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

当天晚上,唐婕就跟沈小兵(沈夏三叔)说了,“明天你去趟大哥家,沈夏不是闲着在家吗,最好明天就让她过来,我爸那么大年纪,晚上都守着,太辛苦了。”想了想又说,“你把你妈一块带过去,要是你大嫂不同意,就让你妈跟她说。”

这婆婆的话,当媳妇的总不能不听吧。

沈小兵看着她,似乎没明白,什么叫沈夏闲着了?

人棉纺厂干得好好的。

唐婕道:“厂里那边说是你侄女不干了。”

谁知道是真不干了,还是被厂里给辞了。

唐婕把手放到肚子上,“我这胎还没坐稳呢,乡下的路太颠,你自己回去跟你大哥家里人说。”

她这肚子就是免死金牌。

自个孩子肯定比侄女重要。

唐小兵自然不拿唐婕肚子里的孩子冒险,他们结婚十年了,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孩子,当宝贝似的。

要不然,也不会唐婕亲妈病了,都不去医院守着。

唐小兵点头,“行,明天我把手里的活停一停,回去一趟。”一想到要跟大嫂打交道,唐小兵就头疼。

大嫂难缠得很。

唐婕还说:“总不好空着手回去吧,去年过去买的那盒子糕点还没吃呢,你提回去给他们尝尝。”

沈小兵道:“你放两年的东西,都坏了。”

唐婕:“还不到两年呢,没坏,你不愿意就自己去外头买,反正我不管。”她不会给钱的。

沈小兵郁闷死了:“咱们家钱不是在你手里吗?”

以前沈小兵自己管钱,现在唐婕有了孩子,非把管家大权要了过去,钱也在她那。

他在外头办事,请人吃饭手里钱都不趁手。

“咱们跟大哥是自己家人,他不会计较的。”唐婕很清楚大哥沈大国的性子,比两个弟弟那是掏心掏肺的,实在人。

唐婕半句没提给沈夏开工钱的事,反正她当就不知道,要是沈夏以后真厚着脸皮找她要工钱,那就让沈夏去找她三叔要。

她没有。

沈夏打了个喷嚏。

这天怎么说变就变啊,刚才还是大太阳的,现在乌云一下子罩了下来,黑压压一片,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她没带伞,长柄伞上火车也不方便。

豆大的雨点从天上掉了下来,片刻后,雨点变得又急又快,雷声不断,大雨变成了倾盆大雨,地面仿佛生了一层雾气,耳边只听得到雨的声音。

沈夏淋成了落汤鸡。

好在衣服是酱蓝色,又有补丁,湿了也没透。

反正衣服全都打淋了,沈夏弓着腰把包抱在怀里,冒着雨冲了出去,运气不好,找半天才到一个国营旅馆。

看着好几层楼高,估计费用不便宜,可真没找到其他的了。

她进去的时候,身上都还在滴水。

两个服务员,一个磕着瓜子,看到沈夏把地弄脏了,翻了个白眼。

另一个则是拿了条大毛巾出来,递给沈夏,这位是个三十多岁和善的大姐,旁边那个磕瓜子的不满道,“这可是旅馆的毛巾,你怎么拿给外人用?”她打量着沈夏,“你看她那衣服,破成那样,住得起旅馆吗?”

和善大姐说道,“毛巾也就洗洗晒晒的事,你看人姑娘淋成这样了,病了可怎么办。”

磕瓜子的服务员又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就你多事。”

沈夏:“大姐,一间房多少钱?”

和善大姐愣了一下,说,“普通房一块钱一晚上,带卫生间的二块钱。”还有更好的,她没说。

“我要一间带卫生间的。”她掏出二块钱,递到柜台上。

她要办入住。

以前住宿还要介绍信,现在没那么麻烦了,登个记就行,这会除了户口本,连身份都没有出来呢。

很快,和善大姐就帮沈夏办理好入住,带她到三楼,303号。

“有烧水壶,要热水自己烧。”大姐叮嘱完,又帮沈夏拿了两条干毛巾。

沈夏再三感谢。

热水好了,沈夏发现包里衣服都湿了,那破包不防水。

她的存折!

