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崽崽的小胖脸都绝望地震动起来, 邓姣坐不住了,主动给牧民夫妇致歉,坦白实在吃不惯这道特色菜肴。
把小胖崽正准备继续吃的羊腰子连盘子一起收走。
第一次被没收食物却没反抗的太子殿下扬起包子脸, 对邓姣发出最崇高的感激:“姣姣……呕——!”
“好了, 麻麻知道了哈哈哈。”邓姣捏捏他脸颊:“下次实在不爱吃的食物我们就不吃了,好吗?”
陆渊还沉浸在刚才食物越吃越多的震惊中, 仰头紧张地说:“不快点吃掉就会变很多!”
“哈哈哈!”邓姣在他身旁蹲下来, 用葛巾帮他擦了擦小胖手, 然后擦干净嘴巴,耐心解释:“没有变多, 刚才是我们坏小姑姑偷偷把自己那份放在阿渊碗里了。”
陆渊愣了片刻, 猛地转头看向宜宁公主的碗盘,发现她的盘子果然空了!
“小姑姑!”陆渊愤怒地用胖手指向凶手坏姑姑!
“啊哈!”宜宁公主坏笑着捂住嘴:“被发现了!姑姑错了姑姑错了哈哈哈!”
陆渊的包子脸这才恢复平静,由于吃得很饱,开始原地发呆。
邓姣却牵着他的小胖手, 催他起来走两步, 怕他吃太饱不舒服。
周季北一直默默看着邓姣的一举一动。
帐篷里的火炉, 无法掩盖漠北的严寒。
可看着邓姣全神贯注关心那孩子的景象,就像置身于初夏的午后。
想到这样年轻可爱的姑娘要一辈子在皇宫当个冷宫寡妇,周季北的心再次揪紧。
他禁不住侧眸观察燕王。
瞳孔放大,周季北警惕地眯起眼。
燕王此刻侧着身,面对邓姣和小太子的方向, 一只胳膊舒适地搭在桌面上, 懒洋洋地歪着脑袋,微眯起的双眼里,难得显露出毫无防备地笑意。
陆骋的目光一直跟随邓姣的脸移动,邓姣温柔哄太子的每一句话之后, 燕王都会微微挑眉,或者抿嘴,像是在隔空回应。
周季北脸色逐渐发白,惊愕地收回视线。
众人都吃饱之后,牧民夫妇把自己的孩子们都叫到帐篷里,两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儿,和另外两个与献舞女孩儿年龄相仿的少女。
一家人一脸真诚地给燕王敬酒,感谢他及时赶来边疆,抵御外敌入侵。
两个男孩儿还用发音不准的官话宣誓,愿意随时加入军队,抗击外敌。
陆骋用严肃的神色对男孩儿们点头,而后抬手,把众人的目光引向邓姣。
“这位才是这次大捷的头号军师。”陆骋说:“是她筹集军饷,稳定军心,也是她不顾自身安危,与我分头行事,我才能及时赶来漠北,阻截敌军。”
牧民一家惊呆了,好半会儿,牧民大婶才激动地询问:“这军师大人也是殿下的妹妹?”
“不是,你们称呼她‘邓姑娘’便是。”陆骋哼笑一声,看向邓姣,“也可以叫‘邓军师’,一个善于诱敌上钩,却让对手满盘皆输的谋士。”
邓姣抿嘴忍住笑,对他翻了个白眼。
牧民夫妇没听出燕王话里九曲十八弯的不甘心,端着奶酒给“邓军师”敬酒致谢。
一个劲地夸赞邓姣女中豪杰,头一次见汉人里有女军师。
邓姣有点怕喝酒。
自从那次在燕王府喝醉后,她又尝试过几次。
虽然喝得很少,还是有那种奇怪的感受——
记忆断片。
醒来时短暂的不适应这副身体。
酒像某种媒介,让她进入到穿越前的意识里,醒来却记不清晰,又莫名感到悲伤。
所以她推说自己不胜酒力。
牧民说这奶酒不醉人,只让她尝尝口味。
盛情难却,邓姣端起酒碗尝了尝,果然清淡,便爽快的陪牧民夫妇一起喝奶酒,闲话家常。
他们打听邓姣的家世,好奇她年纪这么小,如何当上战神的军师。
邓姣不便透露身份,只能把话题转到这对牧民夫妇身上。
细谈才得知,这对牧民原来是附近这一整个游牧氏族的族长。
他们之所以在军营附近驻扎,是为了作为各个部落的枢纽,为军队提供临时补给,坚持到粮草抵达边疆。
所以,族长夫妇坐在邓姣这头,与她谈论各部落一致抗敌的计划与决心。
桌子那头的大齐战神,在陪牧民的孩子们闲聊。
两个想加入军队立下战功的男孩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问题都敢问。
但他们的官话口语水平很有限,叫人听得很费劲。
陆骋胳膊搭在膝盖上,竖着耳朵皱眉仔细分辨,连蒙带猜地尝试理解这兄弟俩在说什么。
兄弟俩你一句我一句,义愤填膺,大概意思是:其他部落有人贪便宜,去中原采购了货品,私下里跟境外的敌寇做交易,被他们部落的汉子抓住,狠狠惩罚了。
陆骋点点头,说:“很好,你们做得好。”
牧民兄弟俩没听出燕王想结束交流,以为大人物就是如此言简意赅,被这么一夸,顿时热血沸腾。
年长些的大哥忍不住疑惑,问燕王为什么从前境外的部落去京城朝贡,都能“薄来厚往”。
兀良哈的马匹速度确实很快,但部族之间的交易,卖不到太高的价格。
每回朝贡,大齐皇帝主要就是盛赞这些战马结实健壮养的好,然后对朝贡的使节赏赐得盆满钵满。
这价值通常比他们的贡品高出几倍。
牧民男孩对此很不解,认为天朝上国的帝王吃了大亏,每次都被狠狠宰一顿,所以他壮着胆子,给燕王戳穿这个真相。
陆骋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想,告诉他们:“朝贡,是为了迫使边境外邦依赖大齐提供的物资,不通商则是限制他们的发展。侵扰边境的都是些已经壮大的联盟部落。狼群攒够力量,必然惦记着中原这块肥肉,能用些蝇头小利牵制大部分外邦,何乐不为?”
