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炼狱少年蹲在高高的落叶松树枝上,在古老的森林里肆意生长的它们根基粗壮,挺拔直立,平展的侧枝可以承托人的重量,恰好适合被用作观察和收集情报的点位。
她坐在靠树干的一端,看着旁边在离地十几米的晃悠树枝上如履平地,四处观察的猫头鹰,被逗得乐了出来。
炼狱杏寿郎跟她在过去的几次任务里已经混熟,见此问到:“江川,是有什么发现吗?”
不,没有,看你像鸟。
但这话说出来太过不礼貌。
于是她想了想,换了个方式回答,“鹰的影子落成火焰沉淀的颜色,翱翔与俯冲是风暴与灾难的教诲,我敬畏鹰隼,如同我敬畏天空。”
说这话时,她没有看向少年,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夕阳沉下前瑰丽温柔的澄红色天空。
炼狱少年被震住了,脸上一目了然地写着‘听不懂’。
他额角的金红碎发迷茫地在寒风中飘了一 会,不知道理解成了什么,红着耳尖气闷地坐了下来。
天光也不太理解炼狱杏寿郎理解出了什么,但还是为他的不理解感到了理解,诗歌确实不好理解。
要她自己造句的话,可能会是,鹰有个影子,飞得肆意,天空真宽阔。
不过,他配得上这句诗,于是她扭头看向少年,善良地将这句诗的浅白意义讲了出来:
“我刚刚在夸你强大好看。”
他耳尖的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到了全耳朵,呼出的热气飘得好远才散。
“唔,唔呣!”只听炎柱小先生咕咕应了一声,不再说话,倔强地侧对着自己。
……害羞了?
这个民族的人怎么都这样,含蓄到听不得好话吗?
天光想了想,看天还没黑,掏出了一叠子茶点心,是松子和地瓜的味道,她戳了戳猫头鹰郁闷的身影,赔罪道:“吃点心吗?我从产屋敷那顺的。”
“?!”他被哽住的背影闪电转回,比刚刚还要震惊,“主公大人的点心?!”
“他让我拿了,我在他眼皮子底下拿的。”见炎柱正义谴责的目光投了过来,她义正言辞地解释道。
炼狱杏寿郎从未见过有人敢从主公大人桌上……拿走小点心的。
于是他崩溃地看着天光又掏出了一个茶壶,“他看我爱喝,茶叶也给我了。”
她把茶壶灌了水,用光索悬空架在身边,挑着眉示意他。
江川天光这个女人,虽然偶尔的行事作风不是很正派,甚至可以说是不加遮掩的邪乎……但意外非常好懂,她想做什么那就是要做什么,她想说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想偷主公大人茶点心就当着人面偷,不拐弯不抹角,开门见山,做事干脆。
他看着理直气壮的魔法师,理直气壮的魔法师看着他……
温度退却,他恍惚想到,武士拔刀的理由是什么呢?
杀戮,荣耀,忠诚,守护……或许每一个家族,每一个流派,每一个传承,每一个剑士,都会有自己的解答。
她翻飞的黑袍无声地催促着自己。
鬼杀队炎柱最终无奈地拔出炎刀,捂脸振臂一挥留在原位,架在上面的壶中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沸腾。
对不住了!炼狱家代代相传的武士尊严!
至少现在,他得为魔法师省点魔力。
有着神奇亚空间的魔法师手掌一翻,放了一撮细干茶叶进去。
“吃吗?”
“……吃!”
“唔呣!真好吃!”
炒制后的松子油香丰富,籽粒饱满,脆干甘甜,疑似加了牛乳的金黄地瓜馅被打得还留有纤维和颗粒感,却依旧细腻甜美,千层油酥的外壳裹住了这份口感丰富的美味馅料,棒!
微苦而清香的绿茶气味完美化解了糖多油高的小点心的腻,回甘清远悠长,棒!
真香!
主公大人桌上的点心和茶,真香!
