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身后的侍女飞快反应过来,跑过去一看,后台一地的人——没一个站着的。
炼狱小先生以一己之力突破了鲤川村坚不可摧的防线,再从内向外,带走了被通风报信而来的增援。
观众席上的德田村长脸色一沉,对着一旁的贵客解释了什么,便飞快往后台走去。
守卫搞不定她,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下令让弩手和配枪的队员除掉她。
日辉捡起一个传声话筒,语速飞快地痛斥,“她就是天光,有携带刀剑的同党,纵火伤人,袭击巡逻队的逃犯江川天光!”
这是一个比谁声音大,比谁先发言,比谁更得人心的较量。
天光看着因这闹剧而神情各异的台下众生。
她孤身一人站在台上,显得可怜而无助,“我只是一个无辜的,被诬陷的平民!巡逻队觊觎……觊觎我,想要绑架我玷污我,我不得已才正当防卫!”
她说得字字属实,如果不是受过训练,如果她不是魔法师——今天她不会有好下场。
曾把甲虫放在嘴里传信的神女瑶夜指着她,怒道, “你连身份都是假造的!你根本不是京都来的贵妇,也不姓星野,你是万事屋的江川天光!”
“受人指使,抢夺神水,亵渎神明青比寿的江川天光!”
台下一片哗然!
神女瑶夜对她诉说的遭遇避而不谈,只扯着官方的大旗,反复反复地强调属于她的罪行。
魔法师沉声开口,“我使用伪装,因为我受被害者亲友委托,来此调查失踪案。”
“今村珠惠。”
“永井树纱。”
“原直景子。”
“鹤田美乃。”
“佐伯美穗。”
她一个一个念着这五个人的名字,将她们不为人知的死亡尽数曝光在此刻。
“这五个女子失踪在了村子里,警局却没人受理!”
“我们村子重视任何一个村民的安全和生活质量,”瑶夜绝口不提失踪案的一个字,开口就把死亡的女子们钉上了荡|妇的位置,“她们男女关系混乱,我们并不支持这样的道德作风,但也不会干涉个人的情感生活。”
她站在官方的位置,同为女性,软刀子杀人,让亡魂死了也不得安生。
台下,站在人群中负责维护秩序的一个巡逻队队员,扯着嗓子大喊,“神女说得没有错!鹤田美乃这个女的,和她的远房叔侄都眉来眼去!“
他的声音传得很高很远,有人露出夸张又八卦的神情,天光看着高喊的队员不禁想,他认识鹤田美乃是谁吗?
炼狱小先生已经溜着大部分守卫从后台跑路了,德田村长气喘吁吁地带着一个神侍上了台,完全没有看见站在青比寿神像后,一袭黑袍,不发一言看他上了台的西尾大辉。
年轻的神侍是鸟居下售卖御守的那一个,人群中有不少认出来他了的,他大声说,“这位夫人当时也对我施以情|色的暗示!但她是个坏女人!她殴打了我在巡逻队工作的弟弟,他被打中了小腿导致了严重的骨折,到现在还站不起来,以至于缺席今日为之努力了很久的庆典!“
打的就是你不知死活的弟弟。
她眼中晦涩,看着心中天平早已摇摆,目光不善的众生嗡议。
日辉瑶夜已经胜券在握,正用失望的眼神看着她。
德田村长阴沉地对着台下使着召人来的手势——时间到。
她忽然扶住话筒,像是鼓起了最后的勇气,悲怆苍凉的声音传得很远,“青比寿,你们的神明恶堕了!”
村长心中一跳:什么恶堕?!只有真正的神明才会恶堕!
可他们,什么时候有过真正的神明?
台下寂静了一瞬,随即炸开了锅!
“村长利欲熏心,以人活祭,高洁的青比寿恶堕了,他灵魂被哀嚎的冤魂吵得无法安眠,被这些坏种和人心的贪婪给染得乌黑!”
她目光苍凉,透着无限的悲哀和叹息。
寡妇被西尾大辉护着冲上了台,在最合适的节点出现,为孤立无援的江川天光作证:“我被神社的石井裕斗和另外一人,在今天上午十点四十七分绑架!我被带到神社的内殿,面对着血腥气污浊恶臭的神明大人!”
“天光和她的友人营救了我,还有几个其他的无辜受害者,她说得字字属实,我只是个做生意的寡妇!我们究竟做错什么了?!”
村民不会接受食人鬼的版本,许多父母被杀害的人甚至从未怀疑过亲人的死亡有疑。
血腥,污浊,恶臭。
这样的形容被用在了青比寿身上,极端愤怒,一个两个证人出现,更让他们心生忐忑。
村长意识到了不妙,对村民们和客人们大喊道 :“她在撒谎!”
他随即指向天光,“她说的一字都不属实,神社虔诚敬奉!我们的神明大人依旧在庇佑着我们,而她早就闯入过神社企图偷窃东西,案底不干净!”
距离祭典舞台有一阵距离的烟花匠人,终于收到了村长在上台前就下达的命令,点燃了神赐的恩惠,静候——神迹,降临。
只要神水降下,就可以稳住不稳的人心!
天光欣慰地看着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德田村长。
肉眼可见的脏绿光迹升上天空,衔接着一点血红,在最高点炸开!
神迹降临——恶堕开始!
