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老人不再哭泣,嗬嗬地笑起来,刚刚还自满于持弩不颤的手,此刻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恐惧,老态尽显地颤抖着。
“你笑什么,我们是通缉犯,逃走之前也会记得把你先杀了的。”魔法师用枪管敲了敲老人的头。
他看起来却已经不再惧怕了,视死如归般,反复地念叨着,“村长会为我报仇的。”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我开玩笑的,我不会杀你。”
“别露出一副很人类的高尚表情嘛,不适合你,你应该慈祥一点,像那种一边笑着喂着乌鸦谷物一边举起弩|箭的人。”
鬼杀队的人不一会直接对民众动手,村长说得果然没有错。
她手指在扳机上动了动,老不死的,克里斯说:“你可以试试开枪打他的大腿,你知道哪里可以不致死不致残。”
好诱人的想法。
与此同时,天光在想克里斯说这话背后的心思。
“小小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为了他收敛自己的手段,这样很压抑,但你喜爱他,所以你认为自己的退让在可接受范围内。”
“我的确出于故意建议,但这对你有利无弊,这一枪他拦不拦你,你就会知道,绝对的正论,和你,他会选哪一个。”
天光垂下眼眸,精神力却按着主人的心思想要触及观察屋内的少年。
“正常情况下他一定会拦你,但他现在在动摇,这是很好,很合适的机会。”
很好,很合适的机会——
她想,克里斯不愧是曾经的勤恳业务员。
这一招,“不是很高明。”
她说。
“克里斯,什么叫收敛自己的手段?你在替我假设我的行事手段,你在替我断言我的性格。”
最危险的暗示诱导埋在了最开始。
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何时与炼狱杏寿郎有关?
这是执法权的问题,只需要玩弄规则,她就可以合情合理悄无声息地搞死他们。
擒贼先擒王,打人要打脸,杀人要诛心。
她从空间里搬出一把凳子,给炎柱小先生按着肩膀按坐了下去,他的背影看上去又乖又可怜,大魔法师低头看着一言不发的少年,从他身后按住了凳子,居高临下地盯住老人。
试探来的真心没有意义。
“炼狱,如果你难受的话,就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她说。
每个人都有一个对人性失望透顶的瞬间,走不出来,那信仰就崩溃;跨过这些苦难,就会成长蜕变,此后他们会变得更小心冷静,更难以摧毁。
但这里有一个问题:这其中的苦难煎熬,从一开始,为什么要他们受着呢?
她心软了。
她不痛快,也得让其他人跟着不痛快。
这场游戏根本没有结束。
村长,村长,你根本不敢把青比寿死亡的消息散布出去。
“认知的差异造成实力的差距,你们对魔法师能做到什么一无所知。”
沉默中,炼狱杏寿郎忽然抬头对着虚空大声说,“我保护的永远有意义!我做剑士不是为了保护你这样的人!我守护的是努力生活的人!”
这个人说话的时候是在看着哪里啊!
“你们欺压弱者,利用善良,是可耻的人!”
“我的刀只挥向鬼,不挥向人,因为我不会成为你们这样糟糕的人!”
她怔住,低头看着少年毛茸茸的头顶。炼狱杏寿郎从低处仰起头看她,“谢谢天光!”
少年弯起杏眼,“我不会再迷茫了!我的热情不会消退!”
他反手覆住她握住椅背曲起的关节,“我的心被天光保护了!我非常感谢你!”
天光无法忽略那只温度稳定偏高的手,像被突然摸摸吓了一跳的猫,下意识地目光偏移——
少年的手掌比她的要宽,关节劲瘦有力,指甲泛着健康的光泽。
炼狱杏寿郎注意到魔法师的目光,马上收回了自己唐突的手,面色微红,却并没有移开目光。
他看着少见的呆呆的天光,忽然悟到了什么。他一下子站起,绕到天光身侧,像守卫端走橘猫一样给天光端起来,座在了椅子上。
“我不劳累!天光是劳累的人,天光坐!”
某位漆黑猫猫被少年炎柱安排到了椅子上,慢慢地,慢慢地,捂住了脸。
炼狱站在她身边大声地复盘,“真是丢人!信念被动摇了呢!”
大魔法师看不清神色,只有冷静的声音传来,“大家都有过动摇的时候,很合理,这才是人,不丢人。”
哪是动摇,他的信念简直坚如磐石。
冷凝的气氛好似徒然变得欢快了起来,地上的老者悄悄松了一口气,却在抬眼时正对上一双正等着他的眼睛。
她眸中冷凝深邃,望着她的蓝眼睛,老弩手遍体生寒,控制不住地一抖。
他们似乎产生了错觉,她什么时候说过这场游戏结束了?
