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夏。
怎么会是这个名字。
林兴易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现在是1982年,就算是一样的名字,也不可能是同样的人。
大嫂看林兴易有些动摇,赶紧说:“要不见见?就见一面,你要是不满意,咱就不同意,见一面咱也不吃亏是不是?”
那姑娘能赚钱,要不是年纪大了些,肯定是抢手货。
林兴易这傻小子,点头同意多容易的事啊。
先让那姑娘把车费学费给了,以后学成了结不结婚还不一定呢,就算是结了,也不是不能离嘛。
先帮着家里把眼前的难关渡过去再说。
能考上大学的人,脑子不笨啊,怎么这点事都想不通呢。
“兴易,你咋想的?”
“见见吧。”
林家一堆人围着林兴易,恨不得按着他的头让他点两下。
“嗯。”
林家人见林兴易松口了,高兴坏了。
“这可太好了!”
“妈,你跟周媒婆说一声,就说咱们兴易同意了,就约明天见,让那姑娘赶紧从厂里回来!”林兴易他妈都出门了,他大嫂还跟出去喊道:“去她家见,记得让她家管饭!”
—
沈夏又打了个喷嚏。
是不是谁在背后骂她啊?
沈夏眼看着快到岔路口了,赶紧喊道,“沈家村有下的。”
司机一个急刹车,车窜出去好长一段路,引得乘客一阵抱怨。
沈夏赶紧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下了车。
这回趟家可真不容易。
八月,天还热着,这会又是大中午,太阳就在头顶上,晒得厉害,天上一点云没有,一路都是大太阳啊。
头发丝都晒热了。
路边都是水田,秃秃的石子路边连个遮阳的树都没有。
她该戴顶帽子的。
沈夏一边走走一边后悔,早上应该早点出发的,要么就走晚点,等太阳落山,现在这会正是最热的时候,当初买票没挑好时候。
沈夏家一进村口就能看到。
“妈,我回来了。”沈夏还没到家门口就喊了起来。
她想让她妈出来帮她拎下东西,这东西多啊,从下车就开始提,现在两胳膊都快没知觉了,手心都快勒疼了。
屋里有人出来了。
沈夏心里一喜,有人帮着提东西了。
再一看,
这不是住她家隔壁的隔壁周大婶子吗。
这大中午的她不搁自己家呆着,到她家来干嘛吗?不休息啊?
沈夏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周婶子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媒婆,虽然名声上不叫媒婆了,但是私下不少让周婶子给牵桥达线相亲的,这媒人费可没给。
前几年,那会物资紧缺的时候,周婶子家里一个月都能吃好几顿肉,可把村里人给馋坏了。
周婶子看到沈夏,手里的老蒲扇都不摇了,笑得褶子都出来了,“我说什么来着,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吴大姐,你看看你看看,你家夏夏这不是回来了吗,刚才你还惦记打她厂里电话找不着人呢。”
吴大姐,也就是沈夏她妈吴桂英出来一看,真是沈夏回来了。
原本看到沈夏回来心里高兴,可一看到沈夏提了这么些东西,她就感觉不太对。
这是搬家啊?
怎么连暖水瓶都用绳子系着给带回来了?
沈夏眼皮狂跳。
看她妈在门口发呆呢,郁闷得很,只好自己把这一堆的东西提到家里。
周婶子看得直点头,这沈夏看着瘦,还以为风一吹就倒呢,没想到力气倒是不小,好事,到了婆家,婆家人肯定喜欢。
沈夏进了堂屋就把东西放下了,她渴死了。
吴桂英看沈夏提这么多东西,就知道不对,于是打发周婶子走:“周老妹,夏夏回来了,这事就稳了。现在天热,我家也没装电风扇,就不留你了,等晚点凉快一点,我再去你家找啊。”吴桂英说完还回屋拿了个大西瓜出来,“这西瓜是自家种的,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一点心意,要是我家夏夏这婚事成了,保准给你包个大的!”
