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霍明择想做的, 不仅是要将这些可怜人都解救出来,还要让涉案的罪犯都付出应有的代价,不论是卖家还是买家, 有一个算一个。

然而现行法律尚不支持买卖同罪,作为卖家的刘家人又一口咬定他们没卖孩子, 刘书梅是年龄到了正常收彩礼进行婚嫁, 刘书兰则是普通送养。

闭口不谈刘书梅的所谓“丈夫”比她大了二十几岁,刘书梅嫁过去时还没满十八。

好在警力的全方位投入之下,一直假死四处藏匿的于永平很快落网,为了给自己减罪,他最先想要甩掉的就是刘书梅这条人命, 虽然这是不可能的, 但还是给警方提供了不少信息。

最后在多方消息整合之下,刘家惨案的真相才算被完整拼凑出来。

实际上刘家姐妹所在的金河村条件不差,当年刘书梅父母更是因为勤劳肯干成为村里的富户, 虽然没到排的上号的程度,却也是整个刘家最富裕的。

夫妻恩爱,在外人看来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只有一个女儿, 即便漂亮懂事学习好, 却依旧无法弥补她身上少的那一块肉。

刘家夫妇也不是没动过再生一个的念头, 但一直怀不上也就彻底消了生儿子的心, 踏踏实实宠着唯一的女儿就这么过下去。

他们也知道其他兄弟因他们没儿子, 对他们的房子和地惦记得很,便想趁着年轻多攒点钱,以后女儿考大学留在城里,他们便也跟去照顾女儿。

没曾想,刘书梅上初中的时候母亲再次怀孕。

一家人欢天喜地期待着新生命的到来, 既然有了就难免希望这胎是个男孩,刘书梅爷奶不知打哪找到了包生儿子的药丸,刘书梅撞见了自然拦着不让吃。

不过彼时她住在镇上忙着考个好高中,自觉已经将母亲劝住,却不知夫妻俩合起伙来瞒着她偷偷吃药。

然而就连刘书梅爷奶都不知道的是,这压根不是什么包生儿子的转胎丸,刘母未足月便难产血崩,生下一个瘦小的女婴便撒手人寰。

刘书梅当时虽然刚上高中,却也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能将女孩变男孩的药,认定母亲是被毫无科学依据的土方子害死的,然而刘家爷奶咬死不承认,就说是刘母命薄,才会接连生下两个丫头早早没了。

刘书梅的愤怒悲伤尚且能找到发泄的出口,一夜白头的刘父却只能怨恨自己太过贪心害死妻子。

刘母走后刘父的精神情况一日不如一日,不过那个年代农村没有抑郁症等自毁性精神疾病的说法,都是诸如“好好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喝农药没了”。

即便饱受精神折磨,刘父为了牙牙学语的小女儿和未来要考大学的大女儿,还是抱着将两个女儿养大成人再去给妻子赔命的念头努力熬了下去,赚的不如从前多,却也能支撑一家三口的开销。

然而这样的生活过了不到两年,刘书梅便在学校收到父亲醉酒溺亡的消息。

她深知她爹酒量极浅,而且喝一杯就要躺床上难受几天,非必要的情况从不碰酒,不可能自己喝酒喝醉还去河边晃荡,更不要说她爹现在独自带小妹,进果园干活的时候都要将孩子挂在身后……

结果等她匆忙赶回金河村,一句解释没听到就被人捆起来堵住嘴卖进了大山深处的清水村。

她一片光明的前途就此被断送,刘家父女拥有的一切被亲人瓜分,甚至还因为刘书梅是可以考上大学的预备大学生脑子聪明,刘家叔伯将她卖了个高价。

刘家人自然不可能承认自己亲手做下的恶事,哪怕有于永平的指认,刘家也咬死就是正常婚嫁,甚至刘书梅跑回来又被他们抓住送回清水村一事,都被他们轻松粉饰成夫妻吵架他们帮着劝和而已。

直到警方找出刘书梅父亲的尸体,通过典型的骨折特征判断出对方并非溺亡,而是被勒死的。

刘家这才乱了阵脚,一个个跳出来想要最先将自己摘出来,最后的结果就是互相包庇谁都洗不干净,相互攀扯的过程中也是让所有人都大开了眼界。

刘家叔伯认下杀人罪名,而卖掉刘书梅姐妹的钱当年见者有份,现在就人人有责了,刘家上下几乎全折进去了,进了看守所又开始争抢戴罪立功的机会,生怕警方会放过刘书兰的“婆家”。