一盘子的点心迅速消失,少年一口一个,把点心吃出了正餐的速度,吃了一半就不再伸手,目不斜视地开始喝茶,蒸腾的水汽染上杏眼的长睫,克制地回味时脸颊被舌头舔得鼓起。
她心情有点不错地把碟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再吃点,让你吃。”
炼狱杏寿郎举茶的手顿了一下,十分有原则地,艰难拒绝了。
母亲教导过,分享的食物不能多吃。
她没有再说什么,慢悠悠地吃到盘中只剩一块,举起递到自己面前,“这一盘一共17个,这一个,给你总没问题吧。”
……
有一些浅淡到几乎失去颜色的旧疤,但她捏起点心的手指纤长白皙,沾着一点金黄碎渣,只是离自己的脸有点近了。
夕阳的颜色转深,玫瑰色的日光把她的手映得温暖柔软,金色的点心也诱人可口。
炼狱杏寿郎大脑空白了一会,不敢再看,有点慌张地微启——
点心被塞到自己和端茶的手一起举起的手里。
……
她没拿茶的这只手好凉。
“谢谢!”他尽力慢下来品尝着最后一个点心,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舒了口气。
天光看着明显没吃够的炼狱杏寿郎,安慰着他,“没事,下次我多顺……拿点。”
炎柱小先生愣了一下,粗眉艰难地皱起,挣扎片刻, “主公大人的桌上……点心容不得部下放肆!我不吃!”
他咽下了鼓动的脸颊,晃动的金红发丝写着拒绝。
懂了,下次一定多顺点。
高热量的茶点和热茶抚慰了寒夜的僵直身体,她舒舒服服地窝在树杈上,看着最后片刻的落日余晖,静待着逢魔时刻。
一般来讲,尽管在饥饿时不会挑嘴,大部分的鬼都会有食谱上的偏好,这些不死类生物大多带着点执念,不知是不再记得的生前,还是成为连环杀手后发掘的可为自己带来愉悦的行为。
这次的鬼,老人少年男人女人没能逃过他的鬼爪,且在固定地盘狩猎,失踪的人的尸体均被找到,肚腹被掏开,内脏尽失,现在那座山已经被附近的几个村长们严令禁止进入。
这种有地盘行为,无差别攻击,喜食内脏的行为,更像是野兽所为,事实上,小泃山也确实被目睹过有袭人猛虎出没。
只是遇害的人太多了。
近期突然的大量增多。
有自恃艺高人胆大的壮年猎户,在周围人的劝阻下,为了赶路抄近路,走向了山里。第三天,他凝固于极度恐惧表情的尸体被发现,空荡血淋的腹腔被冻在了被剖开的模样,因为天气太冷,修整遗容都做不到便入了土。
且撕咬痕迹比虎的要小很多。
天色暗下来,层云压低,她扶着树干站直了身体。
今夜格外的冷。
一丝浅淡的鬼气被炼狱嗅到,他机敏地转着头,鼻尖逐渐锁定一个方向。
天光确定着他的神色,掏出了钩枪准备行动。
“呀~咿呀!”婴儿大嗓门的哭嚎突然远远地传来,格格不入地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现在怎么会有人把婴儿带到这个地方?
然而,他一刻不停地呼唤着,隔着距离也能使人感受到其中的本能恐惧。
炼狱心沉了一下,是鬼的气味那边,要快点赶过去。
他们追着婴儿不曾移位的哭声,来到了鬼气愈加浓厚的地方。
嗬——
细密獠牙丛生的腥臭口腔滴着涎水迎面袭来,全是干涸血迹的幼小的身影直扑人的脖颈!
