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郁清许既希望听到霍明择是特意来接他的, 但在苏安的提醒下又不希望事实如此。
虽然这是解决完霍成麒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却难免让他想起当年种种……
霍明择神色严肃：“有很重要的事。”
郁清许心下稍松，然后就看到男人蹙眉凝视：“当年薛文星目的不纯, 没少跟你说我的坏话吧？”
郁清许垂下眼睫：“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不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话……”
薛文星事发后, 郁清许也有过对于识人不清的反思, 薛文星的确说过很多，比如偶遇霍明择当时的朋友，听到对方谈及自己，说了怎样不堪入耳的话。
再比如薛文星入职八卦媒体的记者朋友，有询问他是不是全靠睡少东家换资源, 还说很多娱记私下都是这么传的。
薛文星很聪明的一点是平时相处起来会让人很舒服, 说起那些事的时候也会以朋友关怀担忧的口吻，而郁清许也的确很吃这一套。
不过对于前者，当时的郁清许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霍明择, 不论对方友人是什么态度，说了什么话，他都不会牵扯到霍明择身上。
至于娱记的非议, 他从小到大再难听的言论都听得多了。从他五岁斩获新人奖后, 就有很多说彭导是恋铜癖专搞漂亮小男孩的, 还会帮他拉皮条给更多厉害的大佬, 他才会一直资源不断……
所以不论真假, 他始终觉得恋爱是两个人的事，薛文星的言论影响不到他，或者说他从答应和霍明择在一起前，就考虑到外界会有这样那样糟糕的声音。
实际上从他成为艺人的那一刻起，这样的声音就始终存在, 这并非正确，却是他想要在这一行谋生永远无法避免的事情。
他反倒会觉得霍明择其实是受他连累，换个人谈恋爱就不会受到这么多恶意揣测了。
“那是因为什么？”霍明择本就紧蹙的眉头突然皱得更紧了，眉宇间挤压出深深的沟壑。
在此之前，霍明择会下意识规避深问，即便察觉到当年大概率有薛文星这种阴沟里的老鼠作梗，也只是让沈秘书将他拿郁清许当整容模板企图上位的想法广而告之。
他不想挖出全部分手真相，因为那极可能是郁清许没那么爱他，很随便就听信了别人的离间，才会借着出国发展的机会将他甩脱。
唯一让他多一点自信的是，郁清许当年冒了巨大风险生下郁棠。
不过在得知郁清许身世真相后，他又迟疑了，虽然不愿相信，但心里总是会冒出一道理智的声音告诉他，郁清许只是想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人。
就像当年对方第一次拒绝他的交往时说的那般，他的人生不需要爱情，他可能只是一个为郁清许提供家人的媒介。
霍明择想到了这一种可能，却还是选择将其刻意忽略，十三年的时间让他们和孩子吃尽了苦头，哪怕郁清许没那么爱他，生孩子也不是出于爱他才舍不得放弃孩子，时刻多年回来找他也参杂了许多利用，可那又如何？他只要父子都留在他身边就好。
直到不久前，沈秘书告诉他母亲黎清曾去找过郁清许。
霍明择心中突然多了一种期待，他伸出大掌托起郁清许的下颌，再次询问：“到底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你压根不爱我才能说断就断，还是有其他不可违抗的阻力？”
男人声音压得很低，却依旧能听出一丝带着轻颤的喑哑气音。
郁清许却神色平静地说出真正的答案：“对不起，其实就是…就是没那么爱……”才会在权衡过后舍弃。
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深谙的真相，他也永远不会让爱情排在首位。
如果没有郁棠此前的遭遇，他依旧会坚定不移地选择事业。
“放你爹的驴圈屁！！！！”霍明择的声音一下就不颤了，瞬间声如洪钟，震得郁清许都要跟着胸腔共鸣了。
郁清许被骂愣了，完全没想到霍明择的词汇量可以覆盖到这种范围：“我、你……”
霍明择大手一挥，一副说的都是他不爱听就别说了的模样。
他上半身向后猛靠：“不爱我你每天晚上疯了一样往我怀里钻？不爱我你会有事没事贴过来嗅嗅嗅？不爱我你会接受我亲你碰你？到三十一岁也只有我做到这一点了不是吗？”
男人噼里啪啦砸下一堆，最后给出结论：“你就是爱惨我了！”
不过霍明择虽然因为赌气说得十分痛快，但其实说完也嘴软，毕竟他要是真有这个自信，也不会不敢深究。
只是他实在太不爽郁清许的响应了，爹了个巴子的，他想听的是郁清许亲口承认因他母亲阻碍才不得不放下对他的爱含泪离开，结果这给他干哪儿来了？直接一步退回到草履虫算了。
霍明择气得要死：“当年是我母亲威胁你离开……”
郁清许矢口否认：“没有！”
“要我现在去找苏安对峙吗？”霍明择冷冷看着他。