“那我就等着喝你家夏夏的喜酒了。”周婶子抱着大西瓜,眉开颜笑的走了。
吴桂英送走周婶子,转头看到沈夏,脸就黑了下来。
她扒拉了一下沈夏带回来的东西,床单被套,衣服毛巾,一看就是平常用的东西,这东西都带回来了,那去厂睡哪用什么啊?
这是不想干了?
她脸拉得老长:“怎么回事?怎么把东西全拿回来了?”
这年头回城的知青都找不着活干。
她家夏夏的临时工也算是香饽饽,万一哪天转正了呢?
现在这算什么情况。
沈夏咕噜咕噜了喝了一大搪瓷缸水,这才说:“是,我不干了,准备回家休息几天。”
果然!
吴桂英虽然猜到了,可心里抱着那么一丝侥幸,真等沈夏说不干了,她这心里跟浇了盆凉水似的,一下子凉透了。
她回头关了门,揪着沈夏的耳朵进了屋,还不忘把屋里门也关上。
她骂沈夏:“好好的工作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你都二十五了……”
沈夏小声反驳:“二十四。”
“过了年不就二十五了吗!”吴桂英压着火:“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前些年,那会你才二十出头,叫你找个对象结婚,你不肯,说要工作,好吧让你工作了,现在又说不干了。这工作三年,也没看你赚几个钱,还把自己拖成老姑娘了!”
吴桂英越说越气,戳着沈夏的脑门:“你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没一点像我,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笨闺女!”
被骂的时候要是不吭声,等会会被骂得更惨,沈夏很有经验:“我错了妈。”
然后转移话题,“妈,我还没吃饭呢,好饿啊,家里还有剩饭吗?”
“剩什么饭啊,你爸还没回来呢,等会他回来一块吃。”吴桂英说。
“有什么吃的啊?有汤吗?这天气,都吃不下东西,要是有粥有就好了。”沈夏摸着肚子。
“早上熬了粥,还有点剩的,你要是想吃,我去给你盛去。”
吴桂英去盛了粥不说,还给沈夏夹了一碟自家腌的咸菜,“你先填填肚子。”
“妈,这咸菜怎么做的,真好吃。”
“这咸角豆角做的,咱们家跟别人家可不一样,去把头尾给摘了,洗干净,用开水煮熟,然后拿去晒,晒干水之后……”吴桂英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家咸菜的腌法,简单又好吃,这可是她从娘家带回来的方法。
等到沈夏吃完了,吴桂英才发现自己这话题好像扯远了。
刚才不是在说沈夏辞工的事吗。
对了,还有相亲的事没说呢。
正要说呢,一看沈夏都走到门口了,吴桂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这小妮子又要去哪,说她笨啊怪机灵的,东一扯西一扯,她差点把正事忘了。
“沈夏!”吴桂英声音都提高了,“你过来。”
糟糕,被发现了。
沈夏打着哈欠说:“妈,我坐了半年的车,累了,我去睡个午觉,有什么事等我睡醒再说,行吗?”
“不行!你给我过来!”到时候又忘了。
吴桂英瞪着沈夏,这丫头又给她使心眼。
沈夏没办法,知道糊弄不过去,只好过来坐下。
刚才看到周婶子,她就知道没好事。
“你周婶子心里惦记你没对象,正好碰到一个条件不错的,这大早上的的就急急赶过来跟我说了。那男同志姓何,是部队里的,你周婶子见过照片的,长得又高又俊,听家里人说挺有本事的,唯一不好就是年纪大了些,约好明天上午见。”吴桂英详详细细的说了。
还说呢,“这么好的亲事,你知道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你厂里同事说你不在,我心里多慌啊,差点就够不上这门好亲事了!”
“妈……”一男的,什么都好,三十不结婚?
能没问题吗?
