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惜激动地口干舌燥。
玻璃!
日常生活中,哪里能拒绝玻璃的存在。光是想着把窗子换一换,便觉万分快活。
落地窗是不用想了,但像六零年代那样,换上小窗,也比纸糊的强。
再有玻璃杯、玻璃桌、玻璃门、玻璃花、玻璃珠……
爽啊。
待嘉靖要起驾回銮,行了礼,她便回马车拿出自己先前炖的雪梨汁,浅色的汤汁中还漂浮几个火红的枸杞。
她咂摸咂摸,保温杯里泡枸杞,确实得养生了。
保温杯怎么做?中空就行吗?
让匠人再研究研究双层玻璃技术,做个保温杯出来!
她简直有太多想法了。
甜甜的雪梨汁顺着喉咙一路滑进胃里,沁凉舒服,冻得人一激灵。
她一抬眸,就对上朱厚熜探究的眼神。
赵云惜虚虚一笑:“皇上要尝尝吗?”他怎么阴魂不散。
朱厚熜矜持一笑:“可。”
给他挑了山楂蜜汁,打开罐头后,装入带吸管的漂亮瓷杯中,浅红色的蜜汁,和色泽漂亮的山楂,在瓷杯中相映成辉。
朱厚熜品着味儿,再次感叹张居正好运,平日吃用固然寻常,却这样美味。
他好喜欢。
都想让这位二品夫人入宫做御厨了。
可惜不能。
让内阁大臣的母亲进宫做御厨,光御史的折子都能把他埋了。
“这个蜜水好做吗?”朱厚熜好奇问。
赵云惜垂眸,恭谨回:“将水果切好,再放入适量白糖,然后上锅蒸熟后,用封酒坛的法子封上,不能有星点空气进入。”
朱厚熜满脸若有所思。
“不能有空气进入,是因为显微镜下的那些虫子吗?”
他目光深晦。
赵云惜一直绷紧神经,闻言顿时做出满脸茫然无措的表情,低声回:“老一辈都是这么做的。”
什么显微镜,什么虫子。
那不是她这样的内宅妇人应该懂的,休想揭朕的马甲。
朱厚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让她送来一百罐,这才转身走了。
一旁的张居正:……
皇帝怀疑了,都想揭开了。
待皇帝走后,两人对视一眼,俱松了口气。
不能承认。
光修仙也好说,光科学小实验也好说,舞到皇帝面前,这敢说不敢听啊。
只要他们死不承认,就拿他们没法子。
*
当玻璃研发出来,赵云惜便画了许多花样,从玻璃杯到玻璃碗,再到窗户……甚至是各色玻璃做的花窗。
甚至给嘉靖送的罐头都是用玻璃瓶装的,还做了漂亮精致的玻璃盖子,这次采用的现在酸菜坛子的密封法,属实有用。
晶莹的甜水装在玻璃罐子里,比陶罐更有视觉冲击,更吸引人了。
她在罐头铺子里也上了很多玻璃罐子。
买的人蜂拥而至。
上演了一出“买椟还珠”,大家稀罕里面的甜水,更稀罕那晶莹剔透的玻璃。
要知道,琉璃价贵,这样整齐地码了一柜子,真是见都没见过。
这玻璃瓶子端得好用,拎着当外出的水杯极好。
赵云惜黑线。
索性又上了玻璃杯和花瓶。
在这个时代简直是莫大的冲击!定价不贵,好用实惠。
她在玻璃罐子旁写了广告语,还将标价用木牌挂在玻璃旁。
这价格:……
众人惊讶,和瓷器一般无二,简直太实惠了!
“玻璃比瓷器更脆弱易碎,寻常使用无妨,但不能磕碰,不能往里面灌滚烫的开水,这都会导致玻璃碎裂。”店小二详细讲解,免得拿回家开水一烫碎了,又找回来要赔偿。
百姓:“知道知道!”
但还是要买买买,光是摆着就觉得很漂亮了。
那些花瓶更漂亮。
晶莹剔透的玻璃,和娇嫩鲜艳的鲜花,简直相映成趣。
店铺每次上新,很快就卖完了。
赵云惜很是沉迷地折腾许久。
直到将自己知道的都折腾一遍,张府也焕然一新,这才撂开手,让匠人自己研究去。
她相信种花家的匠人,一个比一个会玩花活。
一并做了好多玻璃后,张居正往宫里又送了很多。
并且等着朝廷接管玻璃坊,结果嘉靖并无动静,张居正便主动提起要进献,朱厚熜一听就摇头:“朕不想收拢至朝廷。”
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张居正懂了,这是想当做私房。
“听闻令慈自三十年前便做生意,如今的炸鸡铺子已铺遍北方,朕想着,将玻璃器交给她经营。”
张居正垂眸躬身谢恩。
然而——
赵云惜得到这个消息,琢磨着最赚钱的法子,还是和瓷器一起,出海贸易。
但如今海禁再起,为打击倭寇、海盗、私商,则一再禁严。
“海盗猖獗,倭寇横行,在戚将军的打击下,终究会消失,但堵不如疏,广开海禁确实会引起各种问题,那单开港口呢?”
