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是什么?
魔法师的脊背忽然发凉,本能在大脑完成结论之前大声提醒着自己要注意某个细节。
袖口微动,收起报表,瞬息间她面不改色地融入了人流里。
“星野天光夫人。”
一个期待的声音遥传过来。
巡逻队队长,老村长的孙子,德田佳典,对她一鞠躬,“昨天我忙得团团转,晚上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真是十分羞愧。”
她一面维持着爱答不理的人设,一面心不在焉地思索着,心跳砰砰地加速了起来。
“我果然还是有很多东西要学,为了表达我的歉意,”他忽然神秘地小声说道,“我想赠予您一份获得神水的资格,我想以我个人的权力,足够将您加入祭典贵客这一批的名单里了。”
天光惊讶,随即展颜道:“那很好,我确实想为自己获得神水。”
村子百年间一直有人枉死,那么他们掩盖死守了百年,为什么最近出了岔子?
——有什么事情脱离了他们掌控。
“我知道您和日辉婆婆有过一点摩擦,她是一个规矩很严的人,”德田佳典无奈地笑道,“获得神水之前都需要面见神女大人,但我可以引荐您去见瑶夜大人。”
“嗯哼,我确实和那位古板的婆婆聊不来,”她挑眉问道,“什么时候呢?”
鬼完全没有自由,由神社定期投喂人类,病死的,出意外死的,买来的,掳来的,男女老少,不易摸清规律,一直都规划得很好。
——只有近期,只有特定特征的女人被采食了。
“现在哦,祭典贵客的名单就快敲定了,二位神女大人在此时大概在面见其他的贵客吧。”
“啊……”她犹豫着,面露难色。
鬼没有采食的自由,但他有交流的能力。
——他和某人达成了协议,改善了自己的口味。
“怎么了?不想去吗?”德田佳典笑容温和。
她摩梭着细杖,趾高气扬道,“给我点时间,我想回一下旅社。”
德田佳典的面容逆着光,她人类的那只眼睛看不清这样的面色,魔眼却见得,他面无表情。
“去是肯定要去的呀!”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眼波流转,“我毕竟还是和日辉阿婆闹得很不愉快,不能这样懈怠地过去,在不喜欢的女人面前,我从不穿同一件衣服第二次。”
“我要换件衣服,风光地进她的门。”
“漂亮的衣物可是女人的盔甲哦。”
一个从小到大顺风顺水,被宠坏了的蠢货。
德田佳典最终叹了口气,“您还真是将美丽贯彻到死了,快去吧,作为绅士,我就在这里等您。”
她摇曳着身姿,愉悦地快步走向旅社,准备走向自己的战场。
不妙不妙不妙。
进旅社后,她越走越快,推开了炼狱杏寿郎的门。
炎柱小先生马上迎了她进来,她一直在他感知范围内。
“怎么了?德田佳典不对劲?”炎柱小先生看着她的神色道。
更糟,有人变态了,不做人了。
“听我说,德田佳典就是失踪案的主犯没错,他违背了村子里的投喂规律,在短期内绑架了大量受害者喂食青比寿。”
“他是个自负又有野心的人,很显然他头上压着的神女们和老村长让他难以拿到实权,因此他很可能是与青比寿达成了某项协议,比如青比寿会帮助他登上村长之位这种的烂活。”
“青比寿是只鬼,他被缚百年,怎么想都是恨死了这里的人类,绝不会无缘无故帮助他,他最渴望的就是自由,德田佳典很可能被哄骗了。”
“鬼杀队在村里大肆调查,神社怎么都应该夹紧尾巴告诫他们的人不要擅自行动。”
“我明面上的身份是京都来的已婚富婆,身边还有司机管家古贺先生,这样的身份与潜在的社会关系,即使放荡不堪,也不会轻易成为他的选择,因为风险太大了,稍有不慎就会有京都的人来查。”
她深吸一口气,“但他依旧选择了我,选择在现在动手,因为这很可能是他给青比寿的最后一次大规模投喂,他气急败坏了,我不会是他唯一的目标,青比寿在谋划一件大事。”
“有战斗力的只有你和西尾两个人,西尾还在外面带早川过溜着巡逻队。”
“快去找井上禾真,他和她姐姐很可能也是原定的人羊。”
“没有父母没有亲戚的穷小孩,吃了上顿没下顿,实打实的边缘人群,姐姐还生着重病。如果你还有记忆的话,井上禾真已经被人接触过了,只要和弟弟说带姐姐去治病去神社求神水,他一定不会拒绝。”
“德田佳典一个人拐我,听命于他手下的巡逻队很可能分了几路人在绑架诱拐其他人。”
“快去,去救下那俩倒霉孩子和早川旋奈,我花了这么大力气保她,总不能因为这种事情被逮回来。”
“你怎么办!”炎柱小先生焦急地发问,完全没有魔力的魔法师,怎么看处境都很危险啊。
她一愣,笑道,“啊,你不如担心担心绑了我的人。”
某种恶意和冰冷在她的眼中沉积,“我的胳膊吊了几个月的钩枪,流流舞也和清原泽豪学了不短时间了,总不至于连点像样的反抗都没有。”
她总不能对炼狱小先生说,有魔力的时候她还能保证自己不失手,现在要是被迫反击的话,她还得努力控制不把人整死。
“不能在此刻保护你,我真的非常愧疚!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出事的!”