沈夏话还没说出口呢,就叫吴桂英给打断了。
“闭嘴!”吴桂英懒得听沈夏说话,这丫头一开口她就知道这丫头想说什么,“必须去,你明天要是不去,就别喊我妈,以后我没你这闺女!”
不去相亲还要断绝母女关系吗?
沈夏只好闭嘴。
说到相亲,那得穿身好看的衣服。
吴桂英去沈夏行李里头翻了翻,怎么都是旧衣服啊,虽然没有补丁,但都穿了两年了,整个包里就一个素色的旧裙子。
那明天怎么相亲啊?
吴桂英急坏了,“你这孩子怎么都不知道给自己买身漂亮衣服啊。”
沈夏道:“这衣服又没破,干干净净的,怎么不能穿了。”
她还打算明天穿最旧最黯的那套衣服去相亲呢。
她倒是想不去,可看她妈这架势,难。
吴桂英脑子一动,有了,“咱们去你二叔家,你秀珠妹子在家呢,你也没什么好看的衣服,咱们去跟秀珠借条漂亮的裙子穿,明天相完亲再还给她。”
吴桂英站起来,带着沈夏往外走。
边走还边说沈夏,“你说你,在城里工作三年了,怎么连套漂亮的裙子都不知道给自己买?你是个姑娘家,总得备两套好看的衣服见客穿啊。”
沈夏说:“我在厂里干活,穿裤子方便,那裙子多麻烦啊。”裙子那风一吹就飘起来了,还得用手压呢。
“就你毛病多!”
吴桂英一边嫌弃一边叮嘱,“等会把眉毛用刀片刮一刮,你看你秀珠妹子还用烧了一点的火描眉呢,等会你去问问她怎么描,那细眉还怪好看的。我看那挂历海报上的姑娘还涂了口红呢,特别精神……”
“妈,不是相亲吗,又不是拍画报,用不着涂胭抹粉吧。”沈夏抗议。
“人男方条件好,你不打扮得漂亮点,怎么让人家看上你,多大的人了,这点相亲的事都不知道,饭都白吃了。”吴桂英又开始说了。
“用得着吗。”沈夏嘀咕,“我们单位同事说我眉毛长得还可以,不用画。”
那倒是。
吴桂英打量了一会沈夏的脸,她闺女长得随她,漂亮。
眉毛长得挺秀气的,就是不够细,画报上那细眉多漂亮啊。
唉,她闺女漂亮是漂亮,就是年纪大了些。
要是二十岁头,那该多好啊。
吴桂英后悔前两年没逼得紧一点。
要不她都抱外孙了。
沈夏跟吴桂英多年母女了。
她一看她妈眉头紧皱,就知道自己又要倒霉了,赶紧转移话题:“二哥是不是转业要回来了,分到哪个单位了?”
“说是分到市里了。”吴桂英的心思一下子又到了自家老二身上,“没说是什么单位,咱们上头也没什么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分到了清水衙门。”
“妈,门锁不锁啊。”要是一会回来,那就不用锁。
吴桂英还是锁了门,她琢磨着在老二家多呆一会,秀珠可是大学生,知道得肯定多,到时候让秀珠教教沈夏怎么打扮更好看。
锁了门后,两人去沈夏二叔家去了。
刚走没一会。
周婶子又拿着大蒲扇一路小跑着过来了,“吴大姐,大喜事啊!”远远的她就喊了起来,喊了两遍都没人应声。
走近一看,沈夏家门口挂了一把大锁。
这才多一会啊,
这门上怎么挂了锁,这母女俩去哪了?
这可急死周婶子了。
刚才有人到她家带话,隔壁村有个叫林兴易的,是个大学生呢,跟沈夏同一年的,说林兴易他们家也看上沈夏了,准备明天让两孩子见见!
她见过那小林,长得白白净净的,斯文得很,是个好小伙。
沈夏这这这怎么不在呢!
真是急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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