的,手指长的火柴人木偶,曾是一位大魔法师多次试验后的得意之作。
“火柴傀儡”可以为漂泊的灵魂提供一个人偶载体,也可以投入到人型载体(包括人在内)将其变作傀儡,没有“灵”的空芯操纵会使该傀儡行动滞缓,因此最佳表现需要灵魂或者等价条件支配行动,在这次魔法里,怨灵达成魔法生效条件。
流鼻血的时候,不要仰头哦,血液可能会因此倒灌进咽喉或呼吸器官,正确的做法是微微低头,不要紧张焦虑,找个地方坐下,压迫止血(比如用手捏住鼻翼,鼻黏膜不敏感的话就揪个卫生纸塞住)
天光这个是精神力过载导致颅压偏大,血不会流个不停
霓虹的行政规划里,他们的县相当于我们的省
所以文里的县长不严格意义上约等于省长
昨天问大家这个问题,是因为人写糖写久了就会想写刀QUQ
正文一定是HE,番外写个角色死亡的if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