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想做国子监生意,自然要抓紧,赵云惜纠结片刻,便果断起身,洗漱过换衣,催着白圭一起走。

“我们先去问问,成不成是另外的事。”她笑着道。

张白圭闻言,摇头失笑。

“成,我带你去找院长。”

赵云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这才两三日功夫,他连院长都认识了,不会又像李士翱、顾璘一样,一见张郎便觉气运滔天,亦觉是帝师之才,从此一心拱卫。

还真是。

因着院长是徐玠。

赵云惜知道的一瞬间,就在心里为张居正竖起大拇指,他的文采和相貌,令他所向披靡,实在太厉害了。

原本存有疑虑的要不要卖炸鸡,此刻也安定下来。

徐玠对张居正颇有赏识,区区炸鸡店,不在话下。

于是——

赵云惜签下契约,交了大额租金,便进国子监去看小店铺。

铺面真的很小。

长宽各三米,桌案和灶台就占了一半。

用来卖炸鸡,倒是正好。

赵云惜看着陈旧的摆设,琢磨着若是换一套,也不知得多少银钱。

京城什么都贵,材料贵、人工贵,成品更贵。

但是想了想,她还是让人重新装修。

旁得不说,做吃食的地方,必须干净,这样卖得放心,吃得也放心。

她当时就画了图,请了工匠来,重新将小铺整理一番,再挂上牌匾。国子监地理位置绝佳,这小铺的位置也不错,她心满意足。

课间。

张白圭指着正在修葺的小铺,含笑道:“这里会卖炸鸡、炸排骨、炸鸡排等物,吃起来可香了。”

他同学表示质疑:“炸鸡肉能好吃?”

张白圭但笑不语:“到时候你尝尝。”

五日后。

监生一进食堂,便闻到了浓郁的油香和肉香,那种食物被烹炸的香味,在食堂中弥漫。

张白圭闻到熟悉的香味,顿时抿着唇笑,带着好友往这边来。

一学子:“炸过的鸡肉又硬又柴,我才不要吃。”

油脂翻滚,从里面捞出炸到金黄的炸鸡,摆在一旁沥油,那香味霸道的让人无法忽视。

赵云惜轻舒一口气,率先尝了尝鸡排,是记忆中的味道,终于松口气。

因着是头一日,她就准备了一百份,想着卖完就跑路。卖给学生的价,她低了三分,只要有利润就可以做。

她听到放学钟声,就开始做准备,没想到,古往今来,放学要吃饭的学生都一个样。

暴冲进来的一瞬间,宛若丧尸围城。

张白圭看着忙碌的娘亲,掀开门帘往里走,想着要帮忙。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同窗的喊声:“居正,这家新开的,还不知道滋味如何,你别去。”

张白圭探头:“我家开的。”

同窗:“哦。”

“来一斤。”他说,像是找补般,连忙又道:“我一进来就闻着香味了,馋虫在腹中乱蹦,已经受不了了。”

张白圭笑吟吟地递给他一个鸡腿,示意他直接吃,不必再买。

同窗顿时笑了,正要说话,就见院长走过来,买了两斤炸鸡。

“院长是第一个客人,再送你半斤排骨和一个鸡排。”赵云惜笑着道,张白圭快速地将鸡排剁成块,叶珣用桐油纸包了递给他。

徐玠捋着胡须笑了,提着东西,没多说,直接就走了。

他能走一趟,代表的东西就很多,最起码隔壁的面店态度就好上几分。

赵云惜满脸感怀。

这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原本就被香迷糊的监生立马不再犹豫,直接上前来,刚开始也不多买,就买小份。

赵云惜想着这也吃不饱,又是单人份,便卖三两重一份,只不过分部位。

比如翅中、翅根、鸡腿等比较贵,鸡胸肉等滋味没那么足,就便宜些。

还有炸鸡排、排骨等。

监生自然有爱吃的。

刘濛便是其中之一。

他生平喜好,便是读书、吃喝,再无旁的。

他买了一个鸡腿。

想着尝尝再说,主要这炸鸡从未见过,看着又油又腻,他觉得不太雅致。

谁知,表皮酥脆,他要的甘梅味,略微有些酸,而肉吃起来鲜嫩多汁,是他没吃过的口味。

这也太好吃了。

刘濛三口五口吃完,又大踏步走过来,买了炸排骨吃。

赵云惜送他一碗汤,笑着道:“油炸食品,纵然好吃,也不要多吃,隔三差五吃一回就行。”

刘濛呆住,一般卖东西,都是恨不得你买的越多越好,还是头一回听见劝,让少买些的。

张白圭捧着汤碗给他,含笑道:“同窗拿好。”

刘濛欲言又止。

这炸鸡也太好吃了,他生平仅见,这会儿鲜香的滋味还在口中留着。

见他吃得香,又有张居正作保,才有人试探着也买两个吃。

炸鸡翅从中间切成两段,撒着甘梅粉,看起来特别鲜香。还有个头大的鸡腿,便宜的鸡胸肉。

“你这排骨新鲜吗?”有监生问。

“我家世代杀猪,打小会拿筷子就会拎砍骨刀,看肉质这样的小事,自然不在话下,你若不放心,来,尝一块便是。”

