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鬼杀队水柱的拉面

风吹过只剩光秃枝杈的山林,尽管还未下雪,但她认为冬天已经彻底来临,判断依据是秋日偶尔的回暖天也彻底消失,今晚很冷,比昨晚更冷。

寒脆的落叶被疾行的过客踏碎,风不耐其烦地吹着门板作尖细的吱呀声,行凶的恶鬼还未回头,便被重若千钧的一刀腰斩,使他在断成两截后仍被重击带动翻滚出了小楼。

原本夜巡时清原先生的速度她能跟上,天光想,那她还不赖嘛,然而这种想法已经在那惊人的一击后被彻底打碎:湛蓝无情的波涛水纹只在她眼中留下残影,鬼爬在地上,到现在还没看到袭击他的人在哪,叫骂着用手臂撑起上肢四处转看。

连续四天夜巡后,他们遇到了第一只鬼,预料中喜悦的心情完全不存在,天光甩出钩枪奔向小楼二层,一地的血被冷风带走残存的热气,她看着血痕,仿佛能推断出那血是如何被溅射,那人是如何挣扎,血又是如何随着他的动作被抹开。她奔向角落里奄奄一息的枯瘦老人,腹部被剖开,黄色的脂肪沾着血暴露在外,还看不见内脏,左手臂可能在反抗过程中扭伤,角度不自然,右臂左腿有血正在渗出。

“看着我,看着我。”她张开手心的法阵,努力辨别着这巨大破口,不深,还可以,还能救。

腹部断裂的组织被一层一层的连接,但他的心跳越来越慢。

血液被造出,枯黄的脸上充盈出几分血色,但他的呼吸仍无法挽回地衰弱。

“明花…明花……”他费力地抬起头,眼睛灰蒙蒙地望向眼前的天光,或者更远的远方,“阿花回来啦……”

天光没有假装他的阿花,拒绝了他,“你认错人了,明花还在等着你。”

所以醒醒,挺过来吧。

她努力寻找着这老头身上还有什么伤口。

他呼吸得像一个无力拉开的风箱,“阿花回来看爸爸了啊……要……”

“要……”

“……”

要什么呢,你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呢,说全啊,转达都转达不了,你挂念的孩子,会听不到你想说的话。

人,何等脆弱。

她阖上了这老人失去功能的眼皮,沉默地站在了二楼的窗台望向已经停下的战场。

清原先生把这只鬼削到只剩胸膛以上,避开乱挠的尖指甲反钳住他不断挣扎的手腕,看向二楼的天光。

她扫过鬼的一地断肢,那里面至少包含了三只手四只小腿一整条大腿一个躯干,“这个鬼关节处有过多的骨质尖刺,不符合。”

那鬼认识到实力的差距后不再对清原泽豪骂骂咧咧,眼球咕噜咕噜,不死心地转向她开口:“喂!”

“嚓——”

干脆利落的一刀。

“里边的人……?”

“没留住。”

说没救活是在怪罪自己,说没挺住感觉是把错推到想活命的人身上。

不如责怪无常的命运,你看,世间有这么多想留住你的人。

“他家里没有其他人,是独居,清原先生请派遣鎹鸦联系隐部队吧。”

鬼化为灰烬飘飞,毁掉了别人的生命,把别人家里破坏得乱糟糟,却还能轻飘飘地不留下一点痕迹,她开始有点理解为什么鬼杀队无法得到认同,而鬼至今也只是个传说怪谈了。

她干巴巴地扯了个笑,“他身体被我修好了,有个全尸。”

“我还以为小天光会害怕。”光头大叔甩干刀上的血,收刀入鞘。

“如果你脑子没漏风的话,这计划是由我提出的。”所以我为什么会怕血怕鬼。

“我还期待小天光会眼泪巴巴的躲到我身后。”他认真地感叹着,有点真心实意的遗憾。

“提醒你一下,我根本没追上你,你就冲上去了,真害怕的话我也没时间躲。”

“而且,我越来越相信小忍说你是个变态了。”

“什么?!不!啊,小忍QAQ!她真的这么说我吗?!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用这样眼神看我!”

等到隐部队的人抵达,天刚好亮了。

天光和他们提了一嘴老人挂念的那个叫明花的女儿。

“走吧,回去之前我带你去吃拉面。”清原先生拍了拍她的后背,力道却很温柔。

拉面,她的一生之敌。

她已经很努力适应筷子了,已经可以熟练用筷子撬起一坨米饭或者用筷子插起萝卜,最近也可以逐渐稳定夹起香菇同等大小及以上的天妇罗。

但是滑溜溜的汤面,NO。

她先喝了一口鲜香的豚骨浓汤,再精准夹击吃了一口脆爽的腌蒜,最终这些狡猾的面条嘲笑着她,从筷子上手拉手成群结队滑下去,剩给她两根,他们大概也是面条族群中被抛下的失败者。

