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阿谀讨好,明日便能见分晓。”张廷说罢,对着兄长躬身一礼,转身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他半分都不担心黛玉吃不到那药,以林如海的心性,多疑不足挂齿,可若有灵药,他为了女儿的身体,以身试药也是有的。只要知道那药有利无害,他第一件事便是将药送到黛玉跟前。
智脑已经离开了,枕边落着个青色光圈,张廷慢步上前,将手搭在光圈之上。随即光圈里的一些资料被录入张廷脑海。
其中多半是这个朝代的正史,诸多资料,还有不少药方与偏门配方。
张廷捏着拳头,似乎是想留住已经消散的青光。
他垂眼掩下失落,这样也好,以后他便是货真价实的张廷玉了,这世上也再无张廷。
那个让他取名为智脑的系统,将人类的狡猾心机学了□□成,还兼有系统原本的法则遵循。老六最是喜欢这样的工具,它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张廷瓒压根没把弟弟那话放心上,直到第二天林如海递了帖子邀他次日上门一叙,上面还特意提了张廷玉。
于是,隔天,兄弟二人又去了林家。
这次见面,林如海面色一扫之前的颓态,有了几分红润精神。见下人迎了兄弟二人进门,忙上前拱手致谢:“卣臣啊!今日来可要用罢午饭再走。廷玉那药当真珍贵!内人去后,小女日日痛心伤神,可那药一入口,她便好了大半,昨日已然可起身用饭了!”
说罢摆手让亲侍抬了一只箱子进来,他对着张廷玉作揖:“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少年忙拦下,侧开身子摆手:“不可!不可!林大人与兄长乃是同科,小子万万…”
正说着话,脸又红了。
张廷瓒哈哈一笑,拦住林如海,“你岂能对他作揖?毛头小子,不过是得了个药方罢了,令爱用得舒泰就好,不必谢他!”
张廷玉连连应是。
午膳时,林如海还特意差人去叫了黛玉来拜谢张廷玉,“这是你张家二叔,前日那药便是他送来的。你既已大好,合该谢谢他才是!”
黛玉抬眸看了张廷玉一眼,福身:“谢谢二叔。”
那笑颜乖巧可爱极了。
张廷玉只觉得心里涌过一阵暖流:真好,她这辈子再也不用做病弱西子了。
他拱手作揖,再次道:“不必客气。”
张廷瓒笑道:“是啊,不必客气,这小子喜欢你家厨子做的小食。如海若是要谢他,不如让贵府的厨子教一教我们周家的厨娘。”
张廷玉尴尬不已,黛玉微微歪头,那日这位世叔似乎并不曾用过那小食吧?
不知内情的林如海自然忙口答应,连声道::“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因黛玉才六岁,还是个稚儿。林如海便没让她自己去后院用饭,只让厨子上了几道易克化的吃食,由丫鬟伺候她跟众人一同用饭。
午膳之后,张廷瓒便要带弟弟离开,林如海差人将字画送到张家马车上,张廷瓒推托不下,只得收了。
看着两个中年男人你来我往的推辞,张廷玉悄悄走到黛玉身边,“身子好些了?”
黛玉昂头看他,“谢世叔关心,已然大好了。”
少年摸摸鼻子,“那药不可日日食用,若是好些了,便两日一服,再好一些,便五日一服。待身上大好了,每月只服两颗便是。”
黛玉娇俏一笑,眉眼含星,心想这人年纪不大,却像极了前院的陈大夫。她微微福身,“谨遵世叔嘱咐!”
打趣一般的谢语,引得张廷玉扯唇笑了开来。
回到住处,张廷瓒便打开了箱子,那其中笔墨纸砚皆是上乘不说,还有一些字画古籍,“倒是用心,这些东西,要么价值不菲,要么你能用得上,看来,林家所求不小啊!”
说完还意有所指的看向张廷玉。
张廷玉埋头不语,他怎能不知长兄是什么意思?
张廷玉没有直接回答求药一事,只道:“左右明年我还要去桐城参加乡试,今年便不跟兄长一同回京了。”
闻言,张廷瓒不赞同的看向他,“虽说前两年你考得了生员,可也不该这般急于求成。即便乡试之后你成了举人,可还有会试、殿试。你如今合该好好读书,这般急着追求功名…”
他话音一卡,想到林家那女公子。可人家那般小的年纪,自家二弟该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大哥放心,我也只是想下场试试水罢了,绝不会做那些追功逐利之举。”
张廷玉说着,从袖中取出一纸药方,“怕兄长再说我阿谀讨好林大人,弟才未将药方交出。既兄长开了口,便由你去阿谀讨好他吧!”
说着将药方拍在桌上,起身出门去了。
张廷瓒这才反应过来,弟弟不跟他回京,压根不是为什么女公子,这是还没消了气呢!
