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宁杳掐住风惊濯侧脸狠狠……

风惊濯放下手:“没事,已经好了。”

宁杳看他,他眼睛里还残留些许水痕,对着月光,清清亮亮的。

无极炎尊说,他一个人,在焚神炭海中走了三千年,一直走到炭海熄凉。

崔宝瑰说,他落无间狱,走阿鼻道,渡幽冥水,现在又多一个烹魂锥。

宁杳目光向下,停在他胸膛处:“这个像刀一样的东西,就是烹魂锥吗?”

风惊濯顿了顿:“你认识烹魂锥?”

“我不知,我听冥神提过这个名字,猜的。”

他的沉默里,带有默认的意味。

“你把烹魂锥插。入心脏,会有什么后果?”

风惊濯温声道:“没有什么后果。”

不,崔宝瑰说,他用了烹魂锥,这轮回秩序未必会乱。有得必有失,他自己必然会付出代价。

宁杳望着他如雪的白发,将路上准备好的那些话咽回肚子里——她不喜欢慷他人之慨,以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的立场,天真的去说放弃,或是原谅。

但她想说点别的:“风惊濯,如果你的逆回法阵成功了,那之后,你预备怎么办?”

风惊濯低着头:“赎罪吧。”

宁杳问:“你现在做的一切,所承受的磨难,还不够赎罪吗?”

“不够,”他喃喃,“不够。”

宁杳想象不出,他这样性子的人,到底会犯下什么灭绝人伦的大罪:“那如果,逆回法阵成功了,曾经的罪孽被抹清,曾经的人也亲口对你说原谅了呢?”

风惊濯摇头。

这什么意思?他觉得自己不会被原谅?

“罪孽

不会被抹清。”

他嗓音凄凉,像飘落的枯叶:“我也永远不可能原谅自己。”

宁杳揉揉额头。

风惊濯笑了一下,转过头来向着宁杳,眼睛看不见,眉宇间的神色却温柔到如同注视:“日后,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日后明白什么,宁杳暂且不知道;但她现在明白,风惊濯自有一套法则,他要怎么审判自己,谁也插不上手。想要攻克他的心理壁垒,还得从长计议。

这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决的,暂且放放,宁杳另问道:

“说起来,你住在落襄山,怎么没修一间自己的屋子?”

她向上指指山顶,对他笑:“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在飞升之前,就住这座山,还有我的几个家人一起。但我方才看,那几间破茅草屋还竟然留着呢。”

随着她说,脑海中勾勒出那几间茅草屋的样子,风惊濯眉目渐渐柔和,在浓重的夜里格外清浅:“山有房舍,必然有主,我虽喜爱落襄山,忝颜隐居,却不敢擅动一草一木,更改原本格局。”

宁杳却不明白:“可是落襄山曾起山火,山火之势,必然绵延百里,那些东西都留不下啊。”

风惊濯瞳仁微缩:“你……知晓山火?”

宁杳说:“不知,我记忆还停留在飞升之前嘛。但我看的出来——我可生长在这山上,还当了几千年山主哎,这座山,这些树,枝条,形状,我都认得。乍一看没什么变化,但细瞧就知道,整座山都是重建的。”

风惊濯安静的时间有些长。

宁杳见他有手足无措之意,笑道:“风惊濯,我给你说紧张了是不?别多想,我重点说的不是山火,说的是重建。我是夸你呢。”

她赞叹:“你记忆力也太好了,房舍草木,弄得和之前一模一样,东西都复原的那么好……真的,很厉害!也就我能看出来,我家里那群猴子,他们肯定看不出。”

风惊濯道:“但还是有差别,到底不是曾经的落襄山了。”

他声音轻的像薄雾,听着怪心酸的。

宁杳安慰:“毁了的东西重新修,能修成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风惊濯怔忪。

——毁了的东西,重新修,修成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片刻,他说:“现在这般,确实也很好。”

她指的是山,他说的是什么?

毕竟不熟,宁杳没深问:“反正,你护住这座山,还在万山之中独独钟爱它,真是落襄山天大的面子,谢谢你啦,山神大人,我代表我的全体族人向你道谢。”

“别,”他像惊着的鸟儿一样,“你不要向我道谢。”

那喉结上下滚动,发出的声音艰涩无比:“更不要,代表你的族人向我道谢。不要这样,不要谢我。”

宁杳眨眨眼睛,刚刚谈话氛围还行,这忽然就不对了,她转移话题:“也行,认识好半天了,也算朋友,朋友之间不言谢。那个,那你平常住哪里?我看山上没有你屋子。”

风惊濯略迟疑:“住在……慕鱼潭。”

宁杳惊讶:“慕鱼潭?”

他立刻说:“抱歉。”

宁杳很意外:“好端端的,怎么道上歉了?”