她满足地把这两根拉面盘在勺子里,浸了一勺满满的汤汁,嗦进肚里,暖洋洋地陪着朝阳驱散了这一夜的寒意。

然而,不论是捞一大筷看哪根面条想留下的将结果交给命运式,还是精准夹击自取其辱的单发主动进攻式,随着时间的推移,都让她的怒气值一点一点上升。

那种许久不见的,努力学习,勤加练习,拼命适应,但就就就是没用,最终结果还是羞辱式的糟糕透顶,的经历,和无力感。

硬了,拳头硬了。

“哒,哒。” 尖细圆润的筷子尖伸到自己面前,轻轻对撞了两下,她一怔。

清原先生宽大粗糙的手掌里轻巧地卡握着他的筷子,“拇指放松,中指再往内托一点。”

他又缓慢地演示了一下手指的动作,筷子尖乖巧地撞在了一起。天光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他的手,不灵活地模仿移动着。他那张总是情绪丰富的脸上目光温和,像教小孩子一样,不厌其烦地纠正着自己的用法。

她缓慢笨拙地嗦着面,清原先生在为自己嗦的每一口面加油打气。

“人生啊,就像握筷子一样,太紧绷是做不出成绩的。”他悠悠叹气,最后发出感慨。

“我这都不紧绷了为什么还是夹不起来。”

“你手指已经放松到无力了”

“你教的真的有用吗?”

“你自己筷子也没学多久,能夹起来才怪吧!”

“我才学筷子多久,我警告你不要对我要求太高啊。”

“啊!我刚刚就想说了!你握筷子的姿势也太丑了!像鸡爪啊谁教的你握筷子!”

“我自!学!成!材!”

意识到筷子这个战场不够他们发挥后,两个人开始互揭短处。

“你拿的那钩枪算什么啊,真打起来鬼一爪子就能切断你钩枪的绳子。”

“你秃头是自愿还是非自愿的。”

“你呼吸也还行,为什么做不到呼吸法啊。”

“明明悲鸣屿先生才是僧人,为什么他有头发你没有。”

“你提及我的光头两次了,没话讲了吗,你要输了。”

“你对隐部队的小女孩和小男生态度差得也太多了,那小男生要被你吓尿了。”

“啊啊啊啊小天光不要说出那个词啊你是少女啊少女是不说这些词的!”

“你果然是变态吧!小忍和香奈惠讲起你的时候表情一个赛一个的扭曲!”

“呜呜!别说了!”清原先生崩溃。

魔法师胜利。

清原泽豪,时年三十岁,重女轻男,却因为长相过于凶恶,只是盯着就能把队员吓哭,被屡次当成变态,曾经默默看着胡蝶姐妹展露欣慰表情而遭到香奈惠拔刀威胁,天光是少见的没有在第一次见面就害怕得跑掉这个人的,少女。

“事实上,第一次见面你盯住我的时候,我就已经锁死了你几大致命点,计划好了进攻方式,逃跑路线,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以为可爱小黑猫亲近自己的梦破碎了。

“咕嘟嘟嘟——”

“哎?你不是水柱吗,别在人家拉面碗里淹死自己啊。”

魔法师二次胜利。

“你这孩子,倒是多少信任一下大人啊。”清原泽豪喝了口店里赠的麦茶,看向这个孩子头顶漆黑柔软的发旋。

“我成年了。况且面对体型和气势上的差距会产生本能的惧怕,是避免不了的事情。”她冷静地分析道。

“啊,不,我的意思是,不要太紧绷了。”

“你的筷子哲学又来了。”天光没抬头,在汤里捉着最后几根面。

“嗯,”他没反驳,放下手里的热茶看着她,“我做了七年的柱,在这个年纪,鬼杀队的大部分人我都可以叫做孩子。”

“你表情和肢体语言掩饰得完美无缺,但气息是不会骗人的,”他犹豫了一下。

“你经历了什么啊……对周遭的一切抱有先见性的质疑,未感到敌意之前就已经着手反击。”

搅着汤底的勺子一顿,她没抬头,虚虚望着浑浊的汤底,把勺子稳在了碗边。

“那你又在透着我们看谁呢?”她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没问出来而已。

出早摊的面馆里,人们细碎的杂谈遥远地晕散在大汤锅蒸腾的水汽里,这个角落的空气却安静了。

“我吃完了,这顿我请。”她打破了寂静,望向看不出神情的大叔。

“那,明日再会。”她抚平袍角,站起身说道。

清原泽豪壮硕的身体和小板凳有点不般配,羽织垂下来挡住他的白鞘的日轮刀,有点没想到是天光先开了口,他怔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那孩子。

“……明日再会。”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逐渐消失,鱼干感到蕉绿,我码字好慢的,之前那几章拆成短小还能再挺几天(遗憾捶地

清原泽豪是力量型选手

如果不是为了鬼杀队名誉收敛了一点的话,可能已经被报警抓走了

我一直觉得人临死之前能说完想说的话是因为幸运,有多少人连这个机会都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