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贺不得不开口,转移猫猫……大魔法师的注意力,“天光大人,你在等待着什么呢?”
天光爱答不理,“等消息。”
古贺看着鼓捣自己发丝的年轻魔法师,大魔法师天光吃软不吃硬,他迎难而上,再次发问 ,“恕我愚钝,什么消息呢?”
……错又不在古贺,和他计较什么……就当是再梳理自己的思绪了。
她坐起身,扯出一张新的白纸,拔开笔帽。
“古贺先生,这次任务的可疑目标有三个,鬼,神水,怨气。目前来看神水没有短时剧烈杀伤性,暂时可以定为低危害对象。”
“而此刻围绕着疑点需要思考的问题有两个,一个是鬼到底藏匿在哪里,一个是失踪的人都消失在了哪里。”
古贺疑惑,“失踪的人是被鬼吃掉了,这两件事……不应该是同一件吗?”
“除鬼之外,这件事里还有施法者的参与,”她摇头,“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决定了鬼所在的位置。”
逻辑上讲,搜查者始终无法发现鬼的踪迹,要么是鬼的等级很高,隐藏气息的能力远胜于队员们感知的能力;要么是提前有特殊能力的人帮其掩盖,比如……她自己。
她说道,“我是施法者,有自己的感知方式,炎柱也是感知敏锐的人,我们俩都发现不了痕迹,只能证明鬼的踪迹大概率是被施法者掩盖的,也就是那个收集怨气的人。”
有没有可能鬼本身是那个施法者?施法者变成了鬼?
她皱皱眉,不对,且不说施法者能不能抵抗鬼血转变,这说不过去。
某位施法者发现村内有着不小量的怨气,心动不已,想要做一只怨灵,他为了鬼能继续吃人,供给源源不断的怨气,出手掩盖了鬼的踪迹,这才更合理。
失踪的人和村里神社脱不了干系,失踪者可能是被鬼吃掉的,也可能是村子里出于其他理由扣押的,村子和施法者,他们或许出于利益相同而暂且站在同一阵营,但他们应当不是一伙。
至于为什么她不认为施法者是村子里的鬼,认为是村子与施法者合作,而非施法者单方面埋下怨阵,当然是因为,日辉。
被污蔑偷窃,将要被强制带走扣押时,她故意将杖首指向日辉。对一般人来说,这可能只是一怒之下的无礼动作,但在与里世界接触过的人看来,这无疑是施法者被激怒后准备攻击的前兆。
于是,日辉迟疑了。
她见过施法者,所以对疑似施法者的人产生提防,但她不认为自己会被那位施法者所保护,因为施法者或许根本不是个村内的人。
如果施法者是村内人,有着遮掩鬼气息、饲养怨怪的能力,他早就该打上门来,或者按黑袍传统背地里下毒手,因领地和利益被侵犯而向自己宣战。
而现在,鬼迟迟不露踪迹,施法者或许根本不在这里,早川旋奈没有醒来,井上禾真要照顾正生病的姐姐,神社被自己嘴炮击退,暗潮汹涌,到底还是暗潮。
他们的情报稀少。
她看着交错纵横的纸面,几方势力勾心斗角,而她是刚刚加入战场,打破平衡的人,得趁着被搅浑的局势,获取优势。
一封信突兀的出现在她的桌上。
纸是普通的信纸,毛笔字还散发着新鲜的墨香,它以某个印记为凭依,在印记完成的瞬间,被允许送达了唯一的锚点。
她恭候多时。
“母亲清醒,速来。——早川过”
一只在黑夜里潜行技能满分的小黑猫,溜溜达达,进了早川家的院子。
据说早川旋奈下午睡得还不错,白日里邻居帮忙看了一下,刚才迷迷糊糊地吃了点东西。
她端坐在被褥边,恢复了人型。
正疑惑家里怎么进了只猫的早川旋奈被吓了一下。
天光望着这位母亲,头轻歪了一下,鸦黑色的长发向一侧微微倾斜。
睡了个安稳觉的她很疲惫,喃喃道,“黑猫啊,是吉祥的象征。”
天光也笑了,“在我的家乡,黑猫与黑发是灾殃的象征。”
早川旋奈目光温柔,“小猫咪又有什么错呢?”
她也笑,“是的哦,只有人才会不知反悔,推卸责任,掩盖过错,遍寻借口。”
早川旋奈沉默,不知是不该说什么,还是不想说什么,于是天光想了想,问这个态度消极的母亲,“你想要早川过活下去吗?”
“这一天还是来了啊……”
“在他决定加入警队的时候,我大骂了他一顿,他以为我不想让他为了我的病散尽家财,倔得很。”
“后来我和他说,我不肯剥夺其他人的一份希望,他才整天这样混日子。”
天光垂眸,“你想要你自己活下去吗?”
“我的病是罪孽,是注定要偿还的。”她闭上眼睛,享受这难得的安宁。
魔法师深呼吸,“你是被诅咒的。”
她愣了一下,低声念叨,“……应该的、应该的……”
魔法师闭眼,感觉血压又在升高,“这一觉睡得香吗?”