为什么道歉?太多太多事了。甚至不是道歉便可揭过的事。

但现在,风惊濯只低声:“我近万年皆居于潭水,你若嫌脏污,我将它填平了吧。”

宁杳拒绝:“不用,哎呀,不用。你是不是被有洁癖的人伤过?哪就这么讲究。你喜欢在潭水里住,那就住嘛,有什么大不了,别人摸过的树,我还不爬啦?别人踩过的土地,我就不走了?”

真的无所谓,再说,他说出“填平”二字的时候,眉宇间的挣扎不舍,好像填埋的不是慕鱼潭,是他这条命。这是多喜欢那个小破潭啊。

宁杳拍板:“什么都不用,我觉得挺好,留着。”

风惊濯神色松了松,对她微笑:“气运之神原是此间主人,在下居住在此,已不合适。自当搬离。”

其实吧,这句话,宁杳在来的路上想过——想把落襄山要回来。

但见到山神本人,凄凉破碎,主动要还,整的还挺不忍心。

宁杳实话实说:“惊濯兄,不怕你笑话,我们一家老早就想换个山住了,就是钱没攒够哈哈哈……说真的,我们对落襄山的爱护程度,比你差的远了,难得你这么喜欢,别搬了,听我的,别搬了。”

她慷慨一挥手:“都住出感情来了,这么喜欢,就留下来,这个山,就当咱共有的。”

这个山,就当咱共有的。

冷了一万年,他的杳杳几句话,就将身子暖透了。

风惊濯微笑,眼睛弯弯的,眼尾都露出浅淡的笑纹:“谢谢你……”

余音未散,他侧过头,在宁杳看不到的角度,薄唇无声开合,反复念着“杳杳”。

宁杳很高兴:“行,那就这样说定了,你习惯这里,就安心住。反正我们现在住神界司真古木,也不会常来。”

风惊濯神色黯淡,但因低头,宁杳看不到。

“不过,以后我肯定也会带家人回落襄山看看,到时介绍你们认识。但你得有个准备,这帮烦人精,各有各的的烦人之处,尤其是我表弟,当属第一,他最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肯定特别愿意跟你玩儿,你别嫌他烦。”

风惊濯柔声道:“怎么会呢。”

宁杳一笑。

山神这个人,确实像福来他们说的,性格很好,能处的来。今天能交谈到这个程度,她挺满意的,不打算再多说下去——他的伤痛之处,她还一无所知,上来就让人家放下,不太合理。还是等再深了解,好做打算。

宁杳站起来:“那就这样,你早些休息,我改日来看你。”

风惊濯笑:“好啊。”

她步伐轻快向前走,每个脚步声都踩在他心上,渐渐远去。

风惊濯笑容像失去水分的鱼,很快枯萎,她走了,他无可控制地跟着她走。跟了两步,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他强迫自己站着,约束自己不准靠近她。

几十步后,他叫住她:“气运之神——”

宁杳回头。

他站在那,是一捧将融的风雪。

“你回逝川渡后,见到冥神,代我转一声道谢,再告诉他与无极炎尊,我不会再开启逆回法阵了。”

宁杳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风惊濯对她笑:“从此我不会去开逆回法阵。”

……

宁杳脑袋晕乎乎的回到逝川渡,抄着双手,面无表情走进崔宝瑰的船。

这么会功夫,崔宝瑰又换了身月白色长衫,正对着镜子卷头发。

他头发又长又黑,分为两部分,右侧的先用发带系好固定,只留左侧的搭在胸前,手挑起一缕,往被火燎过的铁棍上绕,停留一会,松开就是一串卷。

这回他眼睛上的黑线画好了,两边眼尾上挑出一个勾——以前没见过这种的,这一看,算好看吧,原来他不是大小眼。

“哎呀,姐妹,你回来了啊,”崔宝瑰听见动静回头,招呼宁杳坐,“怎么这么慢啊?和山神聊的挺投缘的?”

“还行吧。”

“你们都聊什么了?山神对你应该挺客气的吧?”

“嗯,挺客气。”

“我就知道,肯定的,他对谁都是一个样,”崔宝瑰很懂的样子,小手指勾出一缕卷的不满意的头发,重新绕一遍,“你看他挺温和挺有礼貌,但其实就是有距离,内心封闭,哎,你

明白内心封闭的感觉吗?”

宁杳本来想思考点事,这崔宝瑰大嘴哇啦哇啦个没完,她没好气:“没封过,不明白。”

崔宝瑰又化身为大明白:“别气馁,都正常。他把他的心关起来了,谁也看不见,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更不可能劝的动他让他放弃。现在这情况啊,我都想好了:就算山神会尽力不干扰轮回秩序,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想了几种法子,你等我卷完头发,咱们商量商量。”

宁杳道:“山神说,他不开逆回法阵了。”

崔宝瑰:“害,正常……”

他猛地停住。

头发也不卷了,转过身瞪着宁杳:“你是在说梦话吧?”