“施法者,也就是我,”天光伸直手臂,将从不离手的半身杖立在身前,双手交叠按住杖首,“你们忌惮我。”
因为对鬼杀队的剑士有所了解,但施法者的能力是谜。
因为鬼杀队不会对人类动手,但江川万事屋的老板会。
投石问路的山黑屠至今与村内断绝联系,她看了看空间里的山黑屠。
“你们从没想过要逮捕我们,不过是想让我们躲避锋芒,离开这里。”
她似笑非笑,“老先生,我当然要遂了你们的愿。”
他们穿上了天光魔法未散的存在感篡改黑袍,步速缓慢正常地在满是人的大街上移动着。
弩手被派过来袭击她,因为她的马甲已经被扒光了。江川万事屋的老板是施法者,京都来的星野天光查无此人。
能杀得了最好,杀不了赶走也行。
那么响的一声霰|弹|枪,他提都不敢提枪这个字,那当然只能是邪恶的江川天光点燃巡逻队时建筑物爆燃的声音。
巡逻队起火赖在了鬼杀队头上,烧掉的肯定是杂物房,地下室,AKA青比寿单间牢房,受害者临时集体宿舍。
这是污蔑,他们拿不出没有做这件事的证据。
下令者明显是村长,他比他的孙子要更加老辣恶毒。
这是有着官方背书的污蔑,他们天然站在下风,证人们只会有一个说辞,不会有解决的办法。
但这不是什么急需考虑的问题,解决起来并不难。
桩桩件件,她都记在心里。
清算的时候不要喊冤。
“天光,就这么把那个老人放走没问题吗?”炼狱杏寿郎压低了声音问她。
“当然没问题。”她说。
“唔,他不会通风报信吗?”
“报就报么。”
“我懂了,天光一定是故意放走他回去报信的!”他恍然大悟地说。炼狱杏寿郎已经遭受过很多次智商碾压了,他已经逐渐熟悉天光的套路!
于是少年炎柱看到大魔法师一脸微妙,天光说:“那条街上绝不止他一人在盯梢我。”
“也就是说会有其他人给村长传递情报。”他轻轻皱着眉说,非常努力认真思考。
“天光放走他是因为他没有特殊性了,天光放弃了惩罚他。”炼狱小先生肯定地看着她。
她挑眉,“不,”她说,“我的确是故意放走他的。”
炼狱小先生被绕晕了,“那是为了什么?”
天光露出了怜悯如天神下凡一般的慈悲微笑,“因为我要他们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他们会知道我知晓了他们的作为,知道我是为受害者复仇而来,知道我能耐不小,知道我蓄意埋伏了起来。”
“我要他们余生都难以忘记这一天。”她平静地说,黑袍袍角卷起飞舞,扫过嶙峋青翠的灌木。
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炼狱杏寿郎看着魔法师往前走的纤细身影,一双杏眼不由得睁大。
鬼杀队的炎柱第一次被人越过了身前走,不知为何大脑一片空白。
要说什么来的?他下意识移开了目光,光,光很明亮,雪也很洁白。
炼狱杏寿郎使劲摇摇脑袋,不对不对,他要做的事是跟上天光的思维,看按她的意思要怎么继续这次任务。
于是他只好集中精力回忆天光说过的话。
“产屋敷要我看好他的宝贝炎柱不被人骗走。”
“你是我计划的一部分,信我吗?”
“杏寿郎,你的信任对我来说很珍贵,我不会轻易挥霍它。”
“炼狱,如果你难受的话,就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记忆越想越清晰,越想越不敢想,像一颗颗迟来的直球轰在了16岁的少年心窝儿上,给他忽悠得心跳无法抑制地加速。
作者有话要说:明目张胆的偏爱,这搁谁谁不迷糊
虽然思维跳脱了点,但炼狱杏寿郎这个人很聪明,不是真的呆瓜!毕竟也是看着炎柱指南书自学成才的小天才!
炼狱杏寿郎以为自己越界了,但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魔法师在脑子里怎么肖想他。
这个时候的他俩可真是纯爱啊,小情侣真可爱(老母亲托腮
天光空间里能拿出来一百个凳子,俩人怎么就可着一个凳子折腾呢
同样被折腾来折腾去的还有某件黑袍,某个年糕,某个甜馒头
19岁的天光和16岁的炼狱杏寿郎。
炼狱是长男,本身又是习惯承担责任的大哥性格,所以比同龄人都要成熟,很多事上和天光其实是在对等的高度谈话,但总归天光经历的事情要多一点,她会迷茫的事和炼狱会迷茫的事并不一样,她不认为在这种小事上炼狱需要引导者才能走出来,也不认为自己可以做一个教导者。
但炼狱难过了诶。
所以天光很不高兴,她要找人麻烦了。
剧个透,也不算剧透,未来炼狱天光两个人会遇到三哥,到时候就是男女混合双打,之前很火的一个视频,道理哥,就是那个时候的写实场面(误)。
炼狱:讲道理讲道理,我们讲道理。
天光:他吗了个巴子的把刀拿过来!(抢过炼狱的刀)
炼狱:讲道理,道,道理。
天光:飞奔上去和猗窝座撕得猫毛满天飞,胳膊腿乱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