只扑了个空。
漆黑血红的兽瞳里是残忍凶性,却让人不可遏制地感到悲伤。
是鬼婴。
柔软脆弱的手指变得骨刺突出,长成了捕食者的利爪,隆冬里,他身上不着一物,只会如兽般爬行。
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老道强壮的猎人也无法逃脱,没有人能对山林里婴儿无助的哭嚎视而不见,而他正是靠此诱捕人类。
他反挂在树干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仿佛在评估心仪的猎物,后腿微曲,如闪电般突到天光身前试图袭击。
然而小炮弹一样的身体在半空中被光索一击抽飞,在地上咕噜噜翻了好几个圈,最后他像这个年龄的幼崽一样,仰面停住,爪子虚虚抓握着,愣住一瞬,在原地为自己遭到的疼痛大声哭泣。
炼狱杏寿郎沉默地拔出了炎刀,鬼婴的记忆本能地察觉到危险,更大的呜哇哭喊声响彻山林。
变成鬼,吃了人,长出了獠牙利爪,甚至因为婴儿旺盛且索取无度的食欲进化出了非同一般的扑击速度,本能却只停留在了婴儿的阶段。
一点疼痛就要大声喊出,召唤着父母亲人安慰自己。
可谁也不在,谁也没来。
他咿呀地打了会哭嗝,闭起嘴一个咕噜翻起身,像逃跑的猴子一样往林中深处拼命赶去。
山涧深沟里,流尽了血的虎尸横在男人身边,不远处,呼啸的风吹不动从后背被撕开浸着血冰的朴素衣物,散开的襁褓被紧紧拥在早已冻僵的女人尸体下,他努力撕咬着女人寒冷坚硬的血肉。
“虽然很可怜,但是不能让你再作恶了。”
炼狱轻声说着,摆出了剑技起手式——
炎之呼吸·三之型·烛天。
鬼婴掉在地上的头懵懂地眨着眼睛。
好冷,好疼。
他感到困惑地看着离开自己的身体,委屈地爬到女人空荡的肚腹里。
曾经残存的一丝温暖也早已消失,为何他们的温度总是消逝得这么快。
蜷缩的身体上,伤口开始丝丝缕缕地化为灰烬,他哼唧了两声,还是没人理,于是放开声音,啼哭了起来。
可……怜?
……这个声调还有谁说过呀?
「真是可怜,给你个机会吧。」
他只会哭。害怕了哭,疼了哭,冷了哭,饿了哭,有需要就可以哭。
只是为什么?爱着自己的人不会再将他小心抱起,轻柔慈爱地安慰呢?
心脏仿佛被攥紧了一般,陌生酸涩的情感让他一刻也忍不得,嚎啕出声。
那女人动了动手指,掏出一只橙黄透明的蘑菇闻了闻,她用刀削着坚硬的伞盖,刮下了一点金灿灿的粉末。
“……太吵了。”
她戳了戳身边的男人,以奇特的手法将其一把扬起,在无光的夜里送出浅薄的金雾疏影。
炽热的炎光点燃了魔法生物的产物,沉静的香味好像一片薄薄软软的纱落在自己的灵魂之上。
寒冷,悲伤离自己远去,恬净悠长的香渐渐变成了记忆中抱着自己的人的味道。
他慢慢地停了啼哭,握住了拇指,蜷缩在了母亲怀里。
息魂香,魂息。
作者有话要说:魔琥菇,魔法生物,不同于借着雨水才冒出朝生暮死的弱鸡蘑菇,它会在不见日光的密林间长久缓慢地生长,且质地坚硬。散发出的气味会吸引小昆虫,落入铺散的菌丝就会被黏住吸收营养,年头越久的琥菇个头越大越坚硬。燃烧后会发出安魂的馨香,不过对人类的迷幻效果不大,曾是只允许供给圣庭做香的一味材料,现多作名贵的助眠香,也用于魔法阵中作辅助材料。
诗歌第一句来自英国诗人Robinson Jeffers的《鹰与火》,译者锐智多谋
大正懂王
所以天光原本是想把点心喂到他嘴里还是塞到他手里呢?小编已经无从得知,下面就让小编来带大家看一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作只提到了炎呼的一二四五九,于是我又要开始瞎编了
[后补]剧场版动画组自创了个漫画里没有的三之型·氣炎萬象,撞上了,但私设和私设之间碰撞发生了湮灭,约等于什么也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