赵云惜毫不吝啬地递给他一块。

这都是国子监的监生。

能进来的监生,要么像白圭一样很有才华,要么就像王朝晖一样很有钱,要么就很有权,一般人根本进不来。

她不怕对方吃完一抹嘴跑路。

果然。

少年嘴馋,尝完后,直接买了半斤。

“你看着称,你这都要点。”监生笑嘻嘻道。

张白圭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意,替他称好炸货后,叶珣称了银子,这才钱货两讫。

监生打量着两人:“你仨是……姐弟?”

生得有几分想象,却又不似母子。

“这是我娘。”张白圭爱洁,顺手将桌案又擦拭一番。

同窗:?

真年轻!

叶珣垂眸,并不搭话。

监生也非要刨根问底,他笑着道:“下回再来买。”

有几人聊着天,如常般走进国子监食堂。众人视线巡弋,每天最苦恼的事要发生了。

比如,到底吃什么。

面不想吃,炒菜吃腻了,馄饨看着都饿,烧饼天天吃,真得想换换口味。

突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陌生香味。

“这啥呀?”

“炸鸡肉?炸出来又老又柴能好吃吗?”

“最烦大鱼大肉了,难吃得很。”

“算了,不吃。”

赵云惜听着对话,登时笑了,她温和道:“要不尝一口?”

监生嗤笑。

生意人为了做生意,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不吃。”他不稀罕嗟来之食。

但刘濛看着桌案上越来越少的鸡翅,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要再买些。

“给我来三个鸡翅。”他盯着挑了三个肥的。

你们不吃正好,都让我来吃。

他们几个坚强的没买,赵云惜并没有多做推销。

因为她备货就一百份。

总有人爱尝鲜,二话不说买一小份尝尝再说。

回头客有一半。

这一百份,一盏茶就卖完了。

赵云惜算着,大概要准备三百份。学生大概有一千五百人左右,一半的人能接受炸鸡,再有一半能来吃炸鸡,就是她手艺好了。

这样算下来,基本就差不多了。

可能有点欠。

但是小小的饥饿营销,才是生意长盛不衰的小诀窍。

张白圭拿着抹布,将几案都擦拭干净。

隔壁的面店盯了半天,这才试探着问:“你们用啥洗的抹布?感觉去油挺好的。”

赵云惜茫然歪头:“自己做的橘子洗洁精。”湖北盛产橘子,她吃完的橘子皮就留着发酵做来用。

平日里也没注意,这才发现,大家还在用热水和草木灰。

面店老板:“哦。”

彼此不熟,有话也不太敢问,她看向长身玉立的少年,穿着圆领襕衫,一看就有举人功名,满脸艳羡问:“这是你儿子?”

赵云惜眉眼柔和:“对,他是。”

面店老板盯着看了半晌,自家生意都忘了做,一叠声道:“这孩子能拿得起书,还能弯腰帮娘亲做事,未来可期啊。”

有文采的人,比比皆是。

但脑子里塞满读书相关,便不记得低头看看百姓民生。她在国子监做了一辈子的面,很多事都看透了。

赵云惜笑了笑,没接腔。

她的孩子,她横看竖看都觉得喜欢。

再说,在国子监,要低调。

将工具都收好后,又起小锅,给自己做碗饭吃。她被油熏了半晌,想着清淡些,便抡了个煎饼,再做碗酸汤。

张白圭和她一起吃。

于是——

“掌柜的,这汤咋卖啊?”有学子踌躇片刻,还是开口问道。

赵云惜闻言抬眸,指着牌匾笑:“我们是赵记炸鸡,不卖汤饼,这是做来自己吃的。”

来人叹气:“近来肠胃不好,难得碰见想吃的……”

他嘀咕着就要走。

赵云惜想着他跟白圭差不多的年岁,心头一软,正要喊他回来,就被白圭按住了手。

他摇了摇头。

她顿时懂了,这是不赞同的意思。

还剩下一碗汤,两人分着喝了。

赵云惜一想也是,那人本就肠胃不舒服,若是在她这吃吐了,那简直有嘴都说不清。

有点好东西,自家孩子吃吃好了。

回小院后,她就抱着钱罐子开始数。

每份二十文钱,一份赚八文,一百份就是八百文。

还不到一两银子。

这有点亏啊。

她咂摸咂摸,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若是能做四百份,那一天三两银子,还算有赚头。

三两!

她得卖多少花露才能赚三两银子。

京城果然遍地可以捡钱。

想想都喜欢。

张白圭帮着她把钱罐子收起来,有些无奈道:“你这样算,那也太累了,该请短工帮你才是。”

赵云惜点头,她爱享受,也惜命,不会拿命拼着去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