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鬼杀队做善事的大好人

既然都被当成了某种恐怖的超自然生物,那就给他看他想看的。

效果非常棒,从现在开始,这孩子就是愿意配合的村内人。

某种意义上,比‘被动’更恐怖的‘主动’愿意。

“虽然不是专业,但我或许能看看你姐姐的情况。”一双只比霜雪暖一点的手向自己伸来。

洁白纯净的世界与繁华喧嚣的热闹都与他没有关系,卑贱如尘土的脏小孩看着恶魔的邀请,眼角的泪早已在冰凉的天地中凝固,似是极端恐惧,又好似一切都已经无所谓,呆滞了半秒后毅然决然地牵住她。

被全世界孤立的现在,唯一向他们伸出手的,即便是恶魔,他也会忠诚地追随。

她的专业既然不是肢解人类,那一定是吞食人类灵魂。

看着小孩确信无疑的表情,天光觉得自己可能做得有点过了。

这个男孩叫井上禾真,姐姐禾美的身体一直很差,现在正靠在弟弟身上,小口小口地抿着凉掉又现热起的水。她艰难地仰头看她和炼狱,只以为是新的医生,还在晕乎乎地担心着家里的钱不够用。

她还不知道弟弟做了小偷,只以为是弟弟找到了新工作。

而禾真偷钱是为了买只有虔诚信徒才能在偶然恩赐中获得的“神水”,包治百病,甚至能延年益寿。

天光心里琢磨着,这宗教渗透统治都一个套路啊,医人的手段不外乎是:

庙,药。

祈祷,加钱祈祷。

至于祈祷的是医疗过程中的幸运,还是直截了当的健康,就因人而异了,或许也因主教的良心而异。

虽然是个小孩子,但只要不出现在人前,在旺季叠伴手礼的包装,哪怕按规矩被克扣点,不怕累也能赚得两人的嚼用,他也曾经和姐姐在阴暗屋子工作的一群大人小孩里一起骂骂咧咧地畅想未来。

然而井上禾美的病情日渐严重,不要说劳作,连出门都费力。找医生开药和祈求平安御守的钱耗光了这个家里的一切,卧床的久病更需要人时时照看,弟弟便走上了来钱更快的歧路。

显然是刚走不久,偷来的钱包没尽快丢掉,以至于被失主逮住的时候一点狡辩机会也没有。

干坏事自有天赋的魔法师,出于吓唬人的心态,开场白就是教人完善犯罪,就是不知道仇富的井上禾真还敢不敢再偷钱。

天光正在思考:首先,这疗效不可能,如果所谓的神水真的包治百病延年益寿,这里会被各路神仙核平,宝物不会留给没有力量的人,这种级别的好东西普通人守不住。

其次,假设存在艺术加工导致的效果放大,即使有部分疗效是真的,这样的东西也到不了这小孩手里。按他描述的稀缺程度,这是金钱换不来的存在,拥有的人没道理不自己喝,他多半是要被骗钱。

神社在之前的观测里没有异常,主要是外围被巡逻队的人水泄不通地守着,进也进不得,不知为什么,比他们二人在其他地方看见的神社要严格得多,现在他们知道了,如若真的有这样的好东西,是该认真守。

青比寿从不在人前显现,也不愿踏出神社,但村长和高级的神侍拥有面见他的机会,时不时会有神谕传达。神谕是否出自青比寿本人有待商榷,但那神水确有实物,是他存在的最好证明。

因为接触不到,天光暂时还研究不了那疗效吹上天的神水。禾真只知道那是某种液体,颜色气味性质都不确定。

井上一家的父母也曾经是信徒,在村外做生意途中出了意外,双双殒命,葬礼的时候他还太小,记忆早已模糊。

他们不曾听闻女人失踪事件,没上过学的文盲姐弟俩更不知道县志这种东西。

看着只喝热水的井上禾美,天光摸了摸被子卷边的补丁,还是先让俩小孩吃饱了再干活吧。

虽说初雪祭该吃年糕,但天光对一切有仪式感的东西都敬谢不敏,况且此时,还是不要拿年糕为难小孩脆弱的肠胃了。

她拿出曾堆在炼狱杏寿郎手上的蛋粥和章鱼烧,食物还散发着刚出锅时的热度,看着姐弟俩感激地分食。井上禾真已经不会对她的魔法产生惊讶,他内心可能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万能的妖怪,解释也未必说得清楚。

按蝶屋的标准来看,禾美的身体是先天不足,别说是做剑士,隐部队可能都不会收。心脏倒是没毛病,但免疫力很差,已经连续低烧了很多天,因为昨晚的风雪,现在情况相当不太妙,在被窝里牙齿打着颤,如果在情况稍微好一点的家庭,从小温养着长大应该没问题。

