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姣回到自己院里。
打算明天一早就去弓箭场碰碰运气。
有了前两次身体接触, 她对陆骋的抵抗力应该有所提升,该做的交易,得干脆利落地完成。
她的第一顺位条件是要求陆骋扶持她当太后。
其次是出家为尼, 两年内还俗, 给她自由。
第一个要求提出来给陆骋讨价还价。
第二个要求算底线,她甚至想要带发修行, 如果能讲价成功的话。
她对着镜子练习了几十次谈判内容, 尽可能在态度坚决的同时保持诱惑力。
但她这次没有尝试使用夹子音。
不知为什么, 在她醉酒后醒来的清晨,陆骋对她警惕度突然直线下降。
有可能是她醉酒后的某些行为表现, 刚巧击中了他的喜好, 得到他潜意识里的部分信任。
邓姣很确定,自己醉酒后绝对不可能是个夹子音。
她从前有过参加聚会喝懵了的经历。
闺蜜对她醉酒后的评价是“真实豪放黏人精”。
所以这三个特质,她都要在谈判过程中展现出来。
好奇戳中陆骋喜好的究竟是哪个特征。
总不会是她死死搂着他脖子叫老公吧?
这算是……黏人精特质?
仔细想来,她和陆骋大概都是那种内心深处渴望深度亲密关系, 却被现实打击成疏离克制的性格。
陆骋因为幼年被抛弃, 对表达情感和需求有着极度羞耻感。
邓姣的妈妈是个高中老师, 丧偶式教育,她的家庭生活跟校园生活没什么区别。
妈妈唯一在乎的就是她的成绩,爸爸连她上高几都不太能说清。
妈妈希望她懂事早慧,不喜欢她表现得像个孩子。
有一次中午吃饭,邓姣嘴里含着食物, 对妈妈吐槽学校多放半天假, 作业直逼寒暑假,那种口齿不清的发音有点像撒娇。妈妈用一种很不舒服的表情皱眉严厉告诉她,别发嗲,好好说话。
邓姣清醒的时候, 其实不会表达真实情感。
情感过于激烈的时候,她会解离成两个人,那个反应敏捷的学霸面具会被摘下来,暴露出真实的、不知该如何像个大人一样游刃有余生活的她。
所以她情绪失控时,会为了保护小胖崽,去反击三皇子。
她的身体或许真的很喜欢陆骋,所以两次与他相拥时,她都失去平日的伪装,说出那些傻气的真实念头。
停止胡思乱想,她决定早早洗漱睡觉,养精蓄锐,准备跟陆骋谈判。
刚爬上床,她就听见敲门声。
这么晚,谁会来敲她的门?
她迅速下床,蹑手蹑脚走到门前,试图从门缝里往外看。
王府的装修严丝合缝,她趴在门上,从上滑到下,都没能找到足够看出去的门缝。
还好门外的人十分贴心地给出提醒:“你北边窗户都没合上,就算我是坏人,你也防不住了。”
邓姣猛地直起身。
陆骋主动找来她院里了?
是想要继续白天中断的事情吗?
她没时间做心理准备,茫然打开门。
他脑袋斜靠在她门框上,神色颓然,透着股她从没见过的疲态。
“皇嫂今天没有小酌几十杯?”他垂眸看着她诧异的眼睛。
“我很少饮酒。”邓姣回答:“昨日故人重逢,是个例外。殿下找我有事吗?”
“我想像昨晚那样入睡。”陆骋毫不知羞地告诉她:“伴随着你那种特别安逸的小呼噜声。”
邓姣沉默片刻,“殿下的意思是,您想跟我一起睡一晚?”
他低头看着她:“我不需要你帮我换种说法。”
“但殿下的说法听起来有点像借口。”邓姣难得有机会揶揄这个毒舌的家伙,忍不住想要复仇,但还是很快抓住重点:“殿下看起来很疲惫,需要安逸地小呼噜声协助才能入睡吗?”
“只是一种尝试。”他直起身,勉强打起精神准备撤退:“不方便,就算了。”
邓姣端正态度,侧身抬手:“方便的,殿下里面请。”
关上门。
她看着他颓丧的高大背影慢悠悠走到床榻边,一头栽进她被褥。
他懒洋洋翻身,挪正位置,占用了她唯一的枕头。
邓姣猜想这世上可能没有第二个人,见过大齐战神这副精疲力尽的模样。
她几乎怀疑自己昨天喝醉之后是不是已经跟他发生了关系。
他为什么会突然愿意对她展露弱点?
