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小太子这小河豚一样的包子脸, 看来她没有揣摩到“根根根”的正确含义。
邓姣几天没捏包子脸,手已经痒得不行了,不想再猜了, 她要立即动手捏包子。
“哎呀, 殿下就直接告诉姣姣娘娘你想干什么嘛。”邓姣用食指挑了挑生气却更加Q弹的包子脸:“是不是因为昨天殿下特别想见麻麻,却没有见到呀?昨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由于多次经历姣姣娘娘突发恶疾时的胡言乱语, 现在的太子殿下已经隐约知道——“麻麻”这个发音代指就是“姣姣娘娘”。
他聪明的脑袋瓜总结归纳, 已经发现邓姣只有突然很爱抱殿下的时候, 才会自称“麻麻”。
而现在,殿下冰冷的心, 已经不再需要坏姣姣的抱抱。
殿下的心里只有自己的仕途, 等他平步青云,所有辜负他的人,都会哭着喊着想要抱抱太子殿下。
这个原理,也是聪明的太子殿下, 从邓姣从前讲的故事里总结出来的。
邓姣给太子改编过一则历史小故事。
大概内容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主角早年去各国求职失败, 回家后, 父母亲戚都对他冷嘲热讽,看不起他游学多年一事无成,主角被羞辱后,藏下心中的恨,继续发愤图强。后来, 主角仕途飞升, 衣锦还乡,获得全家追崽火葬场的待遇。
小太子虽然听不懂主角到底干了什么事,但他大概能理解的是,只要以后变强, 从前不够在意他的人,都会悔不当初,变得时刻想要陪在他身边,再也不会嫌弃他。
总之,这就是小太子昨天哭昏在坤宁宫前,幻想的复仇计划。
当时的太子殿下都已经放弃求姣姣娘娘跟他一起组队杀回去,揪三哥耳朵。
当时无论他说什么,邓姣都不回答,委屈巴巴哭了一个时辰的太子爷都哭没力气了。
那时候,尝试变着花样,想求邓姣的一点点回应来安抚自己,殿下趴在门上一抽一抽地,却假装坚强:“耳朵不疼啦!咦?没感觉啦!爷突然好乖哦,眼睛不哭哭,有人想捏捏脸脸吗?”
当然,躲在屋里的假邓姣依旧不敢回答。
后来,太子殿下甚至不指望邓姣出来啃他包子脸了,他只想要听她哼一首小曲儿哄他睡觉,他就睡在门外的地板上。
依旧毫无回应。
这让小太子忽然陷入几个月前失去生母的巨大虚无中。
他很害怕,后来就不再说话了,他抱着坤宁宫寝殿外廊庑的柱子,一直呜咽,以至于惊动了太后的眼线。
田忠凌的眼线察觉情况不妙,也回去禀报,所以田忠凌命令太监强行把小太子带回了东宫。
之后,小太子问了身旁一个小太监,“恨”字怎么写。
不太识字的小太监有点紧张,用小石子十分潦草地写给小太子看了——根。
太子殿下学得很快,也捡起小石头,去院墙上藏下了心中的恨,然后发愤图强地开始练习手球。
于是,就有了邓姣此刻看见的画面。
根根根根根……
邓姣眸光一凛,真相只有一个!
这个字难道是——
不等她揭晓真相。
太子爷冰冷的包子脸就转向一旁的太监,冷酷下令:“球来。”
邓姣:“……”
我们不是还在冷战吗怎么忽然开始玩游戏了啊?
然而,太子殿下并非要跟她玩游戏,而是要展现昨天发奋图强练到深夜的才艺表演。
太监摆好球壶,把小球递给小太子。
小太子转身面对五步外的球壶,双手一抛,完美进球。
然后他立即转身仰头急切地观察邓姣的表情!
邓姣:“……”
邓姣勉强配合表演:“哇塞,殿下真是百发百中!”
哼。
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太子殿下一个眼神,催促太监再拿一个球来。
紧接着,太子殿下单手抓球,扬手一抛,再次进球。
然后他立即转身仰头急切地观察邓姣的表情!