这颜色已经让一些年年接神眷的村民们开始议论纷纷,惊悸不安,有人没注意到颜色的变化,从屋檐下走了出来,满心欢喜地迎接着神水。
冰凉的细雾纷纷落在脸上,霎那间,难以言喻的瘙痒蔓延,黑斑恶臭冒出,大片大片的人躁动惨叫,有人战栗地跪地不起,有人世界崩塌般不知所措。
她握着话筒,再给了拱火的会心一击,“神生于人心,死于人性!”
除了“蛰”和一些小诅咒,她添了点金属锂粉末,会造成血红色的焰色反应,但第一次干这事,不熟练,红色混绿色里给搞成了脏绿,明显的血红只剩结尾时的一点了。
也还不错。
她摩挲着手杖,难过地指着村长和两个神女,“他们没有良心!”
高洁善良,会庇佑着他们的神明啊,就这样恶堕了!
村民们和游客们开始集体性慌乱,少数知情的人更是完全慌了!
德田村长看着完全失控的一切,意识到这个人的真正身份是施法者,这一定是她的小花招!
他想起了弩手给自己带回来的那句话——认知的差异造成实力的差距,你们对魔法师能做到什么一无所知。
这一定是她的作为,这是她的能力!
看着她傲慢优雅地拄着那把细杖,他咬牙切齿。
那么只要把她施法者的身份爆出,只要她显示出不一样的力量,就可以把青比寿的死亡推到她身上!
他拼了老命冲过去一把夺过天光的魔杖,推她下了高高的舞台!
他知道这个人有着凭空拿取物品的能力,在他们最早进村的地方往外找,弩手和猎人们找到了树上被钩枪钉过的痕迹。
只要众目睽睽之下,她双手空空地掏出钩枪,她施法者的身份就可以暴露!
而天光,毫无反抗的意思——
村长在心里大喊,用魔法啊,用魔法!
她面带怜悯,任由自己掉了下去。
她离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只见一道炎光闪过!
轰——
炼狱杏寿郎用上了剑技,千钧一发之际冲过来接住了她!
人群哗然地空出一圈,她窝在炎柱小先生怀里,摸了摸他刚刚疯狂加速的心跳。
炎柱小先生非常不情愿,“天光一定要用这么冒险的方法吗?”
鬼杀队的剑士风里来雨里去,生死一线间头脑也清晰。
那他的心跳怎么加速了呢?
她坏心眼地想,越想越开心。
炎柱小先生的衣服都被她手上干涸的血蹭脏了。
他怎么还没意识到啊?
她继续舒舒服服地窝在炼狱小先生的怀里,眼含笑意,“炎柱大人,我现在可特别柔弱,你得好好保护我。”
村民们大惊失色,炸开了锅,他们目睹了一切,无论哪一个角度的人都绝对会看到:和善的老村长铁了心要把手无寸铁的女人推下了高台。
于是她非常配合的瞬间面色苍白,双眼含泪,本来心里还在不情愿的炼狱小先生被她的变脸速度惊呆,手足无措地以为是自己又让大魔法师不开心了。
炼狱杏寿郎:怎会如此!
他抱着魔法师想手忙脚乱,但手要抱着魔法师,脚在支撑着站立。
救命!
不对!他是炎柱!要自己想办法!
大脑宕机的炎柱大人想到了个绝佳的方法,他双臂调整方向,肩膀发力,给魔法师向上一举,单手抱着魔法师的腿让她坐在自己手臂上,另一只手摸着她的后背,嘴里慌乱地咕咕叨叨,“对不起对不起唔!不生气不生气!不难过不难过!”
造了孽的魔法师捂住自己的脸,伏在他肩上一抽一抽地。
哭,哭了!
炼狱杏寿郎:完蛋了——
魔法师笑出了声,温热隐忍的低声不稳地擦过他的耳朵,“杏寿郎笨蛋!我这样是变成小朋友了吗?”
炼狱杏寿郎:好像没有完全完蛋!
一旁目睹一切的早川过:可怜的炼狱杏寿郎,被这个老千层饼大魔法师玩弄于鼓掌之中。
周围人探着头想看这里的情况,他脱掉外袍,着一身整齐精神的警服站在人群里,学着江川老板的肮脏话术,对台上的村长大声质问:“您是长辈,做出过贡献没错,但这也太恶毒了吧!你为什么要置一个奉命调查失踪案的万事屋老板娘于死地啊!”
先把罪行咬死。
周围人的注意力被转移,意识到了自己和魔法师现在是个什么姿势,炼狱杏寿郎的猫头鹰毛毛都不自觉竖了起来!
他脸颊通红,给魔法师放下地,不敢看她。
啧,他真可爱。
不做人的魔法师收获了足够的快乐后决定回归正事,颇为好心地不再为难他。
她站在低处,和脸色煞白的老村长对视,双眼含泪,无辜地歪了歪头。
她说过——她不痛快,就要让其他人不痛快。
台上的寡妇收到魔法师的暗示,愤怒而惊慌地大喊:“哪怕是已经恶堕了,神明大人也会为你这样的人生气的!”
话未说完,便有尘土碎渣落在她脸上。在所有人注视里,众人前的青比寿大佛忽然斑驳龟裂,慈悲的眼里有漆黑的泪流下——
被强行滞留人间的千百亡魂怨气,齐齐发出重见天日的哀嚎!
作者有话要说:我算是善良的小甜饼写手吗QU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