或许她身为信徒的父母,也曾想为孩子求一份健康。

本职魔法师的半吊子医生检查了好一会,井上禾美是病不是伤,穷得光是活着就够难了,吃不到什么有营养的食物,病好得更慢。她更不敢开法阵给她乱治,人体是无比精妙的构成,牵一动百,免疫系统风暴这孩子说没就没,但恰巧她手上的药材能凑出来几副禾美平常要喝的药,弟弟禾真狂喜,准备给她磕头,她皱着眉一伸手炼狱就先去给他扶住。

忽悠小孩过了头的天光开始头疼。

她总能精准掐住他人的“想要”,看穿人的欲望,再施以“她有满足愿望的能力”的暗示,震慑以实力和手段,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从阿满奇亚到大正,从黑塔到法师学院,从万事屋到鬼杀队,无一不是如此。

但这么对一个未成年的,或许还有着潜力的孩子,将他的人生与未来一笔画出结局,她开始犹豫。

她并不想背负他人的忠诚。

她做得确实过了。

照顾姐姐睡过去后,井上禾真后知后觉地为偷窃和企图袭杀她感到不妥,期间常常偷看她的脸色,怕她向自己姐姐抖露出他干的事,又破罐子破摔地梗直了脖子,认为追随了恶魔的自己勇气不差这点。

人类面临绝境时,平常遵守的公序良俗便不适用了,命都要没了,讲什么规则道德。因此天光并没有指责这小孩,只是平静地对他说:“这世上没有公平的事,你不容易,但别人的钱也不是白来的,你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责。”

“我要罚你,你可知错?”

“知错!”

井上禾真激动地应答,大约是潜意识地感到她也会遵守人类社会的规矩,也可能以为自己已经可以追随她,爱与恨都是在意的体现,连沟通都不屑于的漠然才会划开距离,正如她和克里斯。

“按照警局的规矩,多次行窃,你要挨棍刑,放在以前,还要再加刺青。”直直跪在她身前的井上禾真表情一滞,被兴奋情绪压制的恐惧迟缓地涌了上来。

“但我们说好了私了,”她搭在膝盖上的手点了点,平视着男孩。

“按照我们魔法师的规矩,擅入塔,偷窃者,最轻给断手以警告。”

“你还要照顾你姐姐,你觉得哪个后果是你承受得起的?”她问道。

井上禾真现在真切地感受到了悔意。

“这就是上歧路走钢丝的代价,一点点的风浪,就会掉入深渊,再也不能自己选择。”

井上禾真彻底哑住,颤抖着求她,“您还要我帮您做事的吧,留个完整的我能更好帮您做事,求求您。”

天光注视着哀求的男孩,炼狱杏寿郎抱臂看着魔法师,感受到了炎刀卡在腰带上硌住自己的压力。

断手……魔法师的规矩也太过血腥了些,但说实话,就凭她自己摸人钱包借花献佛的熟练模样,江川天光又怎么会是个守规则的人呢。

但,施法者,是怎样的群体。

魔法师天光,又到底是什么人。

悔恨与懊恼交织在少年身上,最终,她移开了平静但压迫性极强的目光,瞥了一眼炎柱小先生,施法者从来就不是什么做善事的大好人。

“我,是个非常小心眼的人,如果不罚你,吃了亏我晚上睡觉都不会安稳。”

心理的折磨与惩罚已经够了,魔法师感觉隔壁的井上禾美难受地动了动,抬眼看向面前的男孩。

他仇视村里人,悔恨的是自己被发现,而不是羞愧于偷窃的行为本身。

他忠诚于天光,忠诚的是自以为的恶魔,带着某种自己还未发觉的,对破坏秩序的期待。

于是她牵过小孩的手腕,用力握住,沉声,“你要明白,你做错事,你姐姐也不会有好下场。”

松手时,一道黑蓝的魔语暗纹印在他皮肤上,绕着手腕好似漂亮的刺青,圆满的一圈又像镣铐的标记,未等他细看,像是展示结束一般,浮下皮肉消失。

她弹指,另一道暗蓝色光圈径直飞向熟睡的禾美手臂,“再行偷窃,标记处会切断。”

她看着小孩怔愣空白的脸色,补上一句,“同时。”

如果控制住自己,二人平安不是什么难事。

柴火噼啪作响,男孩缓过神来,最终闭眼,伏低身子,回应了她。

井上禾真这期间不可以再偷窃,他们不能引起太大的关注。

更不可以,举报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何况是父母双亡,姐弟俩相依为命的井上禾真,他已经扛起生活,靠自己做决定很久了,他会快速地判断如何活下去,并当机立断地实施决定,然而这种决定依靠性格直觉,和当下所能获得的信息而定,往往只能使他获得短期内的利益

如果再次行窃被抓住扭送警局的话,井上禾真会毫不犹豫地为了脱罪而供出带了刀的炼狱和身份成谜的天光,将自己放在被逼迫的受害者角色上洗脱罪名,并将警局的注意力转移到炎光二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