拿出来一看,好在只有存折的壳子湿了,存款那一页是干的。

万幸。

衣服都是湿的。

要是有挂烫机、吹风机就好了,这时候的沈夏格外想念上辈子那些实用的东西。

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上辈子后就像是过烟云烟一样,只是有时候不经意的就会想起来,除了未来的大环境走向跟经济形势,其他的记不记得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想到上辈子的事,沈夏的脑子里就冒出一个让恨得她咬牙切齿的人,一个男的,渣男。

说恨有点过了,可她就是心里不服。

她跟那个渣男中学认识,高二开始恋爱,到大学毕业,整整六年,还是他暗恋她先表白的,结果呢,大四毕业,他说两人性格不合,想分开一段时间。

她大四毕业,刚工作那会忙得要死,就没有多想,后来还是从两人共同的朋友那知道他要结婚了!

跟别的女人结婚了,请柬都发了!

沈夏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是去找他的路上出的车祸,再醒来就是到这边了,成了吴桂英跟沈大国的女儿。

贫苦的生活是治疗失恋的最好良药。

田里的活,家里的活,喂鸡喂猪,割麦子,捡稻谷,不到一年,她就从情伤里走了出来,只不过,有时候想到那个渣男结婚生子过上幸福的生活,她就觉得老天爷不公平。

当然,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只不过这段感情还是影响到她了,让她对恋爱这件事心生畏惧。一个认识那么久的人说变就变了,明明最开始的时候说好的,如果没有感情了,就坦诚的讲,可后来却是他偷偷摸摸的背着她结婚。

什么狗屁男人。

谈什么恋爱。

结什么婚。

躲都来不及。

砰砰砰,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哪位?”

“是我,我看你衣服跟背包都湿了,给你送了身干衣服。”是那位和善的大姐。

沈夏赶紧开门:“大姐,你可算是救了命了!”太贴心了!

要不是衣服湿着,沈夏恨不得狠狠抱住这位大姐。

大姐笑:“我女儿也跟你差不多大。”

“大姐,你看着才三十,女儿都这么大了?”

“我都四十五了!”

“大姐,你可太会保养了,真显年轻!”

有了这位心善大姐送来的衣服,沈夏可算是能舒舒服服的洗澡了,就是,洗完澡之后这头发还湿哒哒的。

要是有吹风机就好了。

吹风机啊。

冬天用最好,那会湿度低,头发不容易干,要是长头发就更麻烦了,还容易生病呢。

沈夏就这么一想,她用毛巾使劲的擦头发。

可就是这样,过了半小时头发才半干。

就这么睡吧。

第二天一起来,沈夏就知道自己感冒了,鼻子堵了。

外头天还是阴沉沉的。

没太阳,心情更不好了,今天还跟人有约呢。

沈夏找旅馆借了把伞,昨天那磕瓜子的服务员怕她拿了伞不还回来,押了钱才让借。

三人在茶馆碰了头。

卖四合院那位姓路,是位老师,五十来岁,戴着个眼镜,他看到是沈夏要买四合院,还挺惊讶的。

沈夏诚心要买,这路老师也是诚心要卖。

又有孙老三从中周旋,谈得挺好的,还领沈夏去看了,在安石路,老井胡同。

这周围大大小小的合四院,路老师家近个四个院在安石路的中间靠边上一点,也是占地最小的。

从外头看,也是最旧的一个。

门都褪色了,院里的青砖碎了一些,进了厢房,地上都是湿的,原来是上面的瓦漏雨了,昨天可是下了一夜的雨。

这一路走来,鞋子跟裤腿都是湿哒哒的。

本来就有些破败的四合院,在这天气的衬拖下,显得更旧了。

路老师心里后悔,应该晴天带人过来看的。

沈夏倒是觉得不错。

屋顶漏雨就换瓦嘛,地上的青砖碎了就补补嘛,至于大门褪色,买个油漆刷一刷,连那掉了皮的墙她都不在意,

这里位置好,买了不亏。

难得找到她要得起、产权又干净的。

“路老师,这是您祖上买的,一直传到您手里的,没错吧。”