邓姣:“……”
还有进阶表演吗?
邓姣忍辱负重地扮演二次元少女,小内八字陡然一蹦,挥拳尖叫:“哇!单手也可以吗?这种程度的实力,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人型煤气罐三岁就能达到的水准。
然而,不知道小太子是不是觉得她的马屁还不到位。
再次朝太监看一眼,又拿到一颗小手球。
太子殿下要展现昨日苦练的新本事。
一阵冷肃的寂静。
太子殿下深吸一口气,视线盯着不远处的目标,双手缓缓捧起球——
松开手,让球自由下落,太子殿下陡然抬起小胖腿,“咚”地踢中小球!
来了。
这就是成长后的太子殿下。
不再只局限于手球界。
太子殿下要让姣姣知道,即便是哥哥们都会玩的蹴鞠,他也能够驾驭。
“啵——”球撞在球壶的瓶口,弹飞了出去。
没进球。
邓姣:“……”
这要找什么理由夸他呢?碰到瓶子了?
小太子这次没有急切地观察邓姣反应,他飞奔上前,自己拿起弹飞在旁的小球,塞进了瓶口。
这样掩耳盗铃的作弊行为,邓姣直接选择装瞎。
“殿下用脚都能踢中球壶呀?”邓姣继续鼓励:“再来踢几次,让本宫见识见识殿下的本事!”
然而,小太子没有理会她的鼓励。
他此刻依旧蹲在球壶前,团成个球似的,一声不吭,只有小屁屁时不时微微抬一下。
“可以吗?”邓姣继续鼓励:“本宫还没见过可以用脚踢球进壶的人呢,殿下再踢一次吧?”
小太子格外沉得住气地回应:“等着。在那里。等哦。爷可以再踢八个。等哦。”
然而他依旧团成一团,蹲在那里没起身。
邓姣耐心地继续鼓励:“好呀,本宫今儿就在这里看着殿下踢球进壶!”
小太子依旧没动,但小屁屁一蹲一蹲的,有点越来越急躁的样子。
“殿下在干什么呀?”邓姣实在忍不住好奇,迈步想走过去看看这小猪猪在耍什么酷。
“你在那里!姣姣!就在那里!”小太子忽然惊慌地阻止她靠近:“等哦!爷就要踢啦!”
邓姣顿住脚步,意识到这小胖子似乎不想要她靠近,只好退回原地,看看他究竟在憋什么大招。
又过了半刻。
小太子忽然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息起来。
从邓姣的角度,能看见他红得热气腾腾的包子脸颊。
“你到底在干什么呀陆渊!”邓姣感觉他好像哪里不舒服,赶忙走过去。
眼见藏不住了,小太子急忙爬起来,转身酷酷地告诉邓姣:“姣姣先回去,爷日理万机,略感困困,明日再踢给你看。”
他说这话时,右手上还套着球壶。
刚才塞球的时候太着急,太子殿下小肉手卡进瓶口——
拔不出来了。
刚才蹲在那里拔了半天,险些给殿下累死,可太日理万机了。
邓姣猛地紧咬牙关,抿住嘴。
屏住呼吸。
眉头紧皱,神色坚毅。
千万不能笑出声!
“噗!!!!!”她失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眼泪都笑出来了真是万分抱歉。
崽崽这个打脸环节稍微出了点意外。
她要是再笑下去,追崽火葬场怕是追不回来了。
但是……
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太子殿下悲愤欲绝,撇撇小嘴,摆了摆自己仅剩的左手,不肯认命:“爷还有一个手手可以丢球,一些娘娘也爱抱抱。”
邓姣的笑意逐渐消散了。
她低头看着满脸写着被抛弃的小胖崽,心口一阵酸涩。
没有父母天然爱着的孩子,都以为自己必须有什么很大的用处,才会得到爱吗?