“单开港口?”张居正挑眉。
赵云惜沉吟着点头:“单开港口,比如澳门,现在不是有很多葡萄牙人在,若担心政局不稳,派遣心腹三年一期便是。”
她随口道。
对于澳门,她还是挺信任的,总觉得和别处不同。
“你可知MACAU,不是我真姓,我离开你太久了母亲~”
她还记得学这首歌时的震撼。
张居正凝神沉思,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娘亲,她连澳门都知道。
“真想见见娘当初的夫子和他朋友,到底是什么样的来历,能会这么多东西。”他满脸探究。
赵云惜嘻嘻一笑:“人死不能复生,若你有机会,去我的童年看一看,自然知道,我除了四书五经,到底学了多少东西。”
张居正轻轻点头:“嗯。”
两人闲闲地聊着天,隔日他便上了折子,提出单开海禁港口的好处。
朱厚熜沉吟,好像明白他提出这个策略的关键了。
他在心中细细衡量,如今倭寇有戚继光压制,再加上水师加练,早已经压着打。
尝到了有钱的甜头,便再难抑制。
以水师牵头,护送商队出海,则税一。
税一……
不错。
朱厚熜将奏折扣下,一时之间不能做决定,要好生思量才成,但他更倾向于搏一搏。
科学小实验,让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直信奉的理学,便有许多站不住脚的地方了。
朱厚熜思量许多,心中波涛汹涌,面上便极为平淡。
张居正垂眸,没有斥责,便代表着这事有转圜之地。
他并不着急。
说到底,这玻璃生意是皇帝的生意。
*
甘玉竹进京了。
赵云惜满心欢喜地去接。
“甘夫人。”她眉眼柔和。
当年甘夫人对她很是恩待。
“随我回家住去。”赵云惜乐呵呵道。
她看向甘玉竹身旁的少年,好奇问:“这位是?”
“快见过你……呃……”甘玉竹算了算辈分:“见过你姑姑吧。”
林淮南便躬身行礼:“淮南拜见姑姑。”
他当即便磕头行礼。
赵云惜不等他磕下去,连忙扶住了,笑着道:“客气什么!”
甘玉竹又说他是子境家孩子,这回进京赶考来,无人相送,她想着来京城看看,便做主送了。
“难得见你一回!”甘玉竹冷笑。
赵云惜扶着她走,笑嘻嘻道:“你精神头还这么好,真好。”
张府位置优越,占地宽广,和当年的小院截然不同。
又漂亮又精致的园林风宅子。
甘玉竹一瞧便知,她们如今日益好过。
说来也是,张居正不愧帝师之才,还年轻便进了内阁,一步登天。
“京城好地段的房子卖价贵,寸土寸金,你家张居正……俸禄这样多?”
甘夫人隐带提醒。
赵云惜安抚地拍拍他,温和道:“那自然不是,这银子是皇上赏我的。”
甘夫人:!
她满脸震惊。
“你可吃过红薯?土豆?”
“吃过。”
赵云惜加满地一抬下巴:“是白圭推广,我幕后种植哒!”
她都办了很多学习班。
学着天工开物的法子,将每个步骤都请人画下来,用箭头标注清楚,再拓印下来,来学习的农人都发一张。
甘夫人冲她竖起大拇指:“果然非池中之物!”
红薯、土豆、玉米推广到江陵时,并无多少阻碍,因为在此之前,林家、张家村以及有门路的地方,早已经种上,那产量让十里八村都艳羡坏了。
想要高价买,人家也不卖。
那糙米粥又涩又拉嗓子,但砍上一块红薯,吃起来就甜滋滋的,小孩格外爱吃。
若能用白米来煮,那米香和甜香凑在一起,简直美味死了。
这得有益于李春容做生意卖红薯粥,江陵县虽然还没怎么种,却大部分人吃过了,早在盼着。
“你不知江陵一带,有多感激你们,时下年节不好,冬天冷夏天旱,能刨出点口粮不容易。”
“但神种耐冻又耐旱,好伺候极了。”
甘玉竹满脸唏嘘。
两人说笑着,带两人到客房住下了,赵云惜有些羞赧道:“当初买宅子时,光想着绿化面积大,旁的倒是不够周到,难为你俩了。”
甘夫人摇头。
待安顿好后,就见王朝晖大踏步走过来,他满脸惊喜道:“我想着再出海去!赚钱回来给你花!”
甘夫人瞳孔地震。
赵云惜连忙介绍两人认识。
王朝晖这才看到身旁有人,对着妇人颔首,客气道:“来了这里,便当是自己家,不必客气。”
突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
几人连忙进屋。
各自落座后,王朝晖才知这就是甘夫人,连忙又躬身行礼:“常听赵妇人提起过你,言说年轻时,多得甘夫人关怀,心中甚是感念。”
甘夫人顿时高兴起来。
她原本还有些忐忑,年轻时的一些感情,如今二三十年过去,难免淡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