热血沸腾的牧民兄弟俩听完,眼神变得茫然。
一阵沉默过后,五个孩子转身围成小圈子,用自己部落的语言,探讨大齐战神刚才说的话。
讨论半天,都没讨论出结果,不太明白燕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刚才跳舞的长姐最终给出结论:“战神殿下说了该这么做,那一定有他的道理,不要再劝了。”
“姐姐不爱跟人讲道理了?”二妹坏笑着揶揄她:“这花环还没戴到战神的头上,姐姐的心就向着外头的汉子了。”
“呀!别胡说!”大姐脸涨得通红:“燕王好像听得懂我们的话!”
二妹闻言猛一哆嗦,转头紧张又畏惧地偷看燕王。
见燕王面无表情地在喝奶酒,二妹立即回身推了姐姐一把:“姐姐又吓我!”
“真的!”大姐皱眉小声呵斥:“你们不要乱说话。”
最小的三妹笑嘻嘻地反驳:“汉人听不懂我们说话,上回燕王凯旋,萨日娜和德勒格尔躲在后头,大声叫他‘夫君’,他都没反应。”
“我也听见了的。”二妹跟着小声起哄:“不信我叫给你看,”她微微侧头偷看向燕王,清了清嗓子——
“适可而止。”陆骋先一步转头看向那群孩子,转而用较为生涩的当地语言警告:“我确实能听懂你们的交谈。”
孩子们一下子吓傻了。
长姐赶忙膝行上前,伏身谢罪,被燕王阻止。
对面还在跟牧民夫妇交谈的邓姣警惕起来。
刚才她余光注意到,陆骋一直在跟那两个男孩交流。
此刻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头戴花环的小姑娘爬到陆骋身边,开始用邓姣听不懂的语言急切地谈论些什么。
那牧民女孩儿脸红到耳根。
这让邓姣有点狐疑。
她一直不太相信陆骋从来没有接触过女人。
这男人几乎每回都能轻而易举撩拨得她脸红心跳,绝对不完全是因为他的颜值和身材。
邓姣很想知道他在跟牧民家的姑娘聊些什么。
有点不爽。
这家伙刚才还在诋毁周季北对牧民姑娘热情配合。
一转头,他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呢?
周季北可没把人姑娘哄得脸红耳热的。
邓姣深吸一口气,拿起酒壶给自己满上,主动敬牧民夫妇一碗,仰头一口闷了。
本以为这酒度数低,当饮料喝了,没想到一碗下去,很快就开始恍惚起来。
不妙。
邓姣知道自己上回喝醉了之后发了酒疯。
趁意识勉强还能维持,她赶忙站起身,让众人继续,自己要先回营帐歇息。
“急什么呀?”宜宁也站起身:“刚才那位姑娘还说要教我们跳舞呢。”
“你留下继续玩儿吧公主。”邓姣一手扶额:“我有点喝多了,再不走恐怕得躺这里。”
周季北立即起身搀扶,“别担心,阿姣,我可以背你回营,没问题。”
陆骋脩然站起身,绕过矮桌,半挡在邓姣跟前,歪头逼视周季北:“背谁回营?本王就地处决登徒子似乎也没太大问题吧,周佥事?”
“唔……”邓姣感觉头越来越晕了,迷迷糊糊转头走向帐外。
冷冽的空气一瞬间让她精神一振,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
门外的护卫听见动静,警惕地握住佩刀,同时转身。
邓姣后退一步。
“退下。”
陆骋的脚步声绕到她身旁,“这么着急回去吗?他们有醒酒茶的。”
邓姣往旁边挪了挪,带着点怒气回答:“累了。”
“马车还没来,我吩咐他们亥时才来。”他指了指不远处拴着的战马:“我送你回去,行吗?”
“那多耽误殿下的好事儿?”邓姣慢悠悠转脸看向营地:“你可以回去陪人家聊到亥时。”
陆骋想了想,问她:“陪谁聊到亥时?”
他走近一步,低头捕捉她回避的目光,沉声抱怨:“耽误我好事的,一直都只有皇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