她目露感激,“谢谢你,很久没有这么幸福过啦……”
“这个香料,要这个数。”魔法师无情地掏出了张许多个零的钞票,借着魔法材料流漏稀少漫天要价。
“好的,会给——”早川旋奈定睛一看,一口气差点没顺过来。
“还钱。你用的,你还。”
早川旋奈脑袋一仰,“那你还是让我去了吧。”
天光臭骂一通,“我想不通,你们都有什么毛病,不是你干的,你顶什么罪?”
“自我感动有个屁用,你死了下一秒你儿子就跟着死。”
她继续骂骂咧咧。
“看不上你们的物哀文化,静默等死有什么好处,他给你钱了?死了也给我咬他一块肉下来。”
早川旋奈愕然望着表情嫌恶的魔法师,每个字却钉在自己脑海里。她忽然感觉自己脱离了被紧裹窒息的生活——在不知多少年后,又鲜活了起来。
早川过被天光打发到了走廊,有他在,他的母亲未必会开口,但这阻止不了他自己听墙角。
早川旋奈的精力就这么点,谈到后来,她肉眼可见地开始恍惚,忘记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天光又给她添了息魂香,她逐渐再次陷入沉睡。
天光关上拉门,早川过靠在走廊的柱角,默然望着月亮的清辉。
见她出来,小警察苦笑,“早川过的过,是过错的过吗。”
天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又盘腿坐了下来。
“等她下次醒来亲口问她。”
“母亲现在的状态很好,我很久都没见她露出这么舒适的表情了。”
他顿了一下,“继续祓除怨灵的话,你说过的,会对她造成伤害,那能就维持在现在这个状态吗……江川老板,拜托了。”
他声线颤抖,带着明知不应为的恳求。
“我会帮助你们制止村内的非正常死亡,没有人再枉死的话,可不可以就让母亲维持现在这个状态?”他语含希冀,陷入了小心翼翼的幻想。
早川过不想祓除怨气了。
客户需求变了,万事屋的江川老板需要做出沟通反馈。
“从理性的角度上讲,怨气在一个人身上附身的时候会持续地与生命力产生矛盾对冲,轻症表现为心情阴郁夜不安眠,重症表现至精神崩溃虚弱死去,息魂香治标不治本。”
他飞快应道,“转移呢?那怨气不是也愿意脱离她转移到我的身上,我比她健壮,我来承受——”
她继续讲着没说完的话,“从感性的角度上讲,背负着几十成百上千人的不甘和执念,脚踩着不知多少亡灵枯骨,踩在渊渊鲜血上,你认为她真的能像你想的那样,能安稳地吃饭,能踏实地安眠吗?”
像之前什么也不知道那样,就这么继续拖延下去。
她本就已经在死生的界限了。
“早川旋奈是你妈没错,但有些事你得让她自己选。”
她并不想像个正确的理中客似的,你得选这个选那个,归根究底,这是人家的事。
“就不会选择错误吗?江川老板,一个是重大风险的祓除,还不保证绝对的存活结果,一个是保守一点,安全一点的维持现状,结果或许不会变得更好,但绝对不会变得更差。”
“我的伙伴到现在还在盯着村里有没有人遇害,我们的伙伴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目光平静,“我并不想催你,但事实是如果有新的人在这个地界因为任何原因遇害,那个天平上的条件就不再是平衡的。”
良久后,他苦叹一声,“我们从来都没有选择是吗。”
他躺倒,胳臂搭在面庞上自嘲,“我也开始不甘了,那个施法者可真是个恶心的人。”
他是真的不甘,于是问起了她,“江川老板,您这么冷静,做过这种选择吗?”
“……做过。”
“你选的什么?”
“我孤注一掷。”
“然后?”
“满盘皆输。”
“我,好像说错了话哦……”
“您还知道呢。”
“……别的我不好说,但江川老板以你的千层饼心眼,你有一百种方法能绕过自己不想说的。”
她低笑,“我也想说自己赢了半面,但人骗不了自己。”
“抱歉。”
“你有什么好抱歉的,不过是想在自己不开心的时候让别人也不开心。”
“……”
她站起身,“把罪魁祸首找出来,打断他的腿让他为这么多年的苦难道歉吧。”
早川过呆住,也起身跟上,“打,打断腿,做黑警上私刑也,也完全可以嘛,”他梗住脖子在黑夜里小声说,“但我的心会失去什么宝贵的东西啊!”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魔法师的传信方式:
最经济划算的方式是饲养魔兽,生态位更高的猛禽比生态位低的被捕食者要更适合。因为一只鸽子信使可能在飞到半路时,被恰好路过的饥肠辘辘的雪鸮信使捉住并食用,相对的,他们在购入价格与饲养成本上存在差异。
而保密性更高的,更私人的远距离沟通方式,就涉及到了传信魔法,一位魔法师的传信魔法与他们学习的魔法流派相关,当然,意外获得的不属于自己流派的传信魔法如果能满足条件使用的话,也是一个好魔法。
一份相对完整的魔法传承,应当在根基理论上实现逻辑自洽,包含攻击魔法,防御魔法,移动魔法,治疗魔法,这四项基本支柱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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