她是这么长大的。
陆骋也是这么长大的。
而陆渊不需要再经历这样的童年了,她现在就可以终止诅咒。
邓姣上前几步,蹲跪在崽崽面前,将他紧紧抱进怀里。
“阿渊也太好抱了吧?麻麻抱一下都开心得不得了!”邓姣低头看向那张努力掩饰快乐的包子脸,用最直白简单的语言表达爱:“几天不见,本宫都快想死你了!你就不能待会儿再玩手球吗?让麻麻抱抱你好不好?”
小太子的包子脸瞬间融化,但还是努力保持尊严:“那……那姣姣只能抱一会儿,爷不太喜欢被抱非常久,最多只能抱抱两……两额……两年。”
“哈哈哈哈哈哈!”你可是找到“两”后面很大的一个时间单位了啊喂。
“我今天刚出关,就迫不及待来抱抱我的阿渊。”邓姣招呼侍从,端来水和胰子来润滑,不紧不慢地帮崽崽把卡在壶里的小胖手解救出来,并开始努力挽回崽崽的安全感:“我今早听说你昨天去我寝殿外找我了,是吗?”
太子殿下本来已经在姣姣的拥抱中忘了这茬,一提起这事情又嘟起嘴:“找很久!”
邓姣认真地看着他解释:“听我说,陆渊,我不知道你昨天来找我,完全不知道。闭关之前,那个天师给我用棉花塞住耳朵,我听不见门外的声音,出关才能取下棉花,所以我一点都没听见殿下昨天在门外说的话,所以才没有回答殿下。”
小太子愣住了。
茫然盯着邓姣看了许久,终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突然变得非常激动又快乐,手指戳自己的耳朵,用他的语音为邓姣解释:“堵住!姣姣听不见!哭哭也听不见!”
当伤心事得到合理解释后,小崽子破碎的心原地愈合,咯咯笑个不停,把小胖脸往她手掌蹭来蹭去的,像失而复得的珍宝。
邓姣抿嘴微笑。
她要配得上崽崽这份毫不犹豫的信任。
她主动询问崽崽昨天受了什么委屈,为什么事去找她。
“爷见不着姣姣,找四哥五哥,但是三哥在,凶五哥,姣姣说,不丢下,爷就冲!保护!三哥……三哥说……”
太子殿下费劲巴拉地回忆三哥说的话,但是他不太理解,所以难以复述,最终无所谓地放弃诉苦:“不重要!姣姣,胖宝宝今天要被吃掉吗?”
邓姣眼睛一亮!
崽崽第一次主动发起了“吃崽邀约”。
三皇子这笔仇她记下了,等她得到凤印,三皇子的耳朵就是她家胖崽崽的玩物!
-
一直哄到天黑,才离开东宫。
邓姣回到寝殿,算是把几天没RUA崽的份额,一次性补齐了。
走的时候,太子殿下的脸都被她盘得发光了。
明天还要继续盘。
估计过两天,她就要跟随挖宝的队伍出发了,临走前她得给足小胖崽安全感。
洗漱过后,邓姣拆开发髻躺上床。
“咚”的一声轻响,似乎有人敲了一下西边的窗子。
邓姣立即坐起身,几乎是本能的冒出一个念头——他来了。
她光着脚下床,飞奔到窗前,迅速推开窗子,有些紧张地转身靠在窗边,看着陆骋翻身从窗外跳进屋,转身面对她。
“军饷的问题算是已经解决了,殿下难道还需要我安逸的小呼噜声才能入睡吗?”邓姣开始发起得意地小嘲讽,杀伤力很小,因为她目前还不确定陆骋的爱意够不够承受她的“复仇”。
但是,这位大齐战神肯定是开始对她上头了。
史书上0败绩且不近女色的那位战神,连续两晚半夜来找她。
她有权得意忘形。
“我明日就要出宫,准备前往边疆。或许两三个月,或许一年半载,”他走近一步,低头看向她,贴心地提醒:“这期间,你得夹着尾巴做人。”
邓姣:“……”
你可真懂怎么跟姑娘聊天啊战神殿下。
“不会这么久吧?”邓姣确实有点不安起来:“如果用之前我们想到的火攻战术,打退敌人后,殿下不就能火速赶回京城了吗?毕竟再过两三个月,先帝就要发引了呀……”
她也要跟着殉葬或者出家了!