然而有刘家人的攀咬还不够,刘书兰的“婆家”作为买家顶格才能判三年,这还是因为刘书兰的“婆家”既阻碍了救援,这么多年又一直死守着不让刘书兰离开,否则还能获得从轻或减轻处罚的机会。

万般不幸中又让人感到一丝庆幸的是,刘书兰曾经有过三个被生父狠心摔死的女儿。

这三条命必须有人来承担,刘书兰的“公婆”自然舍不得家里的独苗苗,两人在不同审讯室里抢着认罪,一个说她按村里的说法往女婴头顶插钢针,这样女婴死后就不会来找他们,另一个说他亲自将女婴的所有骨头碾碎,这样就不敢有女孩再托生他家了……

老两口求仁得仁,三条人命分摊到他们头上,但刘书兰怀第四胎时还不满十八岁,每一胎还都是足月生产,刘书兰的畜牲“丈夫”不仅犯了强|奸|罪,还是最严重的奸|淫|幼女,最终一家三口人全都被判了死刑。

不过这都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郁清许霍明择带着郁棠陪着刘书兰引产后待了小半个月,确认该落网的一个没漏下后,他们就提前回云市了。

七个月引产,孩子已经基本成型了,正常到了这个月份哪怕意外早产,孩子都能通过保温箱保下来,换做其他人身上,大家都会为孩子感到可惜,甚至也许会不解女人怎么能如此狠心扼杀自己即将出世的孩子。

但经手的所有人都清楚刘书兰的悲惨遭遇,也能理解刘书兰此刻的恨意早已超越激素催化出的强大母性,即便这个孩子有着她身上一半的血脉,他也同样是畜牲凌虐她的铁证。

如果孩子是无辜的,那是她罪有余辜吗?才要被迫背上母亲的责任,从此长久面对这份伤害,甚至可能还要背负让他失去爸爸的埋怨……

刘书兰无比感谢郁清许主动提出愿意帮她申请引产,让她有了活下去,让一切重新开始的希望。

虽是引产,但其实和生产带来的伤害相近,刘书兰同样需要做月子好好调养一番,尤其是在她身体已经严重亏空的情况下。

不过郁清许一家三口无法在沅市久留,原计划是他们先走一步,等刘书兰在医院vip病房做满四十天的月子再把人接来云市重新开始。

但刘书兰多一天都不想留在沅市,得知郁清许一家要提前走,便求他们现在就把她一起带走。

刘书兰现在一点风不能受,这个转移过程注定要折腾一点,但刘书兰的个人意愿实在太强烈了,郁清许考虑了一下就答应下来。

他能理解,对于现在的刘书兰来说,心里的伤害远胜过身体的伤害,吹点风可能会留下一点后遗症,但这点病痛和她曾经的遭遇相比实在微乎其微。

尽管经历了小半月的休养,刘书兰的气色好了许多,但女孩圆润漂亮的棕色眸子里总是布满阴霾,人看起来也木木的,全然不似这个年纪应有的朝气模样。

只有郁棠来找她看动画片聊天一起回忆刘书梅的时候,刘书兰才能多流露出一些喜怒哀乐。

思及此,郁清许暗叹了一口气,温柔笑道:“棠棠肯定开心死了,他之前听说你住满四十天才能出院,这次不能一起回云市撅了好久的嘴。”

刘书兰想到那个漂亮得像精灵一样的孩子,嘴角也不自觉勾起一丝弧度。

那孩子实在太懂事了,明明自己也过得很苦,但每次跟她回忆姐姐的时候都会绞尽脑汁想出些快乐的回忆。

总是一遍遍跟她强调,姐姐是如何惦记着她,她和姐姐长得又是如何相像……每到此时,她这具行尸走肉才会恢复一丝生气。

再想到姐姐为了她死撑到最后一刻,临终遗言就是求郁棠有朝一日能帮她找到自己,所以,刘书兰现在不仅是为自己活下去,也为了她曾经的家人。

只不过十几年的非人遭遇实在烙得太深,刘书兰想要彻底走出去还需要时间和药物的辅助。

不过,离开沅市当天,刘书兰挨着郁棠看了一路的动画片,等下飞机的时候精神状态明显见好。

她主动找上郁清许询问:“今早我好像听到有人问怎么处理那个……罪证。”她指了指肚子,不愿将其称之为孩子。

郁清许点头应是:“目前还在冷冻保存,如果你有其他想法,等警方那边……”