宁杳说:“没有,我很清醒。”

崔宝瑰眨巴眨巴眼睛:“杳,别闹,我可不经逗,我会当真的。”

“没闹。”

崔宝瑰不淡定了:“不不不,不可能,他为了逆回法阵,付出了那么多、那么多——说真的,你来的晚你还不知道,这一万年……就算七千年吧,他从焚神炭海出来后,就一直准备,”他掰着手指头数,“为了逆回法阵,他亲自落无间狱,走阿鼻道,渡幽冥水——那都是什么地方?干的都是生不如死的事!他还取到了烹魂锥,钉在自己的心脏上!”

宁杳仰头瞅船舱的顶板,板面上精心镶嵌着许多夜明珠,有大有小,错落排布的精致。

“我真没跟你开玩笑,我也懵着呢,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

宁杳走到崔宝瑰身边,搬了张椅子坐下,看着他因惊讶而合不拢的嘴:“真的,我们就聊了几句家常,等我走的时候,他主动告诉我,他以后不开法阵了。还要我转告你一声,并且向你道谢。”

“谢我啥?”崔宝瑰不懂,抹了一把脸,“不是,他亲口说的、他不开逆回法阵了?”

宁杳点头。

崔宝瑰愣愣眨眼:“这怎么可能呢……”

反应了一会,他巴巴望着宁杳:“你再给我详细讲讲,展开说说,你们到底都说啥了?我觉得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他可不是会放弃的人啊。”

宁杳回忆:“我们见面的时候,他人很恍惚,然后就哭了……”

“停!”

崔宝瑰叫停,很不敢相信:“山神,哭了??”

“嗯。”

“为什么?”

宁杳分析:“我觉得原因就出在这,当时他不是一个人,身边还跟着两个魔,三个人一起上的山——不是同流合污的那种,像临时搭伴结伙的感觉。”

“那两个魔先跟我说话,说的也都是狗屁不通,什么‘守门还是游山玩水’、‘把他忘了啊’等等的,我也没往耳朵里听。后来,山神突然就哭了,都没动手,那两个魔看他一哭,阴阳怪气的废话也不讲了,慌里慌张互相拽着跑路,也是两个奇魔。”

崔宝瑰若有所思。

“然后我哄了他几句,但作用也不大。我骂比较擅长,哄不太会哄,是他自己把情绪收拾好了。好点了后,我们就坐下来聊聊天,”聊天内容,宁杳在回来路上已经反复想过,“真没聊什么特别的话题,说了说落襄山的情况,还聊了聊我家里几口人。哦对了,我还问了烹魂锥,但他不愿多说,很不喜欢被人帮助,还劝我别太善良什么的。”

她最后总结:“我看这事,主要和那两个魔有关,山神是因为见了他们,发生了什么,才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转变。”

对吧,因为没跟她说话前,他就哭了,所以和她无关,他已经有决断了。

就是情绪忽然没绷住,正被她赶上。

崔宝瑰觉得有点道理:“应该吧……山神的眼睛竟也会流泪,大概是被刺激到了。”

能被谁刺激呢?总不会是才见了一面的宁杳,和她的几句家常,那必然是那两个魔。

他那一身铁打的骨头,万千磨难都没让他掉一滴泪,那两个玩意是做了啥,能让他垂泪于人前呢。

宁杳好奇:“为什么山神的眼睛就不能流泪啊?是因为他眼睛受伤、流泪受影响吗?”

“——你说什么?”

“因为失明,他眼睛坏了才不会哭吗?”

崔宝瑰却问:“他失明了?!”

宁杳皱眉:“你不知道?那他……”

她“嚯”一下起身:“他刚才来见你的时候还没事??那就是见过那两个魔以后才失明的?我靠……是那两个王八蛋伤的他,什么玩意儿啊!”

凭什么啊,山神……那样一个人,怎么能毁在那两个杂碎手里?他们算什么东西啊,是暗算吗?他为什么不反手拍死他们?

“先别说这些了,”崔宝瑰将左边的卷发往后一甩,脸色颇为郑重,“以我对山神浅薄的了解,我看这事不妙,他看不见了,还挺平静,甚至说自己不干了,你觉得合理吗?”

不太合理。

一个人,什么时候才会放弃一直拼命坚持的目标呢?

宁杳皱眉:“要么,他想要做的事已经完成了,他就不用做了;要么,就是没希望了,再怎么努力都没有可能了。”

崔宝瑰深深认同:“不愧是我的姐妹——那么,凭你对那两个魔的见闻,他们会好心地、友善地帮助山神完成逆回法阵才能做到的事吗?”