“守卫边境,自然比看皇兄下葬更要紧。”陆骋凝视她双眼:“还有别的理由需要我火速回京么?”
好吧,她收回刚才的调侃。
这臭小子是真的很会、很会撩她。
在意识到他想听她用自己做理由需要他的时候,她心口开始发痒。
智力水平又开始被体内爆炸的各类激素压迫。
她想不出别的借口了,但也说不出“我需要你在我身边”。
只能无助地仰头与他对视。
“邓姣,”他上前一步,左手握住她胳膊旁边的窗框。
而她另一旁是放置花瓶的镂空红木花几,几乎整个人被他困在夹角里。
“你谈交易的本事呢?”他低着头困惑注视她:“马上就要去把那笔宝藏挖出来了,再不从我嘴里逼出点承诺,那五十万两可就全算你忧国忧民理当如此了。”
“那!那我确实是忧国忧民嘛……”邓姣当然不能让他合理化这么大的贡献,赶忙摊牌:“我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太后之位……应该算是配得上了吧?”
空气一瞬间凝滞。
他神色很复杂。
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盘算。
却还是失落。
邓姣有点心慌。
为什么他刚才还有些粗重的喘息忽然平静了?
她的回答有问题吗?
他平静地告诉她:“太后之位已经许给我母后的表侄女了,五十万两不足以让我食言。”
邓姣低下头,手指勾了勾散落在胸前的长发,深吸一口气,尽量不让嗓音颤抖:“我付不起再多的银两了,还有其他东西可以用来交换那个位子吗?”她哑声说:“我都愿意给殿下。”
沉默。
他撑在窗框上的手落下来,握住她侧腰,没有按进他怀里,而是推压在墙上。
他俯头凑近。
邓姣紧张得吞咽,就好像迫不及待接下来要跟他做的事似的。
她确实迫不及待,但她不想如实表现出来。
就在鼻尖相抵的距离,他嘴唇与她只隔着温热的空气。
他却停下来。
忽然错开脸,额头抵在她身旁的墙上,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
这种时候怎么还暂停??
你小子不会是那里不行吧!
她的身体贴在他怀抱,彼此的心跳声趋近同步,腿已经快要本能地往他腰上盘了。
陆骋依旧没有动。
脑中不断回想起从前那些话。
“什么东西到了你皇兄手里就都成了好的?”
“每回父皇逼着你皇兄让给你,也没见你真当个宝,你就是见不得他有你没有的东西!”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些?父皇可以把进贡的几样兵器都分给你,让你先选,但你拿回去就要认真练,别到了手又嫌麻烦,你哥若是再来告状说你扔屋里不碰,可就没下一次了!”
……
真是如此么?
这一次,陆骋瞧上的不是个物件,而是个活生生的人。
脑中再次浮现邓姣醉酒后,扑进他怀里喊老公的模样。
他那一刻为什么会莫名激动?
究竟是她让他心脏剧烈收缩,还是想皇兄被这样的尤物如此依恋,才让他嫉妒得牙痒?
他不知道。
没有经验。
虽然欲望时常燃起,但从前没有针对过单独某一个人。
从来没有过出征前非得要了她的激烈执念。
他几乎没办法抵抗,因为他明天就要出宫了,所以他大半夜来爬皇嫂的窗子。
好在邓姣不知道他从前是个如何傲慢的混蛋,以至于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破碎的自尊心,他主动引诱邓姣付出更多代价,换取她想要的权位。
可是,如果这股冲动,只是因为他想抢走陆驰的女人呢?
如果他并非是对邓姣有这种奇异的无可取代的冲动呢?
后宫里那么多女人,对父皇的眼神从期待到麻木,陆骋年幼时见过。
那么多天真的惊喜与期待,最终转化为同样被父皇辜负的女人的恨意。
为什么父皇对那些女人丝毫没有愧疚?
他现在和他父皇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