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九月初九,重阳节,是深秋。
旬雁大街街边的枫树叶子早就枯黄,铺满了一地,却无一人来清理。
整个大周陷入极度恐慌之中,多是百姓逃窜,流民失所,北方齐国大军逼近,北定将军战死沙场。
将军府,门匾上挂满了白绫,府里哀恸的哭声仿佛能传遍整个大街小巷。
秋风吹动丧幡,露出了桌上的灵牌,大堂摆着的玉棺之内,只有一件素色的衣裳,这是北定将军魏扬灵生前穿过的旧衣裳。
北方战乱不停,死去的将士很难寻回尸体,乃从前就有以衣代人,入土为安的习俗。
大抵是哭声太难熬了,将军府里的萧瑟实在让温长容心里难受,从前氤氲透亮的眸子此刻填满了空洞无神,好似盯着桌上的灵牌,又好似在发呆。他不想与他们一样跪在灵堂前压抑哭声,这样很吵,讨厌吵闹的北定将军肯定听烦了,说不定早就忍不住破口大骂。
女人的音容月貌仿佛还在昨日,明明出征前她还信誓旦旦,眉眼间竟是自信,狂妄得厉害,说什么,“区区齐国而已,很快便能回来了。”
她没有回来。
国师府,书房长廊外的牡丹花早就枯败不堪,光秃秃的枝丫带着细细的深秋风声,歪歪扭扭压倒一片。
不知到了何时,细细的风声愈来愈烈,吹着窗囱吱呀作响,打碎了屋内沉思之人的宁静,骄傲又矜贵的国师大人这才堪堪掩唇,忍不住泣声哭了出来。
喉咙里的嘶吼哽咽带着哭腔,急促的呼吸仿佛快喘不过气来,面色苍白如纸,一双丹凤美眸布满血丝,殷红一片,泪珠成串般落下,洇湿了衣裳。
屋内的哽咽声一阵一阵,直到丑时将至,才缓缓安静。
明月被乌云挡的严实,细风变得凌冽,雷声阵阵,狂风暴雨也压过了屋里好不容易恢复的宁静。
温长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晓自己醒来的时候,喉咙并没有长久哽咽的疼痛感,摸了摸眼睛,干涸一片。就连面前的白玉案台也新了不少,面上多了一张礼制奏疏,上面清秀小篆,赫然写着的正是国师的册封大典。
这个环境显得怪异又熟悉,很平常却又处处不同。
他撑起身子站了起来,脚步微荡,推门走了出去。
一阵凉风袭来,夹杂着冰冷的雨滴。外面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唯独长廊外的那丛牡丹,在雨中,也开得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