“这小子,还与我这个大哥置上气了?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话虽这样说,可语气中到底有些底气不足。
说白了还是理亏。
差人将林府给的谢礼送去小心眼二弟那边,张廷瓒便去忙公事了。不过晚饭时,两兄弟坐在一起,他还是对弟弟表示了歉意,并答应让他留在扬州。
“你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明年去桐城参加乡试,我便代父亲允了。”张廷瓒给弟弟夹了一块排骨,“只是桐城离扬州二百里,大哥这几日便要回京复命,怕是只能差拙文拙武送你去桐城了。”
“谁说我要去桐城了?”张廷玉道:“京中同龄的公子哥多半浮躁,桐城那些长辈又惯爱说教训导。也就扬州还清净些。我哪儿也不去,就留在扬州。”
张廷瓒拧眉:“留在扬州?那你住在哪里?总不能你自己住在这个三进的院子里吧?”
“大哥放心吧,我已然去跟二姐夫说好了,回头我便住到李家去,平日里若是有什么学业上的不通之处,我请教李家老爷子便是。”张廷玉把年少不知事的厚脸皮发挥得淋漓尽致,直教便宜大哥瞠目结舌。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张廷玉被一向温和不刺激的大哥骂了个狗血喷头,“混账东西!你姐姐刚刚生了孩子,尚未出月子,你便要去给她添乱?哪里有你这样做弟弟的!”
“李家老爷子今年已然68岁了,他老人家因心肺不好,前年为了养病致仕归乡,你竟厚颜无耻到去请教他老爷子!你也配?”
张廷瓒怒骂许久,才道:“明日我去送药方时,与林如海商量一番,你若是不想去桐城,便留在扬州,借住他家一段时日。可作为客人,你莫要太烦劳他人,须知人家收留你便是仁至义尽了!”
张廷玉低着头受训,临了蔫哒哒“哦”了一声。
便宜大哥仍不解气,可又怕自己骂得太狠,蠢弟弟会逆着来,便甩袖离开:“真真孺子不可教也!”
等他走后,张廷玉才抬起头,若无其事的捏起筷子继续吃饭。
一晃就是六天,两淮盐运被拿了几条大鱼,扬州如今还算安稳,当大哥的也能放心小弟留下。而那些张狂的爪牙已经入囚,因怕冬日里大雪封路误了行程,张廷瓒不得不尽快回京复命了。
这几天张廷玉肩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张廷瓒怕他在扬州生事,还留了一个护卫监视他,“你客居在林家这些时日,切不可如在京中那般肆意妄为,可知?”
“是。”张廷玉点头。
张廷瓒太了解这个弟弟了,起初是仗着祖母偏爱任性。之后自己科考,两个弟弟又相继出生,父亲母亲均无暇分心辖制他,这才养成了这般不通人情的性子。
“你若是敢胡作非为,来年我便在家中给你请个先生。”
见弟弟绷紧了皮子应是,张廷瓒这才点头,由拙文扶着上了马车。
目送车龙远去,张廷玉这才回了院子里。
林家的管家正在院中,指挥着下人将张廷玉收拾好的行李搬上马车。
见少年带着随从进来,他忙上前两步,拱手道:“小张公子。”
这位可是自家老爷叮嘱多次,不许慢待的贵客呢!
“林管家。”张廷玉颔首。
“小张公子可还有什么吩咐?”
“并无。”
管家闻言,忙请张廷玉去马车上等,“车上头暖和些,还请公子移步。”
说完便请张廷玉去了马车上,待他的行装都搬上另一辆马车,众人便一路去了林家。
张廷玉被安置在一个叫竹园的院子里,院子中有一片竹林,虽青翠茁壮,可在这冬日里却显得冷清寒凉。
管家笑道:“这竹素有节节高之意,愿小公子如这竹节一般,一年更比一年高才是!”
条件不行就讲寓意,真是个妙人!
廷玉拱手:“那便借林管家吉言了。”
当天,林如海携女儿为张廷玉接风洗尘,问起他的学业来,张廷玉道:“乡试并不在话下,只是祖母舍不得我奔波,所以才不曾打算过。此次跟随兄长来扬州,恰巧与桐城近便,玉这才有此打算。”
林如海并不大喜欢这少年的轻狂,却也不曾说什么,只让他有什么不通之处便来问自己,“小女从三岁便开蒙,如今也识得几个字。去岁我为她请了一位西席,如今他们在厅房听课,你若平日读书,亦可去书房。”
黛玉细嚼慢咽间,时不时看向张廷玉,她羡慕极了他的洒脱肆然,只是可惜自己是女儿身。
“世叔,西席也是进士出身,你若有什么不懂的,也可由他解惑。”
张廷玉闻言,起身推辞,“玉借住贵府本就叨扰…”
林如海摆手,安抚少年道:“你我两家本就是世交,住在林家当与你自家一般,往后这些生分的话不可再说。廷玉坐下,用饭罢!”
吃过饭上茶,黛玉便随着乳母退下了。
林如海喝茶时考教了张廷玉一番,见他功课上头倒背如流,做起文章也头头是道,便抚掌道:“卣臣25岁中了进士,我便深觉他了不起了。廷玉这般,怕是待及冠之后,便能下场一试了!”
“林大人过誉了。”张廷玉终于自谦了一回。
林如海想到之前对张廷玉的印象,不免觉得自己有失偏颇,这少年哪里是自大,分明是英才!
他又道:“虽说已然胜券在握,可也该戒骄戒躁,定下心来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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