宁杳道:“他们?给搅黄了还差不多。”

“那就是后者,没希望了,再怎么努力也没可能,”崔宝瑰招手示意宁杳跟他走,“如果是这样,必须立刻找到山神,他生来无趣,只怕要寻短见。”

……

宁杳走后,风惊濯枯坐许久。

夜深露重,他的衣衫袂角渐渐湿潮,一片黄绿相间的枯叶打着旋落下,抚过风惊濯鼻尖,落在他袖口上。

还没到重阳,就已经有落叶了。

风惊濯轻轻托起这片孤单的落叶,摸索着蹲下,拂开一抷土,将这半枯半嫩的叶子放进去,在缓缓盖回泥土。

他的手覆在枯叶新坟上,很久才离去。

手心沾了泥,一搓就扑簌簌的往下掉,风惊濯没有擦洗,还是蹲在原地,双目无神地轻轻搓手,一直到所有的泥屑都搓尽,只留手心一层灰,也没停下。

直到手心微微泛红,他怔怔停下,忽然起身对着来路。

没有人,是他耳边幻听,幻听她相隔一万年,终于又对他说话:

“你呢?你也是找我的么?”

风惊濯心口酸涩难忍,终于轻声回答:“杳杳,我找了你好久啊。”

你有奇遇,重生了,还做了神,太师父他们也都好好的,可知我有多高兴?

他唇角弯着,仰头向九天玄河方向笑了很久,然后,唇角上扬的弧度一点一点落下来。

他没力气了。

坚持不住了,好疼啊。

身躯虚脱一般发软,风惊濯慢慢跪倒在地,面上泪痕已干,最后一丝鲜活热气也枯败消融,他面无表情抓住心口的烹魂锥。

“嗤啦”一声,烹魂锥向外拔。出,发出血肉崩离的声响。

顿时,胸膛鲜血如注,风惊濯仿若无感,继续向外抽离钉身已久的利器。

随着动作,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原本就毫无血色的面颊,近乎透明,呈现出命若游丝的死气。

烹魂锥身已现大半、即将完全抽出之时,他手蓦地顿住。

风惊濯眉目微凝,眼珠轻轻转动。

本就一无所成的人,死不足惜。但不能死的这么没用。

一生都在接受别人的馈赠,他还什么都没为他们做过。

风惊濯迟疑,慢慢地,手指反转,一点一点,重新契回烹魂锥。

方才往出拔,虽面色苍白,却是将死之容格外平静;而今重新推进,风惊濯身躯止不住打颤,痛的汗如雨下。

终于推回烹魂锥,风惊濯闭上眼,双手合起,手指翻转,汇积识海于眉心,遍及万山寻找逃走的万东泽二人。

*

宁杳和崔宝瑰赶到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风惊濯心口的烹魂锥被血染透,暗红的血沥沥下滴;衣衫一大片湿重,血腥气极浓。

他闭目而立,银发下的脸庞如玉瓷白,无半点活人温度;安安静静的,如同一具立尸。

崔宝瑰顿足,无不遗憾:“竟还是来晚了!山神他已经陨落了……”

宁杳朝风惊濯走,都没看崔宝瑰一眼:“把你号丧的语气收收,人家还没死呢。”

“是吗?”崔宝瑰紧忙上前,“但是他没反应啊,我们说话他都听不见。”

他指着风惊濯心口血迹,一脸“这就是证据”的神色:“你看,他分明催动了烹魂锥,他是要将它内化把自己溶了!”

宁杳手指探于风惊濯鼻尖下:“有气。”

有气啊,崔宝瑰歪头仔细瞅瞅:“我知道了,他动用了极大的念力,沉入识海,若身侧没有危险,就不会醒。”

宁杳道:“所以咱们两个的气息,被他归为安全的一类?”

“看来是的。”

“他不醒不太妙,”宁杳看过风惊濯身上伤口,他重伤待治,不宜多拖,“就算他不是自尽,这么大范围的使用精纯念力,也会造成不可逆回的损伤,和耗命没有区别。他自己不醒的话,咱们要想个办法把他叫醒。”

崔宝瑰提议:“要不给他个大嘴巴子?”

宁杳:“我想给你个大嘴巴子,还有没有正常人用的办法?”

崔宝瑰说:“又快,又不伤人伤己,这是最好的办法。”

“那你打。”

崔宝瑰摇头:“我不,我是个斯文人。”

他可真婆婆妈妈,宁杳沉着脸,转头对风惊濯扬起手。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打脸伤和气。何况山神刚刚给她送了礼,这人情还没还,她转头先给人一耳光。

宁杳放下手,改为掐住他侧脸,狠狠拧了一把。