她去铜盆里挤了棉巾,双手捂热到体温,轻手轻脚爬上床,跪坐在他身旁,擦拭他的额头、脖颈。
他睁开眼,注视她。
“散散温,会放松一点。”她爬到枕边,伸手按揉他的太阳穴:“但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总归是难以入眠的。”
她平静地对上他的视线,轻声说:“你的选择谨慎且明智,陆骋,你来我这里,因为我足够弱小,既不能帮你分忧,也不能坏你的事。所以,告诉我吧,什么事把我们大齐战神折磨到这个地步。”
卧房里一片寂静。
他闭上眼,像是全身心享受她的按揉。
大概是没打算搭理她的好奇心。
邓姣也没什么失望表情,依旧安静地给他按揉穴位。
“梁侯通敌。”他低沉的嗓音忽然震颤了安静的空气,“军饷不济,得和谈,大齐要在我手里受辱了,边疆百姓会流离失所。”
邓姣瞳孔骤缩。
她完全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大事。
难怪把这个尾巴翘上天的战神心态都搞崩了。
是的,历史上乾武帝登基前几个月,确实发生过边患。
她一心琢磨自己殉葬的危机,这事都给忘了。
邓姣皱起眉咬着下唇,仔细回忆这段历史。
很好,她记得还算清晰。
历史书里的燕王陆骋,确实向袭扰边境的侵略者提出和谈了。
陆骋第一次对阵时,让边军最精锐的部队列阵迎敌。
但双方没有交手,陆骋似乎是为了给敌方一个下马威。
敌方回营后立马整合兵力,气势汹汹兵临城下,算是一种反击的羞辱,却没想到这是燕王故意激将。
然而就在他们驻扎等待谈判的当晚,陆骋集结全部边军,往提前挖掘的壕沟里的稻草丢入火把。
一场猛然爆发的火攻,歼灭敌军四分之一的精锐骑兵。
敌军军心大乱,撤兵奔逃,等重整旗鼓后,大齐的军饷已经筹集到位。
历史里的记载,可谓是爽得酣畅淋漓。
但这位战神目前还没想好他即将使用的战术。
邓姣可以帮他提前结束痛苦,把他自己即将想到的计谋,告诉他。
她不清楚正史记载跟实际战局是否有很大差异,即便有,她认为陆骋肯定有办法完善计策。
“我有一个想法,殿下就当听着玩,若是有启发便更好。”她把正史里陆骋自己的计策完整地说出来。
她说到一半,陆骋已经睁大眼睛注视她。
快说完地时候,他猛地坐起身,难以置信地注视她。
邓姣有点害羞地低头莞尔。
要命。
穿越人最爽的时刻果然还得是靠历史知识装逼。
这不得让陆骋把她当战术天赋选手?
但紧接着,她听见他惊愕地说:“奇了,你与我的想法,竟不谋而合。”
邓姣:“……”
好家伙,原来他已经有这个计划了。
那可不是不谋而合吗?这就是照抄你的战术啊。
“是吗……”邓姣微笑:“那太巧了,殿下既然已经成竹在胸,为何依旧如此焦虑不安?”
陆骋还沉浸在刚才的惊愕中。
他从来没把自己的计划说给任何人听,完全想不通邓姣为什么能跟他想得一丝不差。
片刻后,他低声解释:“此计不足以全歼敌寇,哪怕敌军仅剩半数,情急之下,若是他们不选择撤退,而选择攻城,我们的胜算依旧不足,太冒险了。”
原来如此。
邓姣眨眨眼,欲言又止。
她总不能告诉他,敌军肯定会撤退。
她说了也不算啊,无法给出证据。
脑中灯泡再次一亮。
“诶?”她问:“殿下,如果要正面打赢这场仗,大概需要多少军饷呀?”
他叹息一声:“少说得三五十万两白银。”
邓姣:“……”
这不巧了嘛。
邓姣心情复杂。
因为大齐算是很富庶的朝代,她还从来没想过朝廷会有缺钱打仗的时候。
所以她之前完全没想过用宝藏跟燕王做交易的可能。
几十吨的银子,她自己怕是没办法在掩人耳目的情况下挖掘转移。
这笔横财,她几乎不可能自己弄到手。
如果能作为人情,换陆骋一个保她命的承诺,还用得着担心未来的荣华富贵吗?
陆骋对财物方面比较粗糙,她在王府几天的“旅游公费”,甚至是没有上限的。
等国库缓过来之后,他不可能亏待了她,她相信自己对这个男人的判断。
“这或许是天意。”邓姣没有犹豫,抓住立下史诗级大功的机会,平静地摊牌:“半年前,先帝曾告诉我一个秘密,德宗皇帝当年求仙问道,曾在一处洞天福地埋下大量白银,约莫有五十万两。”
陆骋再次惊住,看她的眼神就像看阿拉丁神灯一样,有求必应。
“他说具体埋在哪儿了么?”
“就在玄君山一带。”
陆骋垂眸:“这范围,够军队挖一两年。”
邓姣得先把人情卖出去,再暗示回报:“殿下带我去山下看一圈,我应该能找到较为具体的方位。”
一阵沉默。
邓姣:“殿下不信任我?”
陆骋:“这一趟来回至少半个月,为免朝中起疑,先……”
门外忽然灯火攒动,许多人四处搜寻:“殿下?殿下!田指挥使急事求报!”
陆骋一跃下床,自窗子翻身而出,跳出院墙,飞奔绕了个大圈子,来到侍从面前,假装自己是从书房刚出来。
田忠凌带来噩耗——
白日里小太子忽然哭着去坤宁宫,趴在邓姣寝殿外的门上呜咽告状。
因为太子爷哭了半日,寝殿内没有一句回应,可能引起了太后眼线的怀疑。
太后连夜派人传了秘旨,要求天师做法,中断邓姣闭关,让她出来议事。
糟了。
深夜里,邓姣被陆骋连夜紧急送回皇宫。
自地道直达皇后寝宫,准备把邓姣的替身换出去。
然而,她的脑袋探出空地砖的那一刻,抬头就看见灯火通明的寝殿里,太后端坐在太师椅里。
邓姣僵在原地,没了爬出去的勇气。
但地道的梯子下面,还有跟她一起溜回宫避嫌的陆骋。
由于周围很安静,可能以为邓姣是爬不动了,陆骋又急着出去。
于是,在太后阴沉目光的注视下,邓姣被一双手托举起来,缓缓从地底升起,被丢在地道旁边的地板上。
邓姣:生无可恋。
紧接着,急不可耐的燕王殿下直接单手一撑,从地道里一跃而出,帅气地出现在他母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