“我不想要。”刘书兰立即否认,“我听说那是个成型的男婴,如果可以……我想让那些人亲眼看见他们那个被我弄死的孙子。”

她抬起深棕色的眸子,恨恨开口。

即便三个女儿的出生非她所愿,甚至生下第一个女儿的时候,她还不懂那意味着什么,但她永远无法忘记男人踹上她的肚子,夺过襁褓中的孩子狠狠摔在地上的画面。

她总觉得,哪怕让他们偿命也无法弥补她的痛苦,她也要让那些人感同身受。

郁清许答应她后就跟霍明择商量如何去做,得知郁清许只是想按刘书兰交代的那样,直接给他们看一眼死胎,顿时翻了个白眼没忍住嘴了一句:“你的狠心劲去哪了?”

蛐蛐完,他直接将沈秘书叫来叮嘱了一番。

一定要在那一家人被判刑彻底绝望时,告诉他们刘书兰这胎怀的是个男孩,再在他们为后继有人感到狂喜时将死胎送到他们眼前。

刀子就该往心窝子里捅,这也算霍明择这些年报复霍家老东西报复出的经验,每次他去探病,霍家这位老太爷都得送去抢救一番。

关于霍家老太爷的事情,沈秘书刚好有事要报。

此前,在郁清许的反复催促之下,就算是坨屎他都得派人去尝尝咸淡,更不用说这事还关乎他正大光明认儿子。

是以父子相认当晚,霍明择就让沈秘书把手里不太重要的工作往下分一分,空出手去仔细查一查霍成麒一家,以及他那位生物学上的父亲。

以前嫌恶心,他就只在钱财方面做出过限制,要不是郁清许反复强调梦境的真实性,他也是真没看起过那一家人,但现在却必须要全面防范起来。

结果一查还真就查出了点东西。

这一家人之前一直在研究为老东西接入脑机的办法,想让老东西恢复自主意识后重新订立遗嘱。

不过目前能通过脑机捕捉的脑电信号受外界的干扰非常多,而霍家老太爷年龄和身体情况又很难撑住效果最好的介入式脑机,大概率会死在手术台上。

没曾想,就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还真就被他们从国外请到目前脑机技术最前沿的团队,现在人已经被他们偷偷接到国内,要不是派沈秘书去查了,霍明择还真想不到那些人进展如此迅速,想必他那生物学父亲多年来攒下的老底,应该快被掏空了。

思及此,他快速给出决断:“不用阻止他们,必要的时候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十五分钟后,郁清许听到霍明择的转述,眼睛立马睁圆了,来不及去考虑霍成麒一家的转变是否源自蝴蝶效应,先皱眉追问:“万一真被他们接入成功怎么办?”

郁清许虽然只陪霍明择去探过一次病,但也足够他了解祖孙俩之间的真实关系,他敢保证对方肯定后悔将霍氏交给霍明择了。

一旦让他恢复自主意识,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改遗嘱!

霍明择任由他焦急瞎猜,片刻后面无表情地勾起单侧唇角,颇为暗示性地抖了抖:“真想知道我怎么打算的?”

郁清许一步跨坐上去,捧起男人的下颌,闭上眼便将人吻住。

不同于郁清许配合得紧闭双眼,吻得极为投入,霍明择半阖着眼,一边暗爽一边酸涩,但无论出于哪一种心理,他都无比享受地靠坐在雪茄椅中,任由郁清许奉上香软可口的唇舌。

郁清许吻得越发投入,霍明择很难不动情,冷白的大掌不自觉便已经没入衣衫之下,撷上心口处早已熟红的浆果。

“爹地滴滴滴——!!!”郁棠已经习惯在家里不敲门,想找哪个爹都可以直接撞门而入。

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撞见爸爸们亲热的画面,一时间惊得手里的齁甜冰淇淋差点没拿住:“你们……!”

霍明择虽然顶着一脸难以遮掩的餍足,一张口却是:“你爸爸突然强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