说完,少年炎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疾驰远去。
她看着远离的炎柱小先生,缓过神来,低低笑了一声。
她和德田佳典并排走着,言笑晏晏,各怀鬼胎。
从一开始毫无所知地决定引诱鬼出来的时候她就在想,她要如何切入绑架者的喜好。
是否有着丰腴的身材没关系,是否长着漂亮的脸蛋也没关系,是否是真的水性杨花也没关系。只要说是荡|妇,那她就是,只要是荡|妇,就可以合理地打骂虐杀。
任何人都一样,合理谋杀之前记得先把他们污名化。
想要合理谋杀一个女人,就先把她塑造成不检点的荡|妇。
这些女子,可以是不敢反抗的平凡懦弱,可以是特立独行的出格独立,也可以是单纯的被看不顺眼的倒霉不幸。
于是,身型特征的贴合,言语态度的放荡,流露的破绽,以及最重要的,对“自以为”拥有权力者的叛逆。
作为无信者挑衅神社;作为女人挑衅男性当权者;作为弱者挑衅强者;作为已婚自由人挑衅传统利益维护者。桩桩件件加在一起,总能精准触动某个人的雷区。
自负的人掌控不了他人,便会勃然大怒。自负又有野心的人屡屡受挫,便会心生愤懑,疯狂在其他人身上找问题。
德田佳典已经等不及要将这个三番两次忤逆他,品行淫|贱的女人祭祀给神明了。
这个最漂亮,最堕落,最丰腴的祭品,太适合做他通往权力座前最后一块洁白的骨。
她一路走到了巡逻队的院内,正是炼狱杏寿郎为她最后确定的地址之一。
这里无论白天夜晚都人员众多,几乎不可能在不惊扰人的情况下潜伏进去。
而现在,她光明正大,在一些隐秘的,迷醉的,好似看死人的目光中,毫无知觉地走了进去。
……她刚才说大话的,这要打起来,她怎么出去啊!
至少刚才换了一套方便跑路的女士西装。
德田佳典想着星野天光曾使用过的追示粉,心中早就记住了她一路的行为,细心地计划着在成事之后清扫痕迹。
德田佳典又看着星野天光手中的细杖,想着一会要先把这根杖卸了,省得她大喊大叫,扑腾着出了岔子,留下痕迹。
天光意识到德田佳典瞄着自己的魔杖,指尖微微扣紧了杖首。这根法杖虽然不是自己的主武器,但她也不想自己的所有物被其他人碰,狗东西,一会就抡你头上。
俩人说说笑笑,越聊越投机,几乎惺惺相惜。
只有撕了对方的心是一致的。
然而现场还是出现了一些意外。在漆黑的深坑前,一个绿发绿眼的少年人从翻涌的虫群中浮动了出来,扯断了坑壁上的枝条,断口洒着碧绿的树汁。
少年人发出一声长长的慰叹,闭眼感受着皮肤下蠕动的起伏,他嘲讽地开口,“ 你太慢了,要是我还在等你抓到人来帮我恢复的话,我说不定早就死了。”
他背后生满了枝条,与鬼结合多年,虽然没有鬼化,但明显异化了的鸟巢兰几乎完全展现木本的特质,一颗小小的苍白鸟巢被长发和藤曼所掩盖,承托在他的后颈处。
???
开花结果了?!
不,这不是雌雄结合,哪来的第二株,百岁老兰花实在找不到爱情,自花授粉,准备轮回新生。
不,这不是重点,鬼怎么逃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未签约的作者审核真的慢耶,哭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