“对,先前被收了,如今还回来了。”路老师也不瞒她,“里头的东西也被搬了个七七八八,要不是我闺女想出国留学,我还真舍不得卖它。”

原来卖这四合院是为了孩子出国啊。

现在这边兴这样。

外头的月亮更圆,她懂。

聊好了,价钱也定下了,之前的偷钱不变,就在两人准备签合同去房产局办变更的时候,路老师的老婆跟小舅子来了,他们坚决不同意这个四合院一万块卖掉。

小舅子是这么说的,“有人出了一万二,姐夫,那边的人下午来看,这合同的事先放一放。”不急。

一万跟一万二,该怎么选,路老师还是知道的。

这种事没有先来后到,只有价钱合适。

沈夏也怪不到别人头上。

孙老三很生气,“老路,你要是真着买主了,就别拿我开涮,我这前前后后的忙了这么多天,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白忙活一趟了。

到手的五百块钱飞了!

“小孙,对不住,回头我给你补包烟。”

路老师的小舅子看沈夏跟孙老三半天不走,在墙角边拿了一个烂扫帚头,在沈夏跟孙老三的脚下扫,“让让,让让,扫院子呢。”

这意思是让沈夏跟孙老三识趣点,赶紧走,别挡着下午的财路。

孙老三一把踩住扫帚头,“爷爷我累了,还真是走不动了。”赶谁呢!

什么玩意,还动到老子头上了。

沈夏是跟孙老三一起来的,孙老三没走,她就没走,总不能让孙老三一个人在这。

后来还是路老师好言相劝,出去给孙老三买了包好烟,这才把孙老三劝走。

出了胡同,孙老三把烟撕开,放嘴上一叼,问沈夏,“你刚才怎么没走啊?”

正常人看到他那样,应该会躲得远远的。

要不然,会以为沈夏跟他是一路人。

“咱们一块去的,肯定要一块走。”沈夏说。

孙老三看沈夏的眼神有些变了,这丫头可以啊。

他重重的拍了拍沈夏的肩,“这四合院的事我包了,这中介我不收了,就当是咱们交个朋友!”

沈夏看他:“咱们不就是朋友了吗?”

孙老三大笑起来。

“你先别回去,明天我带你下馆子。”

“行。”

依孙老三的性子,本来应该今天就带沈夏去下馆子的,可他有事。

老路那四合院下午不是有人来看吗,他得去瞧瞧。

明年他才闲得下来呢。

沈夏不知道孙老三的打算,她打算去附近转转,买把伞,再买点礼物。

下午。

孙老三蹲了老半天,脚都蹲麻了,还没见老路家那个要来看四合院的买主。

被人放鸽子了?

活该。

就在孙老三准备走的时候,胡同里来了两个人,往老路家四合院的方向走。两男的,一个浓眉大眼,一身正气,另一个高是高,就是那张脸吧,男生女相,比女的还漂亮。

啧啧啧。

孙老三边嫌弃边盯着看。

市里,医院。

林兴易躺在床上,脑袋上包着绷带,眼睛紧紧闭着。

他妈问医生:“我儿子怎么还没醒?他昨天就该去学校上大学的,这可怎么办啊?”好好的一个大学生,硬生生被耽误了。

医生:“他头上的伤不重,身上也没什么大伤,照理说该醒过来的。”后脑没有瘀血,身上也就是一点擦伤。

不该啊。

医生看林兴易嘴唇在动,凑近听了一下。

好像在什么。

“……申……夏……”

医生问林兴易他妈,“申夏是谁?”

林兴易他妈一开始也不明白,后来灵光一闪,想起来了,“沈夏!”她一拍大腿,“我知道了,我儿子就是被这沈夏害的!”

都怪沈夏不答应跟她儿子在一起,她儿子才想不开去撞车的,要不是撞车,怎么会躺在这呢?

对,就是沈夏的错。

这医药费也该沈夏家出!

林兴易他妈眼睛亮得吓人。

可算是找着冤大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