虽然薛文星只知道两人当年见过面，不知具体谈了什么，但据他所说郁清许回来后整个人都失魂落魄，一夜未眠，并在第二天与他提出分手。
中间缺失的具体谈话内容，霍明择虽然猜不出全部，但足以根据后续发展补上关键节点，比如郁清许出走多年与苏家闹掰，不久前苏安的态度却突然转变。
虽然不愿承认，但他从不轻视任何有可能成为情敌的东西，对苏安的真实性情还是有所了解，能让苏安迅速转变的肯定不止是利益……
想到这里霍明择就更生气了，苏安都能知道的事情，他却要七拐八绕才能获知，甚至郁清许到现在都不愿承认！
而霍明择生气的不是这个事实，而是他已经看穿郁清许这么做的真实原因——不想他和黎清闹翻。
从当年到现在郁清许都不相信他，不相信他可以守护他们的爱情，也无法信任他可以护住儿子。
而当年，还真就……的确如此。
他以为他可以，实际上他根本无能为力，甚至他到现在才知道，清许的离开还有他母亲的手笔。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那些年他母亲都在忙于讨好老东西，忙于替霍氏开拓海外版图，忙于抓住她等待多年卷土重来的机会……根本无暇顾及他的感情问题。
这次郁清许没有出声辩驳，霍明择却突然像泄了气一般瘫靠在椅背上。
霍明择以手掩面缓了片刻，才再次睁开眼看向一旁脸色苍白的男人：“承认吧，你就是爱我爱的要死，当年没有我母亲的胁迫你根本不舍得离开。”
“不……”郁清许刚张嘴，霍明择就立即翻身将人压住堵了上去。
没伸舌头，他怕太过深入会影响他后续的发挥，霍明择只是单纯将他不想听的话堵回去。
“我答应你，不论她当年做了多么无耻的事情，在彻底解决霍成麒前我都会当没发生。”霍明择长眸微眯，定定地望着身下人那双琉璃般剔透的眸子。
看着他微微发怔，看着他长睫轻颤，看着他眼底水光闪动……霍明择强忍着再次吻上去的冲动，哑声问道：“都告诉我好吗？”
“我是你唯一的爱人，没理由苏安都知道的事情，我还要被蒙在鼓里，而且我也是棠棠的父亲，我难道没有资格知道当年你选择独自生下孩子，又因意外导致父子分别十一年的全部真相？”
郁棠这些年的遭遇是郁清许的死穴，虽然理智上他认为他不论做出哪一种选择，在他意识未曾觉醒前，郁棠都是书中注定悲剧的炮灰白月光。
但他午夜梦回时曾无数次梦到，他和霍明择一起陪着孩子成长的幸福画面。
“对不起……当年，黎女士的确来找过我。”郁清许深吸一口气，“但她没有真对我做什么。”
即便霍明择承诺不会影响到郁棠，但郁清许也不希望过分破坏两人的母子感情，毕竟这是他当年做出的选择，他怪不到任何人头上。
霍明择却冷笑了一声：“她的确没做什么，只是威胁你把你吓跑了而已。”
“那些也不全是威胁……”
黎清不仅出身优渥，长相能力都是顶尖的，母子长得很像，相似的五官放在黎清身上明艳英气，不需要珠宝华服，仅是一个优雅得体的微笑，便足以彰显其上位者的沉稳从容。
与向来荤素不忌甚至有点搞怪，完全不像出自权贵世家的霍明择实在大相径庭。
即便郁清许一开始就知道霍明择是被一位祖籍东北的阿姨带大，还是没料到母子俩会差这么多。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黎清一开口说的却是：“清许，我一直很欣赏你。”
黎清说当年她还在亲自负责黎家的文娱产业，郁清许是她亲自安排给苏丽云带的，若非如此，他的星途可能不会如此顺遂。
她说从他身上看到过自己的影子，而这些年郁清许的发展也没辜负她当年的看重，说他比霍明择这个亲生儿子更像她。
“我们的名字里都有‘清’，我们应该比其他人更清醒，我的确有我的私心，但也是希望你不要跟我一样走错路，将一切都押给家庭和爱情，最后落得一地鸡毛，我的身后还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娘家，你呢？”
“虽然霍明择是我的儿子，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与其寄希望于男人永远爱你，能握在手里的梦想和事业才是我们永恒的依靠……你也不想象你母亲那样……”
“临死前被人捅破真相粉碎了自尊，被小三又被玩弄抛弃还连累全家，生下的孩子至今都要受到这份耻辱的威胁。”
黎清告诉他，如果“连累原配难产而亡的小三之子”的名头还不够响亮，她还会毁掉苏丽云及其刚成立的星辰娱乐。
郁清许和盘托出，尽可能不带感情客观陈述，他还没忘时时替黎清找补，对方只是威胁，实际上不仅没有那么做，还在他和霏姐出国发展时提供过暗中帮助。
“她说的和我当时所想很接近，其实就是我自己的选择。”郁清许苦涩地扯了扯唇，“对不起。”
霍明择全程一声不吭，令他难免忐忑，但又怕对上男人的视线，他的心会失去控制参杂太多情感，一直到说完他才鼓起勇气抬起头。
这才发现霍明择不知何时已经瘫倒进座椅里，姿态奇怪地歪着脖子，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直接被气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